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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健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和恶毒的奚落,然而等到大军来到粟城以及粟城周围的铁杆盟友的城邑时,却一点都用不上。
配姓粟的都带着车马逃奔了东夷或是其余城邑,留下的只是那些名义上姓粟但是实际上并不配姓粟的人,以及一大堆的奴隶。
这些人可能也想跑,但是原本大家都是步行,一个氏族一起慢慢地走;如今那些提前跑的人有车有马,收拾一番就能走,剩下的想要走就没那么容易,有车马的又嫌弃拖累怕被夏军追上。
兵不血刃地解决了六座城邑,得到了九万多男女老少,还有七万多奴隶。
做法粗暴简单,保证绝大多数平民的利益,将原本城邑的公田和出逃者的私田按照平民人口分掉,留出十分之一作为今后的军功田。
每座城邑迁徙了二百户夏国人,再利用榆城培养的后备官员按照夏城的制度编册户籍,留下少量奴隶耕种那些军功田,剩余的奴隶迁走。
所有农户一亩收十抽一,需要在农闲时候服徭役挖水渠修城墙之类,可以用夏国的货栈中借贷铜钱购买农具,五年内还清即可。所有耕牛按照人数,十余户共用一头。
给予奴隶的承诺是劳作四年后,一律拥有户籍成为人。在此期间允许奴隶婚配,出生的孩子也可以算作人,不再生来卑贱。
将七万多奴隶和两万多城邑平民迁徙到榆城对岸二十里处,那里地势平坦,毗邻大河,地势较高,于是在那里筑城开垦,新建城邑。
大体稳定后,陈健率大军东下,解新华城之围。
四千精锐,外加四千农兵,以及新华城的军队和那些被许诺征战后授予土地的奴隶平民,合计一万五千余人。
集中精锐和全部火炮,猛攻中军,穹夕败退,陈健也没有直接攻城,而是退兵回到新华城,继续修建堡垒以驻守。
秋末,返回榆城,又破七城,至此夏国的军事优势已经全面碾压,所能控制直辖的土地人口已达官员比例的极限。
于是携大胜之威,传檄四方,会盟于榆。
第二年秋季,大河诸部的各个城邑首领齐聚榆城,商讨了一个月,终于达成了共识。
诸部合称华夏,除会盟之一百二十城邑氏族外,其余皆为夷狄。
采用了陈健听闻各个氏族的传说胡诌出来的故事:华夏诸部皆出于大河源头之圣山之上,后人口众多迁徙至大河。部族有两兄弟,一名为黄、一名为炎,部族方懂用火以别腥膻,建造房屋以挡风雨,辨识粟禾以裹饥肠。
后因水患之事,各奔东西。黄带人向西南后翻山到西北,留下了夏国这一支;炎带人就大河沿岸生活,后又有一支沿河东下,受到坏的灵魂蛊惑崇拜苍穹是为东夷。夏与诸部本就是兄弟之族,此时会盟不过是兄弟重新合二为一。
如今华夏兄弟既盟,则要全力向东剿灭那些崇拜苍穹的人,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从新说炎黄之语,将他们的祭司屠戮断绝这些谬传,教化其民。
华夏诸部尊陈健为王,为所有华夏诸部的保护者,由诸部推选出人专门负责祭祀祖先,夏国首领有代诸部祭祀的权利,并且有调动各族治水、攻打夷狄等权利。
诸部如遇到夷狄袭击、饥荒、干旱等事,夏国需要援助,同时提供士兵保护各国。
各部遵守商议了一月之余的华夏大律,什么事是可以做的、什么事是不可以做的都有规定,但凡逾越则视为背叛华夏,诸部有征讨的义务,并瓜分其土其民。
如何祭祀、如何穿着,悉数由陈健规定,陈健暂代大祭司之职,在没有人可以完全解释世界之前,大祭司之职仅存十年。
夏国为华夏诸部共同的祖国,新修都城,其名为华,建都华城。华夏诸部首领病亡老去战死后,均葬于华城。
华夏诸部三百年内不得无故互相攻伐。
夏国提供冶铁、冶铜等技术,并提供大炮作为诸部的礼器和武器。相应的,诸部需要贡上铜、铁、粮食等。
夏国建国八百里,八百里之内十四个城邑内附夏国,制度变更。内附首领、祭司保留一部分土地,奴隶劳作五年后变为国人,之后租种首领祭司的土地。
八百里之外,夏国不得干涉各个城邑的权利传承。但是所有下一任首领必须有在华城学堂学习八年的经历,所有继承人需要得到夏国礼部的册封,不曾在夏国学堂学习过的没有资格继承,将被视为背叛华夏。
各族亲贵之地有前往夏国求学的权利和义务。各国启蒙课本,必须与夏国一致,不得删减,否则视为背叛。
于此相对,夏国有帮助各国击败夷狄、安稳地方、寻找矿山、开办冶炼的义务。
诸部五年会盟一次,在华城举办大盟会,华夏万民均可参与较量武技、学识。
华夏各部之间不得设立关卡,一切贸易往来自由。各部通用华夏铜币、银币和金币,不得私铸,凡私铸者,夷灭五服之内所有亲人,若首领私铸则灭国,举国为奴剥除华夏身份,举报者无罪受赏。
诸部会盟之后,全力向东,击败东夷,各自立国,再度会盟。
于是陈健领着夏国主力,外加三十城邑的精锐演大河东下;娥钺率部从娥城向东。
华历四十五年,陈健击破穹夕,破城,将东夷祭司首领送回华城,沿途破城十五,东夷各部臣服,终于在华历四十五年的秋天看到了大海,在那里筑城名为齐。
到华历四十六年夏,东夷虽然还有诸多城邑,但是两道网已经将东夷平原围住。
沿河一带陈健分封了三十多个小国,将娥钺分封到了齐地,作为侯爵,拥有代替夏国征讨千里之内夷狄和违背盟誓的华夏小邦的义务。到达东海之滨后,又沿着海边向南分封了二十多个小国。
从娥城到东海之滨,分封了四十多个小国,迁徙各部族人,夏国提供铁器。
至此,对东夷的包围网已经形成,有夏国这个体量超大的宗主国存在,各个华夏邦国暂时不敢争斗,只能将精力放在抢占那些东夷的土地上。
返回夏国后,又沿着大野泽南下,率部击溃了已经有了统一雏形的南方政权,让大河南岸诸部重新开始了争斗,或有臣服华夏的,或是分封了一些华夏诸部的氏族在那里立国。
其中既有原本氏族的首领,也有一些夏国内部功勋太高无法赏赐的,但是夏国内部的不封爵,只是作为被征服地区的管理者,名义上还需要受到夏国的管辖,不能世袭,但是实际上福利极好:比如用当地人种植开垦土地,让土地成为私人可以继承的产业。
到华历四十八年,大河诸部已经稳定下来,凭借着火药、火炮、骑兵、战车、铁甲、火枪等先进的武器和文化优势,分封的各个城邑都在稳步发展。
或是奴隶制、或是国野制,用着各种不同的政策,快速同化着属地内的野民,不断派遣华夏诸部的年轻人前往华城学习,遵守着各种当初定下的制度。
夏国内部,名义上拥有地方八百里,但是实际上大部分人都集中在了九个城邑,沿河或是沿湖分布,以保证夏军随时能够抵达,也方便管理。
不算夏郡和新华城,夏国拥有了四十万人口,其中新建起的华城拥有人口十万。
靠着当初解放奴隶的承诺,奴隶们用四年的劳作,换来了人的身份,也给夏国带来了数量巨大的新垦地作为公产。
如今一切都已经安稳下来,夏国这一辆从降生就为战争准备的一系列政策需要全面的变革,而这变革是极为反动也是极为反人性的。
将那些奴隶开垦的土地作为国人爵等的回馈,取消了全面的军功爵制度。
政府专营的仅仅剩下了冶铁、冶铜、军工、金银矿、铸币和盐。这是严禁私人染指的,剩余的则是鼓励私人经营,甚至分拆了一部分国营的作坊作为奖励分给了一些人。
土地私有、允许买卖、严禁租佃、只能雇工给钱,不准让佃户租种土地,所有赋税从土地拥有者那里征收,凡是租佃给别人种植收取租子的则土地归佃户所有。
严苛的嫡长子女继承制度,所有生产资料的绝大部分分给嫡长子女,财产可以均分或是按照遗嘱分配,一旦成年给非嫡长子一些钱让他们自立门户,不分家的重税惩罚。
靠着小国寡民的优势,陈健可以控制着这些没有继承生产资料权利的年轻人,或是集体让他们迁徙开垦建筑新的城邑,或是让他们成为廉价的劳动力。
严禁租佃制度,要么雇人付给那个人钱,要么就自己种,收税只对土地拥有者征收,凡是租佃的土地则归佃户所有。
一切看起来极为反动的制度,都是为了将资本集中到一起,趁着各个分封国逐渐稳定下来的时机,大力发展原始的工业和作坊。
让名义的平等、生产资料的不平等,代替血统的不平等。
陈健估算了一下各个封国的发展情况,觉得靠着整个华夏所能掌控的人口,完全可以撑起一个庞大的市场。
于是更为严格的、明显倾向于资本剥削的法令出台,赢得了大多数原本夏国人的支持。
最早的一批夏国人占据了大量的成片的土地,国家提供农具扶植,雇佣大量的解放后、除了人的身份一无所有的奴隶。这些人的定位不再是地主,而是农业资本家,国家扶持起来的农业资本家。
华城靠着一条河,拥有水力锤或是水力锯的锯木场、铁器厂、木器厂等作坊容纳了大量的廉价劳动力。
棉纺织、毛纺织产业,与之相应的运输业、内河造船业也在蓬勃发展。
此时嫡长子女继承的反动性还没有显示出来,劳动力主要还是靠那些曾经是奴隶的人。
这种制度是陈健在赌博,如果在人口发展到极限之前憋不出工业革命,那就是遍地烽火、土地兼并、自耕农成为所有底层人最大的梦想。
但优势是可以在一段时间内提供足够的廉价劳动力,防止土地被分割成小块,防止资本拆分。
从人性的角度看,子女均分继承财产是好的;从资本的角度来看,严重影响资本聚集的过程,弄出一大堆自耕农,分来分去土地连不成片,小农种植男耕女织自给自足。
但仅仅靠这些还不够,陈健又起草了严苛的《教育法案》,规定五年后夏国国人的子女在六岁之后必须接受严苛的开蒙教育,如果开蒙考核不合格,不能达到足够的认字数和加减乘除算法,明白一些简单法律的,罚款。
之前十年准备的大量的教育班的学生全面铺开,因为这时候基本没有农村,只是围绕着华城的九个城邑,因此修建学堂之类的也容易得多。
建立严苛的考试制度,开蒙教育时间提高到五年,五年之后,择选一些优秀的转入中专学习一些做小吏或是各个作坊技工的手段,学两年实习两年。特别优秀的可以考入中学,再进入姬夏学宫学习。
陈健放开了大部分的权利,反正也没有太多重要的事情,现在打下来也管不过来,一切以休养生息为主,他自己则用剩余的时间主抓教育,修订法律,监管一些大方向的方针,培养官吏们的管理艺术。
在其间的华夏盟会中,陈健卸任了大祭司的职责,修建了一座专门用以祭祀的建筑。
在建筑之外,还修建了一座整个夏国最为富丽堂皇的巨石建筑,名为贤人祠。
在卸任大祭司的时候,陈健将象征着大祭司的玉佩恭谨地放在了祭祀建筑上,下面用石头刻了五行字。
看到世界,解释世界,改变世界。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他告诉众人,自己没有办法看遍整个世界,也没有办法解释整个世界,更没有办法做最难的改变整个世界,所以他没有资格做这个大祭司。倘若有人能够知晓一切、无所不知、解释一切、看遍所有有山有水有土的地方,看到了日月星辰并且解释了日月星辰的运转,那么这个人可以成为大祭司。
他又告诉众人,如果看不到整个世界,那就看你的眼前;解释不了整个世界,那就解释已经看到的;改变不了整个世界,那就改变已经解释的。
所有为华夏做出贡献的人,会将名字刻在贤人祠中,经受着万世的祭祀。如何能够入选,自有他定出的一系列规矩。
至于祖先和天地,陈健不想弄出宗教,只好告诉众人:天地自有一套我们所摸索不透的规则,你从出生开始就再与天地祖先无关了。
假使天地祖先决定了一个人可以活到九十岁,那是说这个人不挨饿不生病不战死不作死可以活到九十岁,这是上限,能否活到在于自己。你明明可以活到九十,却偏偏投井死了,那并不是天地注定的,只是你自己的选择。
占卜毫无意义,假使天地注定了一切,占卜就可以改变天地已经注定的事,那么又怎么能说天地注定了一切呢?
你从出生开始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有意义的,因为你不会再有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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