第一章 从灶王爷到灶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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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别吃我……我不好吃……求求你们了……”

半幺坡上，王老实扔下捆着兔子的锄头，手忙脚乱地奔跑着。他眼神惊恐，表情慌张，边跑口中边乱叫乱喊。

“桀桀桀桀……”

“咦嘻嘻嘻……”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三团人头大小的黑色雾煞对着他紧追不舍，时不时发出尖锐刺耳笑声，狰狞的面孔在雾煞中若隐若现。

笑声落在耳中，犹如钉子尖儿在骨头上磨一磨，散发着股冷彻心扉的寒意。

王老实背上冒着冷汗，心中后悔不已，后悔自己不该贪图多两锄头的功夫、贪图这黄毛野兔，忽视了村长老人家天黑之前务必回村的劝告！

王老实觉得自己太过倒霉了。

村里老人家说，咱这定军村荒山野岭，其中孤魂野鬼恶灵邪煞不知多少。这些恶鬼最喜欢吃人血肉，增长道行，只是大家居住在村里，人多力量大，居住一起后阳气旺盛，鬼怪才不敢靠近。

白天阳气鼎盛，能压得住恶鬼，可一到晚上阳气迅速衰弱，必须回村。

“郝世多那厮前日里还晚上回来的都没事，为啥偏偏我这个老实人遇到这遭？”王老实心中悲愤不已，但他似乎忘了，村里郝世多他爹就是撞了鬼被吃得只剩下皮和骨头。

想想家中妻儿，王老实咬咬牙，眼神看着前方，足下飞奔了起来。

他绝不能死！

“快了，快了，只要下了这半幺坡，就能马上到村口，那时候这恶鬼不敢靠近，我就有救了！”

他身后恶鬼穷追不舍，三团黑蒙蒙的雾煞随着王老实快速飞动，身后拖着长长黑色尾巴。

跑了几息功夫，王老实下了坡，昏暗的夜色下，不远处能看得到不少亮着的窗户。

王老实心中大喜，紧抱着这一厮希望。

可就离村口还有十丈时，王老实脚下一顿，啊呀一声惨叫整个人朝前跌飞。

扑通，摔出个两丈，浑身粗布麻衣转瞬沾上了土，变得破烂。王老实的头磕在地上，眨眼之间天旋地转，额头脸颊手肘膝盖都蹭出了血，等他清醒爬起来时——

“嘻嘻嘻……”

“人类啊……”

“你逃不了了……害我同类……”

“肉……”

“血……”

“吃……”

三团人头大小黑蒙蒙的雾煞中，烧着如同眼睛的六团绿油油火苗，你一眼我一语，围着王老实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就好像在吞咽着口水，又好像是某种动物磨牙的声音。

王老实脑袋一片空白，本能地慌张向后退，往左挪，朝右爬，可是这三团黑蒙蒙的雾煞眨眼就把所有路给拦住，封死。

看着三团黑蒙蒙雾煞往中间缩，范围变得越来越小，他明白自己快死了。

可惜……他还没见到未出生的孩子，心中尽管有着种种愤恨、怨念、懊恼，但这一切的一切，种种的种种，都即将消失。

他闭上了眼睛，同时，三只恶鬼拖着飘渺的长长尾巴，发出一声怪吼冲了过去。

“吃！！！”

正当此时，一星红光不知何时出现在王老实脑袋上。这点红光迅速鼓胀，变大，一瞬间，就将王老实笼罩在了其中。此时三只恶鬼恰好冲上来，见到情况有变，想要撤离已是不及，纷纷往王老实身上撞了过来。

“啊！！！”

只听得一阵此起彼伏，犀利如刀刺得耳朵生疼的尖叫声响起，这三团黑蒙蒙的雾气嘶啦啦消散在了空中，化为星星点点飞灰，最终化为乌有，这时王老实身上的红光也消失了。

“走……走了？”好一会儿，王老实睁开眼，看了看四周。

天上无月，众星闪烁，远处半幺坡旁的将军丘，连同后方的大山如同匍匐的黑色巨兽，身后村子，灯火依旧，偶有炊烟。

“谢天谢地！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王老实险死还生，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犹如脱胎换骨了一般，让他对生活充满了无限憧憬，他十二分地感谢老天爷救了他一命，心中百千祈祷，千万恩谢，那种心情的激动，大老爷们的两行热泪潸然而下。

“定军村村民王老实何在？”

突然，威严的声音炸响王老实耳畔，王老实身体一怔，只觉那声音从老远老高的天上飞下，落在了他身上，即便是那样无形无质，可给他的那种压迫却是由内而外，浑身上下的。

“定军村村民王老实拜见大人，不知大人是哪位？”

王老实双手按在地，双眼紧闭，额头磕在手背，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尔，无需害怕。吾乃赤明灶神，掌家宅平安，人丁兴旺，护佑尔等为吾之命，适才尔贪图小利忘村中老人告诫，方才招来那荒山之中恶灵。盖念尔家有老小，平日诚实无欺，与人为善，故救尔一命。”那威严淡漠的声音道。

“不是老天……”王老实呢喃了一句，随后惊讶道：“真是大人您救了……”

“哼，神无戏言。”那威严淡漠声音微怒。

王老实顿觉心头一寒，脖子一缩，立马头磕在手背上：“是、是！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嗯——”那威严冷漠声音沉长道。

王老实心道适才赤明灶神大人救了自己，自己却还怀疑，如今大人这般语气，显然是心有不悦了。自己怎么能这样？这确实是他的不对，想着灶神虽算是救了自己一人，可自己上面老父老母，下面妻儿都需靠自己养活，等若救了自己全家人。

当下便决定报恩：“大、大人……小的有一事想问，敢问大人庙宇何处，小的愿竭尽绵薄。”

“你看村口前——吾本非尔等村中供奉神明，是那少年道士将吾神位安置此处。因那道士来时尔等助其建屋，故本尊便允了那道士，许尔等平安，以后若有事去寻那道士便可，本尊自会知晓。”

声音越说越遥远，直到四周安静，王老实才抬起头，心中敬畏。

起了身，王老实看到眼前地上的锄头，锄头上绑着的兔子也没少，心中大喜，暗道定然是灶神显灵。

大难不死，王老实觉得自己也不枉走上一回了。

抬眼看向村门口的茅草屋，点点头，若非现在是夜晚，他真想马上去修缮一番。

待王老实走后，村口前茅草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身青衣少年道士模样的东方焕从庙中走出，他一手拿着刻刀，另一手拿着未雕完的一截木头，目光看着夜色，看着远处的半幺坡，眉头微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