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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典选在酉时开宴。
二十二天与八部之主尽数到场,除了须弥山的天神众帝释天也请了一些天界交好的显贵。说来这年末的庆典年年办,她觉得其实也无甚大意思。只略略在开头说说祝词,基本上之后便也与她没什么关系了。
热闹归热闹,这些节目帝释天看得当真是索然无味。在罗刹族献上赤足舞时,她还掩着嘴偷偷打了个哈欠。
乾达婆坐了左手第一个位置与龙族现任的族长一桌,此刻正在调戏美人。她爱寻香,其中尤为喜好龙涎香,与龙族的关系便十分不错。右手第一个位置是修罗王,与他一桌的是冷肆。修罗内部权力关系很是微妙,须弥山设宴自然要考虑到这点。
冷肆一看便是个典型的冷硬将军,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没甚大表情,只安静地喝着酒。修罗王的手臂已然治好,只眉眼之间有些苦楚。帝释天一眼扫过去,竟发现他巴巴的望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祈求模样。
帝释天原先对他印象不大却也不坏,只不知为何,如今再看便颇有几分碍眼。她假装没看到他的暗示,喝了一口让苏摩替自己另外备的果酒,将目光往远处投去。
接下去几桌也是八部中最有权势的几人。最让帝释天在意的倒是左侧第二桌的阿修罗王。他此刻的面色极是难看,狠狠的盯着帝释天,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愤怒。与他一桌的紧那罗王一脸的忐忑,不停的往旁边靠。
帝释天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好笑。自己掳了人家妹子小半年,也难怪他这副表情了。尤其是想起他在阿修罗界给自己的难堪,不禁对着阿修罗王得意一笑,还举杯致意将剩下的酒都饮尽了。
帝释天的酒量不是太好,这也曾让无念神君那个酒鬼痛心疾首,痛呼她天坐拥苏摩一族镇族甘露是暴餮天物。
不过帝释天倒觉得这无念太不会想了。若自己爱饮酒,她哪里还能在苏摩那里搜刮到这么多甘露?
她正想着无念,目光便看到了坐在第二排角落里的她和望天仙君。怀梦被无念抱在怀里,此时正吃着自家师傅喂进口里的一夹菜。旁边坐着的望天仙君只一杯又一杯的可了劲喝着酒,倒是无念一心一意地喂着自己徒弟,难得安静到目不斜视。
一曲舞完便到了君臣言谈尽欢的时刻。
说是这般说,不过也就是些下面奉承奉承,上面表彰表彰的场面话。
帝释天正想着会是谁来开场,便见得阿修罗王和修罗王同时站了起来。
这两只过去是好友,如今是仇敌,刚在半年前还打了一仗,现在倒是默契十足。
她心里已经约摸出了什么,只安静的看着他们。殊胜殿方才还热热闹闹,宾客尽欢,此刻已都安静了下来,齐齐望向了站立的两人。
阿修罗王瞪了修罗王一眼,后者现了苦笑,又重新坐了下去。
殿中一时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帝释天饶有兴趣地听着,大部分倒是以为事关两族之前那场战事。
“大人。”阿修罗王声音低沉,面目也带了一丝狰狞,一声大人几乎是咬牙切齿,只让殿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阿修罗王是有何事?”帝释天听得自己的声音在殿中扩散,竟有几分戏谑。
阿修罗王深吸了一口气,抱拳行礼将自己无法掩饰怒意的脸埋进了袖中。“臣妹自半年之前来须弥山一直未归。她身子不好,若已然受了刑罚,还请大人放她归来,不要再难为她。”
帝释天便望着他故作沉吟,半晌才道:“公主的身体倒确然有些差,本王怜惜她便自作主张将她留在须弥山医治了。想来还是没有考虑到阿修罗王与公主兄妹情深。只本王做事向来有始有终,待她身体得好定然亲自送她回去。”
才怪!
阿修罗王听到此处低下的面便猛然抬了起来,一双凌厉的眼紧紧锁住了帝释天。只是在他开口前,另一个刚坐下的人却又站了起来,急急地问道:“大人,公主身体怎样了?微臣的手臂已然治好,还请大人免了公主的责罚吧。”
修罗王向来怯懦,年末的宴席的时候更是甚少说话,如今却这般出风头,为得便是墨焰。
帝释天见他这副着急的模样心下再次升起了自家东西被他人觊觎了的不适,冷着眸子看向他。
“修罗王玩笑,量刑之事岂是儿戏?若是治好了便免了责罚,那伤人之罪是不是都可免除了?还望修罗王不要罔顾法典。”
修罗王被帝释天的话狠狠噎了一下,不敢说话却也不肯坐下,只巴巴的望着她。
他的样子让帝释天更是一股无明业火在心头,皱着眉与他对视。
“觞儿,坐下。”冷肆的声音冷硬威严。他望了修罗王一眼,那站着的一族之王即便是满脸不甘也只能乖乖坐下。
阿修罗王轻蔑地冷哼了一声。
“公主的事本王自有定夺,今日乃是年末庆典,私事还是暂且放下。”帝释天见他消停了,便将手中已然又斟满的酒杯抬起,“修罗王与阿修罗王之前虽有间隙,今日却能够为了墨焰公主一同求情,想来已化干戈为玉帛。本王敬两位,还望两族能够永世修好。”
帝释天的话音一落,殿内便响起了热烈的应和之声。一时群臣同乐,万民同喜。
“冷肆与我王感谢大人好意。”修罗族的掌舵人,冷肆将军率先站起。他一边举杯一边将身边垂头丧气的修罗王拉了起来,冷硬的脸上却显出了高深莫测的神情,勾了嘴角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修罗王虽然不情愿却也顺从的举杯道,“臣多谢大人。”
说完便自虐般,仰颈喝下。
阿修罗王却是直定定的站着,咬着牙一脸怒意。
“臣,多谢大人。”
他定了好片刻,才弯腰拿起酒杯谢恩。
帝释天只觉得那杯子都要被他捏碎了,旁边的紧那罗王更是一脸的胆战心惊。
阿修罗王一坐下,殿内便瞬间热闹了起来,互赞之言此起彼伏。
待稍稍过了一巡酒,苏摩便请上了下一个节目。
帝释天瞥眼望向右边,打头那个儒雅男子还是一脸郁郁之色,一看便知还记挂着墨焰的事。
这家伙怎还敢惦记着她家的墨焰呢?
一想起墨焰,帝释天登时便有了些坐立不安的感觉。
她现在会在干什么?
药吃了么?安寝了?
还是说,独自一人,在看孤冷月光?
帝释天自然是晓得,这最后一种可能十分之小。她不过是因着自己主观的念头,便强行想象她冷清的孤单摸样而已。
可这般想着,她再去看这满殿的热闹与欢笑,便觉得无论期间有多少是真心多少是假意,都与自己没有半分关系了。她只想尽快离去。
她还强撑着扫了几眼表演的节目。再往角落一瞥,只见怀梦已被望天仙君抱着,而无念早已经花蝴蝶一般穿梭在各桌之间。
帝释天心里狠狠地鄙视了她一番,顿觉更加无趣。她思忖了一会儿,倾身对身边的人嘱咐道:“苏摩,本王先退席了。你让琉秀将酒菜另备一份热着,送去四王天墨焰公主那边,这里大局你来主持。”
苏摩现了一分错愕的神情,望了自家大人一眼才垂了头,低声道:“大人放心。”
她本就不是十分喜欢这种场合,过去也多次提早退场的。只今日酒席还未过半,看来确然稍微早了那么一些。幸而苏摩很有经验,帝释天也不甚担心,对着在座的道了身体不适,得了空档低调地从旁出了门。
只是她出了门未行几步便听得身后有人叫,一边心道糟糕一边回头一看,果然又是无念那个家伙。
“陀螺,你等一等。”怜玉神君匆匆赶了上来,脸上带了些微的红晕,神色却有几分肃穆。
“什么事?”帝释天心下有些着急,却怕被这家伙看出什么又胡言乱语,只能耐了性子问她。
“方才你们所说的可是阿修罗族的公主?”没想到的是,她却提了之前宴席上发生的事。
帝释天不明她的用意,眯了眯眼点头道:“确然是阿修罗的公主。”
无念罕见地皱了皱眉,又道:“那之前乾达婆所说的美人,也是她?”
她这般详细的问墨焰直让帝释天心中警铃大作。一边警惕的看着她,一边低声问道:“你究竟是有何事?”
无念似是被她的神色悚到了一般,瞬间换了表情。她耸了耸肩后又摊摊手装出一副很无所谓的模样,“别紧张啊,本君只是问问而已。”
她嬉皮笑脸的打趣道:“弄得我要和你抢人似的,你稀罕的东西又不是人人都稀罕的。”
帝释天再一次听到她说自己稀罕墨焰,竟然已是说溜了口的模样,不禁也懒得计较了。想到这人从来都是口无遮拦,自己白费那个心力作甚?
“那你问她做什么?”她还是不太放心,被这家伙惦记上也是个大麻烦。
无念神色倒很是坦然,状似随意的道:“本君与那公主倒有过几面之缘。她若真得罪了你,可否卖我个面子放过她?”
帝释天便被惊得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人。
她,无念,竟然对着自己,为墨焰求情?
今天晚上,她是第三个为了那公主向自己求情的人了!
难道,她便注定是要欺负墨焰的大恶人?难道,她与墨焰在别人看来就那么难相处?
帝释天觉得自己的脸色定然是差到了极点,轻哼了一声,甩袖便走。徒留无念还在原地迭声叫着。
她的心里隐隐有些憋闷,却不知为得哪般才会这么不舒坦。
只见着琉秀早已经提了食盒在轿辇旁边等着,将那想不明白的心思一抛,决定还是先给墨焰将吃的送过去。
墨焰虽然不能参加年末的庆典可好歹是阿修罗族的公主,在她须弥山又怎能受到冷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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