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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抢不到了?”
殷无极突然笑了,笑得特别温和。
宝玉也扯出很柔的笑脸,认真点头:“没错,您抢不到。而且您在大周的日子,会有十名封号进士,外加二十名封号妖将贴身,
那个,
‘保护’……”
于是,殷无极笑得更加温和:“孤答应了,等上了沙场,孤再斩你。”
“您放心,本爵爷不会一个人走进沙场的。”
君子不立危墙,宝玉针锋相对。
于是,协议初步达成,甚至在殷无极的强烈要求下,两人还达成了守望互助的协议。
宝玉知道这是一张废纸,能够绑住殷无极的,只是地狼一族还没诞生足够的子嗣罢了。
他不在乎这个,有他在,大周强盛的速度,一定比这群地狼下崽子来得快……
殷无极也很开心,他得到了笼鸡的法门,是选取健康、无病害的鸡苗,进行分笼养殖,分区进行活动,以及及时扫除鸡笼内的粪便,用紫外线进行杀毒等一系列步骤来达到预防瘟疫的效果。
他不知道什么是紫外线,但是宝玉说了,只要凝聚到稍微强大点的阳光就可以,他觉得,同样,也能运用到猪马牛羊的上面。
所以,他在笑。
宝玉一样在笑,如果只有这些的话,在二十一世纪的历史上,就不会那么晚才出现规模极大的养殖场了……
总之,合作愉快。
宝玉甚至和殷无极一起,护送雷七拜访了黎六郎……
…
要找黎六郎,自然要去问心宫。
都是有能耐的厉害人,可是,没有谁真个用出了自己的道理、妖气,只是慢慢行走。
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尽力让自己的心里舒坦一些……
宝玉是一身黑狐大氅,离开金陵城前,水英光给了他一条漆黑的手杖,是任帘留下的。
此时,宝玉就一边甩着手杖,一边很是轻快的迈着步子。
小雨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落后的道路开始泥泞,泥水沾不到宝玉,却把雷七的一身,扯成了落魄的叫花子一般。
细碎的石子、滑腻的青草,连着这满天的细雨一起,要‘欺负’雷七这个瞎子,殷无极要去搀扶,只得到了四个字:“我,自己走!”
所以,在这朦胧的细雨下,雷七泡白了脸也泡白了脚趾,他拄着殷无极削给他的竹杖,把道路点得水花四溅。
他的锦靴早就磨破丢弃,换了从路过百姓手里购买的芒鞋。
芒鞋噗嗤噗嗤的挤出水花,和竹杖的哒哒声连成了一条难言的乐……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宝玉忍不住想起了苏轼的《定风波三月》,这种略显颓废的诗词,他小时候也喜欢过,可是这方天地不喜欢,所以很少想起。
此时,就在此刻,他,就是这样的想起来了……
“距离问心宫还有多远?”
雷七在殷无极的帮助下调整了方向,开始问了。
殷无极坚毅冷酷的脸剧烈抽搐,咬着牙,哼道:“六千七百三十五里!”
“嗯,不是很长,我需要,走这些路。”
是啊,你需要走这些路……
殷无极恶狠狠的瞪了满脸悠哉的宝玉一眼,又满是杀机的看向前方。
自从他们出了金陵,在前方的一百丈外,不多不少,就是一百丈外!他们走了好些时日,总有那么的一袭白衣吊在他们前方的一百丈外,不曾远离,也不曾靠近!
他可以看清白衣男子的脸,记得,记得清清楚楚,那人,分明就是黎六郎!
“孤懂,兄弟,孤懂你。孤,可以……让你留下。”
殷无极红了眼,又不肯让宝玉看见他软的一面,杀机无比凛冽。
雷七却是摇了头:“我答应过你,要帮你马踏大周京都;我和六哥都明白,他是彻底的大周人……
早晚,我和六哥会对垒沙场,不是为了你,只是……”
雷七沉默了一次,低低的道:“我需要走完这些路。”
“好,孤依着你。”
于是,继续行走,九十个日夜,八十天的阴雨,终于,到了问心宫。
雷七攀爬锁链上去,宝玉和殷无极则是飞上高空。他们站在白云之上,却不俯视雷七和六郎两个区区的九胆举人……
宝玉轻声道:“六郎,是我的手足。”
殷无极冷冷的道:“七哥儿,是孤的兄弟!”
宝玉继续道:“我不想他们对垒沙场。”
殷无极却是冷笑起来:“是你能做主?还是……孤能做主?”
嘶~~~
宝玉牙疼的倒抽了口凉气,没错,他和殷无极,谁都做不了主!
六郎是彻头彻尾的大周人,要是以前,他还有的转圜,可是如今六郎早就斩断了左臂,连着两仪之法里的阴仪都给斩了。在六郎的心里,雷七背叛大周百姓,是罪无可赦!
可是,在雷七的心里,他从没承认过大周,也没承认过大周的百姓是自己的族人,他承认的是殷无极,要帮殷无极马踏金陵……
于是,这两人早晚要对垒沙场;
于是,他们是活着也好,死了也好,等待的,只有双方对垒沙场的那一个瞬间!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宝玉的吟哦落下,却没有半点异象产生。
不是宝玉驱散了异象,而是这首诗压根没能名动,起不了天地异象。
低级,特别低级。
除了其中的怅然、忧伤、略微的洒落和朗朗上口的辞藻外,这首《定风波三月》,在这方天地的眼里真是不值一哂了……
殷无极大笑了一声,讥嘲了一句宝玉的‘诗才过人’的名声,突的,嗬嗬的捂着肚子笑。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好!好一个也无风雨也无晴!对七哥儿和黎六郎来讲,真的是既无所谓风雨,也无所谓天晴了!”
笑罢,殷无极冲着天空一挥手,登时是乌云坠地,他们脚下的白云,也是飞快散碎。
弥漫数千里的乌云被整个砸落,宝玉啐了一声‘散’,乌云里的闪电、雷霆尽数化成只能麻了身体的细小电流。宝玉没管乌云里的水汽,这哗啦炸了下去,登时是漫天晶莹的水润光点,有细小的电火在其中噼啪闪烁。
而在这电火之中,横跨数千里的晶莹水雾映照大日高阳,跨出一条极为璀璨的七彩嫣红……
“小七,一路辛苦。”
黎六郎温润的声音响起,雷七就是猛然呆滞。
他缓缓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身,很是娴然、惬意的笑了。
这时候他没有狼狈,仿佛去见久不见面的兄长,在做一件十分开心的事情……
“我看到了,很美。”
雷七的左眼眼眶上的银钉噼啪碎裂,两个瞳中人飞快的从左眼挪到右眼。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右眼变得一片光亮,看见了漫天的电火瑛虹。
他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放在前方的白衣身影上,放了茶壶、茶盏,两人低低的笑谈起来……
“怀诗经之雅致,咏离骚之赋词……”
六郎用了出口成章,只见茶香袅袅,幻化成华贵的衣裳,把雷七整个裹挟。
青烟散去,雷七已经穿上的一身冰蓝色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白玉发簪交相辉映。哪怕雷七的样貌平凡,如今眼睛还是吓人恐怖,也被巧妙的烘托成了一位艳丽贵公子的非凡身影……
“谢谢六哥。”
雷七好像幼年的时候撒娇道谢。
六郎摆开了茶盏,香醇的茶水淅淅沥沥的落下,炸开了成片茶香:“不用谢我,你也是九胆举人了,瞳中人更厉害了吧?”
“已经运用得很好。”
雷七好像一个接受长辈考校的孩童,诚恳道:“知道六哥还是举人,小七就没有晋升进士文位,其实殷大哥已经给小七找到了代替春秋笔的东西,嗯,是更好的那种。”
“我也有春秋大笔,只是等着你。”
六郎也不隐瞒,笑道:“除了春秋大笔外,我还有宝二爷给的,大武圣白起的铁浮屠运兵之法,对垒沙场时,可能是你死掉了。”
“应该是六哥死掉才对,只是运兵之法的话,还斗不过小七的瞳中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自家的底子抖了个干净。
他们不会做那小女儿姿态,去问什么不打了行不行?在他们的心里,只有谁胜,谁败,或者更进一步的来讲,是谁生,还是谁死?
没有阴谋,没有诡计,更没有他们都很擅长使用的兵不厌诈,他们对垒之日,定然是针尖对麦芒,一人生,也要有一人死!
之后,也就放下;
之后,也就是那个样子了。
就好像宝玉吟的诗,就好像殷无极给宝玉的诗词作的释义——
也无风雨也无晴,他们两人的一生,真的是既无所谓风雨,也无所谓天晴了……
…
三盏茶过去,雷七的右眼啪的一声炸开。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他彻底瞎了,但是他的笑容,从没有今天这样的灿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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