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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尘素来不喜浪费,每餐四菜一汤,偶尔,再多加两道时令小菜也就整齐了。
虽然为了身子,需要多多进补,不可怠慢,但体虚之人不宜强补,克化不了反而多生燥热,还不如循序渐进,细水长流的效果会更好一些。
厨房的事,有吴妈在,自然会被安排得妥妥当当。至于,那厨房账上之前的亏空,暂且不必追究,只等月末清算的时候再说。
夕阳即将西沉,院子里飘来了阵阵饭香。
趁着离晚膳还有些时间,沈月尘叫了春茗翠心进来收拾东西。她们收拾的都是朱锦堂的衣物,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每一件都叠得整整齐齐,然后再配成一套一套的,整理打包。
这是沈月尘第一次为朱锦堂收拾行李,虽然毫无头绪,但本着舒适实用的原则,她还是尽可能地多准备了衣裳鞋袜,以备换洗,还有挡风遮雨的披风和帽子,再有,便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比如薄荷油,黄连上清丸,手帕,青盐,牙刷等等等等。她已经认真筛选了好几遍,只挑最实用的东西带,最后收拾出来两大一小的三个包袱。
今天,朱锦堂没有在晚膳之前回来,沈月尘独自一人用了饭,又小歇了一阵子,养了些精神,才按着时辰去给长辈们请安。回来之后,朱锦堂依然迟迟不归,她也只好强打起精神,支头坐在桌案前,神情倦倦地继续等。好不容易,在院门落锁之前,才把披着一袭朦胧月色的朱锦堂给等回来了。
因为要给朱安那混小子收拾残局,清算账本,朱荣足足大半天都在账房做事,不能亲自跟随着朱锦堂出门办事。少了他,朱锦堂只身一人在酒桌上应酬,未免有些吃亏,吃酒吃得也比平时多了些。
他接过沈月尘的茶,一饮而尽,只觉得舒服不少,精神也一下子得以净化。
春茗随即端了一盘削好的苹果走了进来。“果子是用冰镇过的,凉滋滋的,很是爽口,请大爷和大奶奶品尝。”
鲜果虽好,不过,朱锦堂却一口未碰,只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抬手扶着额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似乎很疲倦的样子。
沈月尘见状,起身绕到他的身后,伸手往他的太阳穴上一揉,轻声道:“妾身给大爷揉揉头,解解乏吧。”
朱锦堂随即问道:“院子里的事,怎么样了?”
沈月尘微微一顿,只道:“李嬷嬷没了,朱管事也被撵出去了。妾身自己向老太太求了一份差事,暂时掌管这院里一个月的事情。”她说到这里,垂眸看了一眼朱锦堂脸上的神色,继续道:“妾身这次有些急躁了……李嬷嬷是一直照顾大爷的人,就这么没了,也实在可惜。”
朱锦堂生性冷漠克制,心肠也硬,极少会同情别人,更何况,李嬷嬷又是倚老卖老,自作自受。所以,他听了这话,只是轻轻摇头,面色沉着道:“她虽然照顾我长大,但终究只是个下人,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沈月尘闻言,没有做声,微微垂下眼帘,过了片刻,方才淡淡道:“大爷,时候不早了,早点歇着吧。”
古人向来早眠,这会,时辰已经很晚了。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两人才躺下不一会儿,沈月尘就听到了身边人均称的呼吸声。
沈月尘也随之精神一松,轻轻翻了个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静静看着他熟睡的脸。
他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浓浓的眉,薄薄的唇,很好看,沈月尘一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记得以前看书的时候,看过书上说薄唇的男子,最是性情凉薄之人……
隐约间,一股苦涩的感觉,悄悄的涌上心头。她默默收回视线,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地苦笑。
他是痴情也好,薄情也罢,自己又何必在意,此生注定要与他纠缠在一起,日子也总要过下去。只是,不知未来的漫漫长路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终究是肉胎凡身,没有可以预知未来,逢凶化吉的好本事。凡事只有小心为上,走一步想三步,方才能稳妥些……
因为心里揣着事情,又一直惦记着时辰,天还未白,沈月尘便自动地醒了过来。
春茗将她醒了,忙叫翠心去厨房催饭。
今日的早饭是第一次按着沈月尘定下的新规矩来准备,各房各处都有细粥和面食点心,还有几样精致小菜佐餐,唯有曹姨娘多了一份羊奶子和小笼包子,全是特意给朱滢的。
吴妈的手艺精,心思巧,虽说在菜色上精简了,但每道食物都是色香味俱全,十分讲究。
朱锦堂昨晚太累,没发现屋里多出来的包袱。睡醒了之后才瞧见,不禁微微蹙眉道:“这些都是你准备出来的?”
沈月尘正坐在镜子前梳头,转过身子回话道:“恩,妾身昨晚上收拾的,大爷看看,还需要什么添补的没有?”
朱锦堂沉默着摇头,这样大包小绺地带着,还能缺什么东西呢?
自己每次出门都是轻装上阵,衣裳行李从不多带,可是这一次……他打开其中最小的包袱看了看,却见里面大盒小盒地装着许多东西,还有,很多用桑皮纸包着大包小包地药丸和药粉,而且,上头还用毛笔,清清楚楚地写上了药名。
朱锦堂微微一怔,随即拿起一包仔细来看,只见那上面用工整地簪花小楷写着“藿香正气丸”,旁边还附有一行略小一点的字“一日两次,温水服用”。
朱锦堂微微挑眉道:“这些东西都用得着吗?”
沈月尘连忙用力点点头:“用得着,用得着。大爷出门在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秋老虎的天气,日头更毒,万一真有哪里不舒服,身上有药,也总是好的。”她说到这里,便起身走到朱锦堂跟前,仔细说着:“这包里,虽然都是一些琐碎的东西,但样样都是用得着的。大爷您瞧,这是活络丹,这是清心丸,这是冰片,每一样都是用一张纸包着,上面还有用法和吃法。”
朱锦堂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只觉听着耳生,颇感无奈地蹙了蹙眉。
他只是去一趟京城,来来回回,最多不过一个月,路上有驿馆落脚,京城有姑母安排,自然缺不得什么。
不过,真亏的她有这番耐心,下了这么大的功夫,居然准备了这么多。
朱锦堂现在有点明白,老太太为何那么喜欢她了,进门一个月就让她学习家事,想来看中的,就是她这份心细如发的认真劲儿了。
看她如此认真,朱锦堂便也不计较旁的了,淡淡道:“那就都带着吧。
沈月尘见他应了,微微一笑,叮嘱道:“大爷把该带的都带上,妾身心里也就踏实了。大爷切记一定要保重身体,千万不可大意。”
朱锦堂点点头,伸手抚了抚她长长的头发,转身吩咐春茗道:“赶紧给你们小姐梳梳头。”
春茗忙答应了一声,立刻扶着沈月尘坐好,拿起木梳轻轻地替她梳理头发。
沈月尘的长发乌黑柔亮,摸起来就像是丝绸缎子一般,春茗的手也巧,把她长长的黑发盘成典雅的元宝髻。“小姐,今儿想戴哪只簪?”
沈月尘低头选了选,取了一只银镀金嵌宝蝴蝶簪,要她为自己簪上。
沈月尘坐在镜前梳妆,朱锦堂坐在桌边吃茶,那她梳妆打扮的模样全都看在眼里。只见,她把小脸凑到镜前微微左侧右转,仔细看看,确定仪容完美无缺,方才满意地笑了笑。
沈月尘抬起眸子,觑着他那张正望着自己的脸庞,连忙转过身去,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让他看着正面。
“大爷觉得如何?”
朱锦堂只是略一点头,“不错。”
他说话素来言简意赅,平时也鲜少称赞别人,一句“不错”,便已经是很好的意思了。
沈月尘闻言,微微红了脸。
卯时才过,屋里就已经摆满了早膳。
沈月尘的屋里摆上了,其他几位姨娘那处也同样上了饭。
秦桃溪扫了眼桌上的粥饭,漫不经心道:“厨房的人怎么就没个记性呢?我素来不爱喝粥,让她们重做,给我下碗鸡汤笋丝面来。”
丫鬟兰花闻此,连忙解释道:“小姐,大奶奶定了新规矩,从今往后,各房各处都吃一样的饭菜,菜色从简,不许随意浪费,也不许开私厨。”
秦桃溪听罢,顿时心里不乐意了,立刻就把手里的茶碗摔了出去。
茶碗应声摔个粉碎,兰花着急地劝道:“我的好小姐,您且消停两天吧。您好歹也是秦家的大小姐,动不动就使性子,摔东西的,哪里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兰花生怕她这一摔,惊动了院里的其他人,忙打起帘子,向外张望,才望了一眼,便见有两个小丫鬟迎上来问道:“兰花姐姐,秦姨娘怎么了?”
兰花忙笑着遮掩道:“没事没事,是我自己一时手滑,不小心打碎了个茶碗,不碍事的,你们浇花去吧。”
兰花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人,才回屋里就被秦桃溪责骂道:“你到底是谁的丫鬟?如今,也敢在我的面前编排我的不是了!怎么?你还想去攀别的高枝儿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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