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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城南城门不合规矩的敞开,两百身披鱼鳞软甲的执锐士卒,分立城门两侧,个个手握火把,火光通明。鱼鳞软甲是城主府驻守牧野城的亲兵,都是从边军中挑选出的精锐,驻城三千,与楚府的白甲卒号称“一城双狮”。

一名腰悬军刀,身披猩红大氅的中年将军站在城门口,漠然远眺城外黑暗。作为三千鱼鳞甲士的首领,他不需要像寻常士卒那般在城中巡夜,入夜之后搂着如花似玉的小妾滚床单,听着今年刚满十八的小妾在身下如泣如诉,正在兴头上,便有府中下人不知死活的敲门打扰。

暴躁中的他本想抽刀砍死这个不识趣的仆从,但听到是城主府传来书信,他硬生生忍下怒火。然后就率领了两百守城士卒开城门迎贵客。至于迎的是什么贵客,信上并没有明言。

两百士卒在城门口静候了一个时辰,早就过了约定的时间,仍然不见那名架子奇大的贵客的踪影。

张守誉脸色如常,没有因此而恼怒,他出城牧野城丙字大族,这个姓氏传承也有小五百年。年少时家道中落,见惯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自然而然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

黑暗中传来“踢踏”蹄声,不疾不徐。

两名骑士的轮廓在夜幕中若隐若现,直到两匹龙马的脑袋被火光照亮,紧接着两骑彻底进入火把照亮的区域。

来了!

张守誉眯着眼打量一老一少两名贵客,左边年轻人白袍玉带,风度翩翩,有一双极招女子青睐的桃花眼,头上系发的不是时下名士流行的青玉冠,而是一根乌木簪子,簪尾刻着太极八卦图。另一位老者黑衣银发,神情冷峻,肤色雪白,眸子呈现淡淡的碧绿色。

两骑行至城门口,年轻人笑嘻嘻的抱拳道:“这位将军,久等了。”

张守誉以小窥大,察觉出年轻人的身份,毕恭毕敬的抱拳回礼:“职责所在,两位请随我来,城主大人已经在府上设宴等候多时了。”

年轻人笑着点头,那名银发碧眼老者则无动于衷,神情淡漠,好似不屑与张守誉打交道。

一老一少入城仅仅半个时辰,三千鱼鳞软甲和两千五白甲卒倾巢而出。

与此同时,一只只信鹰振翅飞向城外,调兵遣将!

身负重任的年轻人在城主府吃了一顿酒席后,以不胜酒力为由早早退场,由府上管家带着前往豪奢客房休息。管家在门口毕恭毕敬告退。

白袍玉带俊朗非凡的年轻人推门而入,烛光摇舞,两名身穿薄纱,体态婀娜的少女起身盈盈施礼。眉眼间媚态横流,脸庞尖尖,分明是受过调教的上等丫鬟,眸子清亮,眉毛柔顺,年轻人久经风月的眼光只在两丫鬟身上一扫,就看出还是未破身的处子。

“公子,今夜由奴婢二人侍寝。”

年轻人朗声一笑,一手一个拍在少女挺翘的臀瓣,笑道:“只有两个嘛,你们还有没有未破身的姐妹?破身的无妨,只要有你们一半的美貌,公子我也勉为其难收下了,多多益善嘛。”

两丫鬟脸蛋一红,相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胆怯和忐忑。她们这种自小被卖入高门大户精心调教的丫鬟身和命从来都不由己。既然城主让她们二人来侍寝,也不得不从,她们的命不由己,由主子。这位公子哥心性如何,她们不敢妄加揣度,但模样俊朗,白衣潇洒,让她们心中暗喜。

左侧一位长了一张微微圆润不明显的瓜子脸丫鬟,低头看着脚尖,怯生生道:“奴婢二人都已经洗好了身子,不知公子需不需要沐浴一番,还是”

脸上红晕如醉。

“公子我从九老山跋涉万里,快马加鞭,耗时半月,这才到了牧野城,都快忘记洗热水澡是什么滋味了。”这位出身九老山白云观的天之骄子捏了把少女圆臀,“烧桶热水,多洒些花瓣,本公子要沐浴。”

九老山白云观,专修黄赤之术,又称为房中术。

道教功法流传东荒,其中以房中术最受贵族豪门喜爱,千年来功法衍变,形成了许多采阴补阳的邪功。因此提到房中术,大多被正道人士不耻。

其实黄赤之道与金丹同样起源于道祖所撰的《道藏》,通过男女双修,达到阴阳融合,延年益寿的效果。所谓“黄老赤篆,以修长生”便是此道真谛。白云观镇观宝典《悟真篇》中开卷首语:“御女三千,白日飞升。”可不是无的放矢。

白袍公子陶谦之的父亲是白云观观主陶顽石,自号“顽石真人”,白云观女冠三百,皆是他床上双修人。陶谦之耳濡目染,十三岁的时候在一名徐娘半老女冠床帏里破了童子身,从此食髓知味,开始疯狂御女,白云观里的女冠,几乎都没逃脱他的手掌心。只是与父亲一心同参阴阳,证道成仙不同,他修的房中术更类似采补之术,采女子阴元强壮真气。

木桶热气腾腾,水温适宜,陶谦之跨入木桶,舒舒服服的吐出一口气。

两名丫鬟跪坐在地,身段婀娜,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气息,低眉顺眼,为他擦拭身体,。

陶谦之靠在浴桶里,侧头看着左边年岁稍大,身子浮凸的丫鬟,笑道:“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丫鬟眼睫一颤,眉目天然含春,软濡道:“奴婢霜枝。”

另一个丫鬟接着脆生道:“奴婢寒鼓。”

陶谦之点点头,又问道:“你们牧野城有没有什么奇闻异事?本公子虽然懒得去游历九州,但对一方风土人情很感兴趣。”

年长的丫鬟歪着脑袋想了想,柔声道:“奴婢久居府上,鲜少出门,对外界的事了解不多。即便知道也都是一些不入公子法耳的街巷小事。”

陶谦之闻言有些失望,温言道:“中州那边有各种美人评、英雄评、将相评,最不济的青楼花魁都有榜单排名,你们牧野城没有?”

“公子,牧野城只是边境小城,哪有那么多门门道道?英雄评将相评这些离奴婢太遥远,倒是有一个类似美人评的六大美人排名呢。”

陶谦之眉头一挑,“说来听听!”

“咱们城主府的大小姐便是享誉全城的美人儿,其他小姐倒是姿色一般,外人都说大小姐一人便占了城主府所有女子的气数。不过大小姐也是苦命人,早些年跟城主大人的一位嫡系将军订了亲,到了婚假的那年,新郎官死在了沙场上。如今二十了,还待字闺中。”

陶谦之默然不语,心想可惜今日没能见到这位美人儿,没准儿还是个极好的鼎炉。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逝,既然是牧野城城主的嫡长女,就算他身份高贵,也不是想吃就能吃的。当然若真铁了心要强占,也不是不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去和一方诸侯撕破脸皮,殊为不智。

“有一位是城西青楼的花魁,据说见一见这位绝代美人,就得花一百两银子,想要春风一度,没个千两白银想都别想。”霜枝说到这里,颇为羡慕那青楼花魁,都是苦命女子,可境遇也有不同。

陶谦之干脆就没上心,这种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女子,阴元杂乱不堪,是最差的鼎炉。

“其他的大多都是名花有主。或是成了哪位大人的禁脔,或是嫁入豪门相夫教子哦,奴婢想起来了,还有一位与大小姐一样待字闺中,虽说名声不佳,但据说是当之无愧的牧野城第一美人。奴婢虽然觉得大小姐已经美若天仙,可既然外人如此追捧,想必是要比大小姐更出色的。”

寒鼓雀跃道:“姐姐,让我说,让我说!”

霜枝偷偷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轻声道:“还是这般没规没矩,幸好公子温良,否则定要怪罪你。”

寒鼓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眸子晶晶闪亮,凝视着俊朗公子哥。

陶谦之对女子向来有极好的耐心,含笑点头。

寒鼓本就是天真烂漫的少女,见这个俊郎公子温和,好相处,胆子也就大了,清了清嗓子,模样俏皮可爱。脆着嗓子道:“公子,这女子便是百战侯府的三小姐,好像叫楚浮玉来着。只是个庶女,可名声却一点不小。瘟疫前的有段时间尤其活跃,城中富贵子弟开席聚会,总要邀请她入席,她也从不拒绝。更有甚者,为了见到她,特意在画舫上包了小半旬的酒宴。有文士在酒宴上见了她,当场作诗一首呢,怎么说开着……”

霜枝柔声道:“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

小丫鬟拍掌笑道:“对对对!公子你别不信,大公子二公子为了这狐媚子,还打过一架呢。差点就动刀子了,城主大人气的摔了珍藏好多年的瓷器,最后扬言永远不准那狐媚子嫁入府上。”

霜枝伸手在口无遮拦的丫头小脑瓜轻柔一拍,呵斥道:“小妮子,作死!”

后者委屈的撇撇嘴,盈盈秋波一眨不眨望着公子。

陶谦之跨出浴桶,大笑道:“不洗了,长夜漫漫无心眠,小娘子来来来,且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夜已深,烛未熄!

陶谦之披上白袍,起身走出屋子,打开门时驻足回望,床帏中,两名初尝云雨的丫鬟脸色俱是病态惨白,那名年岁较小的丫鬟眼角泪痕未干,睡梦中小脸拧成一团,显得极其痛苦。陶谦之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要多凉薄有多凉薄。世间女子在他眼中都是玩物鼎炉。像这种丫鬟连玩物都不算,只是用过一次就扔的鼎炉。可笑那小丫头寒鼓,自以为遇上了良人,沐浴之时便秋波暗送,没准还芳心暗许了。破身之后忍着疼痛曲意逢迎,但很快就察觉到了不适,采补之术本就是吸取精元。煞白着小脸哭喊求饶,一炷香时间里昏迷三次,几近油尽灯枯。

陶谦之神采奕奕,两名丫鬟没有半点修为,阴元不比观中女冠充沛,但胜在处子之身,阴元纯净,对他大有裨益。

轻轻关上门,陶谦之来到隔壁小院,窗口烛光未灭,他也不敲门,径直推门而入。锦厅中银发碧眼的老者坐在桌边饮酒,身上随意的披了一件单衣,银白如霜雪的头发也肆意披散。

陶谦之自顾自的绕到屏风后,往床榻上一看,锦被中同样有两名俏丽的丫鬟,双目圆瞪,花容凄惨,陶谦之伸手触摸丫鬟裸露在外的肩膀,都凉了。

“啧啧啧,老祖,你这吃相可不好看。”陶谦之摇头叹息,可眼神玩味,丝毫没有指责之意。

“既然是采补,当然要物尽其用,吃的一干二净才好。陶小子,老祖我散修出身,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就是积少成多,不像你出身优越,有一大把的女冠道姑供你采补。”北海老祖嘿然道。

“老祖你别笑话我,我爹至多只允许一天采补一名女冠,再多了就只能阴阳双修了。效果委实太慢。”陶谦之耸耸肩。

北海老祖淡淡道:“身在福中不知福,采补而来的精元虽然可让真气迅速壮大,可驳杂不一,是速成的末流之道。而阴阳互补之术,虽然成效慢,可胜在精纯稳固,没有后顾之忧。前者隐患不少,后者水滴石穿,可成大道。”

陶谦之对这臭名昭著的北海老祖丝毫不怵,指了指脱阴而亡的丫鬟,撇撇嘴:“老祖,这速成也有速成的魅力,证道成仙太过虚无缥缈,还不如人间逍遥一世。对吧!”

北海老祖哈哈大笑。

陶谦之大大咧咧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小啜一口,满脸惬意:“这喝酒就得举杯独酌,或者知己两三人,这才够味。酒席上拼酒敬酒,看似热烈,实则寡淡无味,无趣无趣。”

北海老祖不置可否。

陶谦之眯眼望向窗外夜色,嘿嘿笑道:“不知那位公主此时是何等境遇,那可是极品鼎炉啊,白白折在妖族手中,可惜了。”

“想知道还不简单,出城跟那几个符箓派、丹鼎派的青年俊彦同甘共苦,没准儿还能友情爱情双丰收。”

“得了吧,那几个大宗弟子眼高于顶,对我白云观向来不屑一顾。这次救援行动,咱们就在后方优哉游哉就好,不需要太冲锋陷阵。中州的那公主太冷太傲,我是对她死心了,况且咱也有自知之明,不去凑那热闹。”陶谦之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不过老祖你修为盖世,武力无双,真不去蹚一蹚浑水?救了公主那是大功一件,别说我白云观女道姑任你采补,其他宗派的功法道器也是任由你挑呐。退一步说,如果你北海老祖垂涎美色,只要你有本事把人偷偷摸摸抢到手,肆意采补也行嘛。”

北海老祖冷笑道:“陶小子,少拿这些鬼话忽悠我,老祖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且不说这次妖族对手不明,单单是你们九老山的“万古长青”葛长青,“符剑双绝”陆灵宝,哪个是省油的灯?老祖我得罪了北部真神,在北海混不下去,承蒙你父亲肯出手庇护,邀请我做你们白云观客卿,所以这次来牧野城,我只护你周全。倘若你肯出城搜救那小美人,老祖我就当舍命陪君子。你既然不愿意插一手,老祖也乐得轻松。”

陶谦之笑道:“我就喜欢老祖的精明,明儿小子带老祖见识见识这牧野城第一美人,据传是天仙下凡,风华绝代。这次若能把她带回九老山做一个长期的双修鼎炉,也算不枉此行了。”

月冷西山,夜鸟惊啼。

两道遁光似流星一闪而过,一人脚踏青黑木剑,一人干脆就是脚踏虚空,御风而行。颇有“仙人御剑游东海,乘风一去千重山”的出尘姿态。

两名谪仙人破空飞行片刻后,在一条溪边按下遁光,踩在木剑上的魁梧男人轻飘飘跃下,弯腰捞起当做媳妇对待的心爱木剑,俯身在溪水中畅饮一口,然后把木剑浸在溪中。

符剑双绝陆灵宝,虎背熊腰,容貌粗犷,还有从不精心修理的络腮胡,看上去没有半点仙人出尘气质,反而更像垮一把木剑游荡九州的邋遢汉子。

不过他手上那柄青木剑是货真价实的神兵,道教十大神器中排名第六,驱邪第一,大名鼎鼎的雷亟木“桃符”。雷亟木向来是道门可遇不可求的炼器材料,必须是在惊蛰时被雷电击中的树木残留下的精华树心,才能称为雷亟木。其中又以桃木为佳,而陆灵宝这柄桃符更是极品中的极品,是一株万年桃树渡劫失败所残留的精华,经过雷电洗礼后,变的至刚至阳,是一切阴邪鬼魅的克星。

葛长青一身青墨色广袖道袍,仅用一根杨木道簪系发,手无寸铁,瞥了眼蹲在溪边不断擦拭爱剑的陆灵宝,无奈道:“正事要紧。”

陆灵宝恋恋不舍的起身,仔细拿袖子擦干净水渍,青木剑在月光下泛着森冷如光泽。

一人三十而立,一人四十不惑,都是九老山承上启下的青壮派,陆灵宝师尊乃是九老山当代道尊,而葛长青所在的丹鼎派因为掌派真人宝座空悬多年,在九老山声望和实力都有不小的下滑,之所以能牢牢占据道庭上等宗门的位置,除了底蕴雄厚,更大的原因是出了葛长青这位丹道奇才,九老山各派都拭目以待,只要他修为臻至大真人境界,丹鼎派掌派真人的位置非他莫属。三十岁的掌派真人,道教千年中也算是佼佼者。

陆灵宝将桃符捆缚在背,手捏道诀,左脚原地一踏,八卦虚影一闪即逝,他的双眸眼白瞳孔尽褪去,只剩一片浓郁清光。在陆灵宝眼中,视线所及,世间万物都变了一番模样。万物皆有气,草木气息微弱,但一缕缕青木之气汇聚成江河。溪水也有气,呈现出不断流动的淡黑色。脚下大地的气则是沉凝不动的浓郁黄色。山野之中百兽也有气,或温和,或凶厉,或胆怯,或暴躁

望气术是一门返本还源的法术,透过现象看本质。

陆灵宝撤去道诀,瞳孔渐渐恢复原状,脸色沉肃,朝葛长青摇摇头。后者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上次不惜耗损真元,元神出窍观气,姑射公主出身皇族贵胄,身负紫金之气,在我们这等精通望气术人的眼中,好似黑暗中的萤火,清晰可见。确实是在这一片区域不错,可我刚才观气一无所获,只有两种解释:一,公主本人使了秘法敛去了自身气数。二,身死道消,气数自散。第一种情况说明公主处境已经极其凶险,但还有一线生机,倘若是后一种情况,我们还是尽早回九老山商议对策吧。”

葛长青沉吟不语,双手食指习惯性的轻轻叩击,他不说话,陆灵宝就不发表意见,虽然他比葛长青痴长十岁,但性格大大咧咧,从不拐弯抹角,冲锋陷阵斩妖杀敌他在行,动脑子玩诡计委实力所不逮。

“我记得你们符箓派有一门道术,叫做灵鹤指路。”葛长青忽然道。

陆灵宝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皱眉道:“要催动这法术倒是不难,可我没有姑射公主的生辰八字。况且在她自闭气数的情况下,未必管用。”

“我知道。”葛长青叹道:“死马当活马医。”

陆灵宝从百宝袋里掏出一张黄纸符箓,折成纸鹤,轻呵一口气,纸鹤宛如被赋予了生命,围绕着陆灵宝翩翩飞舞。

葛长青伸指凌空虚写,淡青色的字迹在半空凝儿不散,接着轻轻一弹,代表姑射公主生辰八字的字迹撞入纸鹤体内。纸鹤微微一颤,倏然振翅朝西方飞去。

两人御风跟上。

纸鹤乘风一路往西,忽然又折而往东,有时会呆头呆脑的滞空不动,片刻后,又折转方向。

葛长青陆灵宝两人跟着纸鹤无头苍蝇似的飞了两刻钟,前方地势开阔,是一处延绵数十里的苍莽树林。纸鹤忽然振奋起来,加快速度,投入繁密枝叶中。

两人相视一眼,跟着飞入树林。

纸鹤带着两人又飞了一炷香时间,突然消失不见。

葛长青站在一颗榕树枝头,左顾右盼,心中徒然生出不妙之感。

“失去感应了。”陆灵宝试图用念力勾动纸鹤,但是无果。他与纸鹤之间的联系好似被掐断了。

“中埋伏了。”葛长青摘下一片树叶,屈指弹向高空,空中荡起一片水波似的涟漪,树叶撞中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轻飘飘落下。

“灵鹤指路,可惜这里并没有两位要找的姑射。”一道带着淡淡嘲讽的声音从前方树后传来。

陆灵宝横眉立目,大喝道:“何方鼠辈藏头露尾,给老子滚出来。”并指如剑,朝前方一点。桃符破空而去,那株大树应声炸裂。

两道人影从树后闪出,左侧是身穿黑金甲胄的高大男子,五官深刻,眼眸碧绿,提着一柄月牙般的弯刀。右侧却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妖娆女子,白裙拖曳,眼角眉梢挂了好几斤媚意。她伸手拍着丰满胸脯,故作惊恐,娇声道:“哎呦,陆真人别这般凶霸霸的嘛,吓坏奴家了。”

陆灵宝如临大敌:“啸月妖尊!千面美人婴璃!”

黑金甲胄的啸月妖尊凝视葛长青,挑了挑那双远比普通人浓郁的墨眉,笑道:“葛长青,十年前见你,还是一个跟着师傅出山游历的毛头小子,一眨眼已经是独当一面的道门真人了。”

葛长青按住陆灵宝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沉声道:“啸月,公主呢?”

妖娆女子咯咯笑道:“自身都难保了,还惦念着那个中州来的小丫头?奴家不妨跟你说了吧,那小丫头早给我们擒住了,本想杀了了事。可是这次南山老鹿精也来了,你也知道这老小子的德行,见了漂亮女人就连亲妈都不认了,这会儿指不定在采补那丫头了呢。”

葛长青容貌俊雅,气度不凡,对妖娆女子的话充耳不闻,淡淡道:“你们苦心孤诣袭击姑射,目的是为了栽赃陷害,让中州和东荒内乱。我说的可对?”

“只对了一半。”啸月眼眸绿油油如饿狼,冷笑道:“杀姑射是为了栽赃不假,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引你们出来,其实也不是针对你,只要是道门出来至少一位真人就行,我们第二个目的很简单,杀几个道门真人,削弱削弱九老山实力。只要不是兴兵戮战,神帝他也无话可说。”

“一石二鸟,确实不错。本以为你们的目标是姑射,因此出动我与陆师兄已是绰绰有余。想不到你们醉翁之意不在酒。”葛长青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出于意料的事,他脱去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青墨色道袍,收入腰间百宝囊内,云淡风轻道:“凭你啸月妖尊想要杀我,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再加一个小真境界的婴璃?听说青丘狐妖擅长蛊毒幻术,杀人于无形,特别是对待男子无往不利。尊上以为她的蛊毒和幻术对我这个丹鼎派真人有奇效?”

不等啸月妖尊说话,妖娆女子婴璃柔声道:“丹鼎派号称一粒金丹通大道,我这小小伎俩当然不敢在长青真人面前施展,奴家只是来凑个热闹而已,自有人与你交手。对了,还是长青真人的故人呢。”

葛长青心有所感,骤然抬头,目呲欲裂。

高空中浮现一座古朴厚重的青铜大鼎,鼎沿上踩着一名身穿麻衣的男子,长眉入鬓,眸似寒星,鼻梁高挺,长的俊雅非凡,竟是与葛长青一模一样。只是左侧脸颊多了一道一寸长的细细疤痕,非但不减俊朗,反而更添英气。

麻衣男子掌心拖着纸鹤,居高临下的俯视,嘴角笑容似有似无,声音沙哑磁性:“长青,别来无恙。”

四目相对,刹那间空气宛如冰封凝结。

婴璃与啸月尊者目光交接,前者似乎心有所感,遥遥朝东眺望。

婴璃笑道:“不打扰两位叙旧了,奴家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葛长青发髻无声无息炸裂,长发乱舞,气机狂涌,眼眸中杀机炽烈,儒雅镇定荡然无存,他笔直冲天而起,长啸道:“葛长庚,扶桑树下,弑师之仇,今日与你不死不休。”

麻衣男子脸色至始至终都是一片淡漠,轻轻捏碎纸鹤,缓缓道:“神农鼎内,万物化炁!”

葛长青一拳击他胸口,两人身影如涟漪荡漾,一起消失不见。

啸月妖尊屈指一弹弯刀,铿锵作响,挑衅道:“陆灵宝,咱们过过招?”

“求之不得!”

一柄桃符划过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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