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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像话啊,去吃法餐还点意面,你这不成心让人餐厅为难嘛。”钱蓉戳了她一下,眼里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那也不是个法国餐厅啊,意面是人菜单上写着的,我怎么就不能点了?”枕溪想不通段爱婷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在她点意面这个事情上,上次在餐厅就说了她好几次,现在茶余饭后还要说给她男朋友听。
枕溪把没浸湿的书收进林岫书包,说:“表哥,走了。”
路过段爱婷和她男朋友时,她听到赵逸磊轻声说了一句:
“村姑”。
“呵。”枕溪没忍住嗤了一声。
“你什么意思?”面前多出了一只手,枕溪顺着手腕肩膀看过去,是赵逸磊俊朗但洋溢着怒气的脸。
“你什么意思?”说这话的人离他们有点距离,枕溪看过去,眭阳已经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正朝着他们走。
“你想做什么?”眭阳站在枕溪身后,盯着伸到她面前挡住去路的那只手。
“道歉。”赵逸磊说。
“嗯?”枕溪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眼睛从周围人身上转了几圈,才意识到赵逸磊这话是跟她说得。
“你说我吗?”枕溪指着自己的鼻子。
“为那天的事,跟爱婷道歉。”
“为什么?”枕溪是真的很真诚的在问。她不知道她在那天究竟犯下了什么大错,能让段爱婷一直计较到今天还念念不忘。
“因为你们那天的鲁莽粗俗不识抬举,让和你们在一起的人跟着丢脸,难道不应该道歉吗?”
“赵逸磊,注意你说话的口气!”眭阳提醒。
“眭阳,我知道你和这小丫头玩得好,但什么事情都该讲究个是非曲直吧。她也是七中的学生,还是七中比较有名的学生,要以后还这样胡作非为下去,会让别人都以为我们学校的人是样子的教养。”
“轮不到你操心。”眭阳说。
“赵主席可真是清闲,管天管地还管人吃饭点个什么菜?”李明庭坐在旁边的桌子上,说:“吃个意面就是丢脸了?那我这种爱吃大葱卷饼的是不是该缩在屋子里不出来?省得别人看见我都以为咱们学校的人身上全是辛味。”
“别理他。”钱蓉凑到枕溪耳边小声说:“他就是故意找茬。”
“我招他惹他了我?”枕溪委屈。
“谁让你黄继光上身非挡在林岫前面。”
“算了,算了。”枕溪烦躁地挥挥手,说:“回家了。”
“枕溪!”赵逸磊叫住她,问:“这事你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你这小姑娘怎么那么厚脸皮?”
又来了。
“赵主席,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比起生气,枕溪现在更多的是无语和乏累。
“我不知道段爱婷学姐是怎么跟你表述的,那天的事我自认为没有什么欠妥的地方,说不上连累段学姐丢脸,更达不到要道歉的程度。”
“枕溪,我那天请你们吃饭是出自一片好心。”段爱婷开口。
“结账的是枕溪。”
林岫突然开口,让枕溪有点吃惊。
他从来也不是个愿意和别人争论解释的人。
段爱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难看,她说:“我不知道你这样的人在骄傲些什么?你以为自己很有骨气很清高吗?我送你个手机你不要,转眼就买个一模一样的,怎么?你觉得这样做就高尚了吗?你不也一样领着学校的奖助学金,你那么骄傲你倒是别要啊。”
“你这样的人?他是哪样的人?”
钱蓉紧紧拽着枕溪的手,她是真的怕枕溪会忍不住给对面的人一巴掌。
“我忘了,你和你表哥是一样的。”段爱婷冷笑着,说:“自诩成绩优异,把身份端得高高的,谁都看不起。靠学校的奖励和资助生活,一副我穷我有理的模样。冠冕堂皇地拒绝周围人的帮助,却又小心眼地羡慕着人家拥有的一切。”
“哦。是吗?”
原来段爱婷就是这么看他两的?
“你闻不到你们身上腐烂发臭的穷酸气吗?”
“段爱婷,你说什么呢?你说谁穷酸?”钱蓉开口,甩开枕溪的手,站到了她面前,指着段爱婷,质问:“你以为你自己是谁?”
“大人说得没错,家庭不健全的孩子就是容易心里失衡不健康。”
枕溪低着头没说话。
哦,原来她和林岫是心理失衡不健康的孩子。
“道歉。”眭阳开口,直指段爱婷,说:“道歉。”
“我说错了吗?”段爱婷看着眭阳,问:“你觉得他们这类人和我们一样吗?不把话说清楚他们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似得,以为会读书就是一切。以为书读得好全世界都得围着她转。所以呢,除了这个他们还有什么?”
段爱婷把目光挪到了枕溪身上,说:“你还想当练习生想出道当明星?你凭什么?”
“枕溪,你凭什么?”段爱婷笑了出来。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枕溪抹了一把脸,说:“表哥,走吧,很晚了。”
林岫点头,拎起了书包。
“段爱婷,你跟枕溪道歉。”眭阳拉住了枕溪的胳膊,没让她走。
枕溪扒开了他的手,说:“不用了,她也没说错,我就是只会读书。”
“枕溪。”眭阳喊了一声,像是方丈劝人剃度,颇有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意思。
“走了。”林岫说。
枕溪拽着林岫的书包带,跟着他出去了。
“段爱婷!”钱蓉见枕溪的身影消失不见,立马大喊出声:“你这么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激动个什么劲儿?”赵逸磊说:“人家枕溪不也承认了?”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钱蓉红了眼眶,说:“就凭这自己的主观臆断说这么一些伤人的话,谁给你的权利去践踏别人的自尊心?”
“她要是不在意这些也不会被人践踏,她在乎了,恰好说明她心虚。”
“她心虚什么?枕溪行得正坐得端,所有一切都是人自己劳动所得,怎么,你羡慕啊?”
“我用得着羡慕?”段爱婷轻笑,“她努力一辈子想要拥有的我从出生就带着了。”
“所以这是你看不起人家的理由?你有什么资格去嘲笑人家的梦想?枕溪想做什么是人家的事情,你凭什么在这跟人指手画脚?”
“我嘲笑她什么梦想了?”段爱婷撩了撩头发,说:“噢,你指她想出道当明星那件事啊?我用得着嘲笑她?我用得着嘲笑一只蚂蚁想撬动地球的牛皮大话?如果那能够称作是梦想的话。”
“也不知道是谁跟我说过这么一句话,一个阶级的骄傲和自信是来自于对次一阶级的鄙视和嘲讽,以此来获得自己高人一等的幻觉。你是认同这个的吧?”李明庭笑意满满地凑过来,说:“但也不能只允许你鄙视人家啊,你说是不是?爱吃简陋法餐的村姑?乡巴佬土老帽段爱婷公主?”
……
“枕溪,你等等。”眭阳追了出来,说:“我送你……我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了。”枕溪晃晃手,说:“又不顺路。再说了,我们骑自行车来着。”
“段爱婷……”眭阳欲言又止。想让枕溪别把那些话放心里,又觉得自己说这话会显得单薄。
“行了,行了。”枕溪无所谓地挥挥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省省吧,啊!”
眭阳看向林岫,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交给你了。”
枕溪推了他一把,说:“一副托孤的样子做什么?我还没死呢。”
枕溪拽过林岫就走,刚走过拐角,在黑暗处,吧嗒一下,眼泪就掉出来一大颗。
“段爱婷学姐,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觉得她可漂亮可漂亮了。”
“嗯。”
“我当时特别特别喜欢她来着。”
“看得出来。”
“我一直觉得,你要是和她在一起了肯定特别好。她那么聪明漂亮,对你又好。”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
“你跟我说过,她是有企图的,她喜欢你有功利的性质在里头。那我觉得没什么嘛,小姑娘,尤其是漂亮的小姑娘爱慕虚荣一点也没什么。但我现在不这样想了。”
枕溪低着头,说:“她是打骨子里看不起你,这样的人对你再好,也是带着高人一等的怜悯和施舍。”
“嗯。”
“她其实也没有多漂亮,比起安桃沙和金誉恩差远了。”
“嗯。”
“我以后不会再喜欢她了。”枕溪说:“你去申请调个座位吧,也别和她大眼瞪小眼了。”
“好。”
枕溪不说话了,她和林岫并肩往下走。
“她说得那些话……”林岫开口,等许久没往后说下去。
“挺伤人的,真的。”枕溪说:“或许在大多数人眼里我们就是她所说的这样的。因为没有出路,所以才好好学习。因为成绩优异,所以有了挺直腰杆的底气。说到底就是假清高。我有时候也有这种想法,觉得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所以。”
“古往今来老百姓都喜欢把知识分子用一‘酸’字来概括,酸书生,酸秀才,但是说是这样说,还是要逼着自己孩子读书考功名光宗耀祖光耀门楣。我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说读书一定有用,但有时候想想吧,一个人能专心致志地做好一件事已经很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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