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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望生背对中堂,朝楚望舒露出狰狞笑容:“不知死活,我还真怕你又当缩头乌龟。”
楚望舒朝他走近两步,压低声音道:“我还真怕你不敢提出武斗,楚望生,今非昔比了!”
兄弟俩双双拉开距离,楚望生大吼道:“拿我佩剑!”
一名仆人捧着铜剑小跑过来,楚望生握住剑柄,随手抖落剑鞘,这柄出自名家之手的黄铜剑,剑身纹路清晰,保养极好,在阳光下闪烁着黄橙橙的锐光。
“望舒侄儿,可需要兵器?六叔这把三尺青锋可以借你一用。”楚长风朗声道。
“谢过六叔,杀鸡焉用牛刀?”楚望舒嗤笑道。狂妄的语气让众人都是一愣。
楚望生握剑狞笑:“狂妄至极!”
他跨步疾奔,黄铜剑隐隐发出啸声,不劈不斩,而是如长枪般一剑点刺。楚望舒后撤几步,堪堪避过这一剑。第二剑几乎毫无间隔的再次点来,楚望舒再退,楚望生一剑接一剑,楚望舒一退再退,场内剑鸣震震。
中堂前,楚长恭道:“望生侄儿这招梅花剑法的点穴式,造诣不浅啊。”
楚长风摇头:“点穴式以快、狠、准为要领,刺不到人有何用?”
梅花剑法也是楚氏武典中的一部剑法,与百步崩拳同为练体境层次的武学。名字取的优雅,其实也是一种战场上的杀人技,剑式直来直往,不求花哨,只求杀人。点穴式有七剑,分别刺人体要害:胸、喉、丹田、耳、颈侧、面部、眉心!
楚长风仗剑九州,剑法造诣深厚,曾经为梅花剑法修改过大纲,将剑法分为三式二十一招,点穴式只是第一式。
楚望生一连刺出十几剑,剑剑蕴含内劲,但楚望舒滑溜的很,次次避开,步伐稳中有序,不见慌乱。渐渐的,他被逼到了天井边缘。身后是一根三人合抱的承重柱子。
楚望生改刺为削,挥剑横扫,黄铜剑化作一道凌厉残影,啸声凄厉,威力比之楚望轩的第五招快剑,尤胜一筹。
楚望舒双膝一屈,身体从剑下滑过,黄铜剑劈砍在柱子上,木屑横飞,斩出一道五寸深的痕迹。附近的族人哄然退散,唯恐被误伤。
“你就只会躲?”楚望生眼神阴冷,以右脚为中心轴,身体旋转起来,手中长剑荡出一个弧度,有无形的剑气扩散,像水中涟漪。梅花剑法地儿式:花开无痕!
第一式梅花点穴在单打独斗中颇有奇效,剑法走的是唯快不破的武学至理。第二式适合群战,剑气所过无物不破,走的则是至利破坚的路子。
剑气荡来,无声无息,却有一股裂面如割的凌厉,楚望舒不再一味退缩,跨前一步,挥拳砸碎剑气,砸在剑锋上。
“叮!”
黄铜剑冲天飞舞,在半空打了几个旋,恰好插在青石板剑的缝隙上,剑柄微微震颤。楚望生被一拳打的武器脱手,虎口火辣辣生疼,心中正惊骇不已,楚望舒疾步靠近,一手揽住他的后脑勺,身体微微后仰,然后对着楚望生当头一锤。
一声几乎让人心中发寒的闷响,血花立刻溅起,楚望生受到这一头槌后,又被一把推开三四米,摔在地上。脑袋里一片空白,这种意识混乱的状态持续了片刻,思维才重新恢复,耳边是轰然鼎沸的人声,额头剧痛。他摇摇晃晃起身,摸了一把,满手鲜血。
楚望舒摸了摸脑袋,宅心仁厚的没有趁火打劫,见他恢复了意识,笑道:“还你的!”
楚望生目呲欲裂,半个月前,楚望舒不就是被他一根铜棍开瓢了么,半个月后,众目睽睽之下,楚望舒还了自己一个头破血流。楚望生捂着脑袋环顾一圈,族人们震惊的神色,嘈杂的议论,就像一个个巴掌扇在他脸上,像一把把尖刀刺在他心里。
“我要杀了你。”楚望生咆哮着拔出黄铜剑,剑尖挽起绚烂剑花,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铺天盖地的剑花封锁了楚望舒的退路,每一朵剑花都覆盖他没一处要害。
梅花剑法第三式:血梅朵朵!
楚望舒不闪不躲,伸出两指探入剑花中,吹毛断发的名剑被他手指夹住,漫天剑花登时一收。
“华而不实的招式而已,要我来说梅花剑法第三式还不如前两式来的利索。三哥啊,看到了吗?赢你,我只需要两根指头。”顿了顿,楚望舒用唇语说了一句话。然后是一声响彻天井的脆响。黄铜剑竟然被他生生夹断。
楚望生呆呆的看着断裂的爱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嘴唇颤抖,徒然喷出一口鲜血,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楚望舒手指夹着半截剑尖,目光徐徐在每个族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楚长辞身上。父子两名沉默的对视,楚望舒转身朝天井外走去。
“雌雄已分!”
指尖一弹,剑尖凌空飞旋,“咄”一声没入柱子。
鸦雀无声!
直到楚望舒的背影穿过外天井,跨过大门而去,楚氏族人们才从一脸懵逼的表情中摆脱出来,仍是不敢发出喧哗声,而是小心翼翼的看向中堂门前的楚长辞。
楚长辞一副看不出喜怒的面无表情,即使楚望舒最后报复性的离场,他也没有表露出震怒的神色,淡淡道:“来人,还不把三公子抬下去救治。”
战战兢兢的仆人立刻上场,把伤势不重却急怒攻心而昏迷的楚望生抬了下去。
“退场!”楚长辞再一挥手,声音里还是听不出情绪。
楚府东厢房,云氏用过午膳后,让丫鬟沏了一杯浓茶,她体态雍容,神情慵懒,端起茶盏,茶盖轻扣几下杯缘,轻轻吹了口气,抿了一口苦涩的茶水,唇齿留香。
茶是近甲子来贵族最常用的饮品,饭后饮茶、闲时品茶,即便是煮茶也被视为一件风雅趣事。寒门子弟家中也都备了劣茶,平时舍不得饮用,只有等好友到访才烹煮上一壶。谁又能想到这种品相普通的东西在一甲子前是最无用的“贱草”!就算是《神农百草注》后来的《神农典》都没有记载其功效。但是那位文治武功,雄才伟略,被誉为人族三千年来第一人的神帝陛下,在昆仑山瑶池宴时,赞此物品相无奇,内蕴神秀,久服安心、益气、少卧、轻身、耐老明珠蒙尘了无数年的茶叶从此崛起,在九州广受追捧,“喝茶”一词也由此诞生。
神帝是谁?人族的定海神针,当今九州第一强者,他崛起于微末,孑然一身,如今依然是闲云野鹤,但他出道至今五百年,功名赫赫,每一桩每一件都是载入史册的辉煌事迹。三千年前有至圣先师万世师表,再往上则是那位紫气东来,开天道叩天门的一代道祖。神帝是与那两位存在并肩的伟人。
“什么时辰了?”云氏放下茶盏,侧头看身边的翠竹。
“末时初!”
“祭祖仪式已经结束了。”云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翠竹是伺候云氏十几年的老人了,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就能猜到主子的心意,脸上堆起谄媚的笑:“望生少爷定然是这次的魁首了,待会儿没准就火急火燎的跑来跟您这个娘亲报喜啦,望生少爷是老奴从小看着长大,心中有事总第一时间来跟您倾诉。听大少爷说这次侯爷拿了什长的腰牌和百两黄金作为魁首赏赐,过了年呐,三少爷也可以像大少爷那样疆场立功了。”
云氏笑意更浓,抚摸着手腕上碧绿翡翠镯,柔声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俩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可谁先谁后是老天定的。长子将来继承爵位,是未来的一家之主,让他戎马生涯是无奈。可生儿又不是扛梁的,我啊,就希望他平平安安留在身边就好。眼下勉强算太平盛世,再挣一个百战侯爵位,何其困难!生儿也不是这块料。”
翠竹笑着连连点头,说了句“可怜天下父母心”,然后就被匆匆闯入的小丫鬟打断了后续。
“我平时教你的规矩都喂狗了?”翠竹恶狠狠的瞪着那二八年华的小丫鬟。小丫鬟穿了淡粉色对襟衫,小身躯微微一颤,想着翠竹严厉的手腕,俏脸苍白,怯生生道:“奴婢不敢了,嬷嬷饶命。”
“好了,有事儿吗?”云氏心情正好,也就不计较丫鬟的冒失。
小丫鬟顿了顿,嗫嚅片刻,小心翼翼道:“夫人,三少爷他,他在祭祖仪式上受了重伤,大少爷已经请了府上的大夫去诊断,让婢女过来告知夫人。”
“什么?”云氏脸色大变,霍然起身,厉声道:“生儿受伤了?为什么会受伤,祭祖仪式上谁能伤他!重伤?那个人敢伤我楚府嫡子?”
丫鬟见她这般声色俱厉,吓的跪倒在地,颤声道:“奴婢奴婢也不清楚,受大公子之命,慌慌张张就跑来禀告夫人了。”
“没用的东西。”云氏一脚把丫鬟踹到在地,径直走向屋外。
“夫人等等老奴!”翠竹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瞪一眼丫鬟:“回头再找你算账!”
被殃及池鱼的小丫鬟又委屈又恐惧,低声啜泣。
有杨是楚府的御用郎中,不惑之年,医术高明,在杏林中属于青壮派。有杨是他的名字,母亲身怀六甲在山野间拾柴,孕期突临,在一块叫做“有杨”的山坡生下了他,于是把孩子取名叫有杨。当今九州,有姓氏的皆是百世望族,山野凡夫有名无姓,所以取名也就比较随意,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有杨本是四方游学的穷郎中,而立之年却不立,颠沛流离,来到牧野城后遇到了人生中的伯乐楚长辞,聘请他为府上私医,有杨就在楚府安顿下来,次年娶妻,两年后生了一个女儿。今年也有九岁,以家生子的身份在府里做事。
远未到豆蔻年华少女怀春年纪的女儿,对大公子楚望楼倾慕不已,说什么非大公子不嫁,把有杨给气的直跺脚。你说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还痴心妄想着嫁大公子?大公子是谁?楚府未来的家主,年轻有为,天赋好,心性更好,对待府上的下人一直是和颜悦色,跟那些不把仆人当人的贵胄子弟简直是云泥之别。
有杨昨日把一门·心思往内宅凑的丫头拉倒房里,语重心长的开解了一番,谁料这死丫头非但不领情,还跑到她娘亲那里告状,娘俩合起伙来给他脸色,晚上连床也没让上,睡书房了。
今天在娘俩爱答不理的脸色里用了午膳,有杨闷声回到书房看医书,有仆人匆匆敲开他家院门,开门见山道:“三公子受伤了,大少爷让你赶紧过去看看。”
跟娘亲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制腌菜的闺女眼睛一亮,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哀求的看自己父亲。有杨一看她神色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定是想随他去见一见朝思暮想的大公子,可府上嫡子受伤是大事,有杨可不敢让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跟着过去。狠下心肠瞪了一眼发花痴的女儿,随着仆人匆忙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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