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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县城中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陈健便要去拜会这里的各方官员。
虽是陈斯文与南安县的县令有过两面之缘,但是陈健并没有直接去拜会,自己如今刚刚起步,有些东西还入不得别人的眼。
那又不是自己的爹,断不能信任自己胡诌,再一个自己也不敢胡诌,只能等日后发展起来了举足轻重了才能说得上话。
人生地不熟,那就只能按照规矩来办。先是要去治安官那里,出示自己的各种证明,以证明自己不是应该那种“懒惰者”,而是有资格在这里建作坊的,也是有资格雇佣别人的。
这就是钱的问题了,自己的老爹也算是个官面人物,略微一说便通过了。
走个形式,先是宣誓一番在这里不会搞什么阴谋,确定是否加入了注册的、被认同的党派,便算是通过,取得了在这里居住、建造作坊和经营的资格。
之后便去了商务官那里,以准备作坊的各种适宜,先是写了个申请递交过去,声明自己有资格在这里雇佣建造作坊,并且可能会建一个招收雇工和学徒大约在二三百人的作坊。
申请连带着治安官开出的允许居住经营的证明递交上去后,商务官看了看申请,先笑了出来。
书面上是没有什么问题,计划中是建造两个作坊,只是这两个作坊的名字有些古怪。
一个叫“南安县民营玻璃厂”,另一个叫“南安县民营化工厂”。
商务官见多了各种作坊、矿场,今天算是开了眼。
别人家的都叫什么张记、李记,要么就是这个坊、那个堂,这么久还真是第一次看到有把县的名字放在前面的。
至于第二个,笑过之后便觉得有些古怪了。
商务官绞尽脑汁,想了想这个化工到底是什么玩意,是杯子轮子铁器织物还是什么?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不由摇摇头。
等看到后面说大体规划第一批雇佣人数在二百多人的时候,商务官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先是这玻璃厂,县里根本没有。要是开个煤矿铁矿之类的,难免要考虑一下,毕竟不少人家在这里根深蒂固,这种过江龙要是根基不硬还是少掺和这里比较好,也给自己少些事端。
不过既然是玻璃厂和不知名的什么化工厂,那就简单多了,这种作坊越多越好。
作坊越多,县里收的税就越多,尤其是一下子雇佣二三百个雇工和学徒,这对县里绝对是件好事。
一下子雇佣这么多人,想来至少也得投入个三五千银币,如此大的手笔可都算是扔到县里了。需要采购、吃用、建房等等,若是能干的长久了还真是件大好事。
再一个县里忽然多出来这么一个雇工二三百人的大作坊,那说起来也是自己的功绩。
等再看到最后的签名时,商务官便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很自然地联想到了最近闽郡中风头正盛的那个同名的年轻人。
这里距离闽城又不算太远,又有陆路水路相连,年节之时也常去闽城玩乐,闽城这两年又没有海盗或是造反之类的事,有些事便会叫人印象深刻。
等见面之后,略问了一句,陈健便说自己就是他想的那个人,顿时让商务官惊叹不已,连连夸赞陈健的那幕戏如何如何自己也曾看过之类。
寒暄中,陈健悄无声息地递过去了一张钱庄汇票,商务官在执手的时候觉得手里多了点东西,心中更喜。暗道这年轻人年少成名,竟然还会做人并无骄狂之气,的确难得。
递上钱,有些事还是要公事公办的。
“雇工和学徒县里倒是不少,都是读过开蒙的人。雇工的事好说,雇工的契约你自去司法官那里办理。按照规矩,我这边是要收你雇佣人三个月的薪资作为抵押,一旦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也好办理。”
“这是自然。”
“玻璃雇工和学徒,法规上是有规定最低薪资的,这些抵押就按照最低的来,这没什么问题。只是你这个化工厂,是个什么东西?我做商务官也算是不短了,法规条例也翻看过不少,倒还是真没见过这东西。”
陈健支吾了一声,想想这化工厂虽然初始极为简陋,但要说到底生产什么还真不好说。
往小了说就是生产草木灰碱、绿矾油之类的;往大了说,形成规模不怕死人,一个月之内转型弄成炸药厂问题也不算大。
“呃……你也听说了,我写了篇不成型的文章,竟然得到了都城学宫里木老先生的指点,这东西其实就是和学宫的木老先生有关的。”
陈健索性扯虎皮拉大旗,说了一半的真话,听得商务官一愣一愣的。
他上学学的是统计商务法规之类,木老先生的名字没听过,但是都城学宫的名号那是听过的。
再加上前些日子听说过的、被陈健刻意添油加醋宣扬过的一些传闻,心中不免顿时觉得化工这东西高大上了。
如今管控的很松,只要不是干些资敌、叛乱之类的事,只要钱够多、军方的关系够硬,就算是大炮火枪也一样可以生产。这一点商务官是大为放心,不管怎么说陈健的父亲那也是个海军的校官,又有可能成为学宫弟子这样的名头,这种事断然不可能。
想了一下,商务官觉得这东西可能也就是海草灰碱之类的作坊,便按照这些作坊的规定算了最低的薪资。
说到最后,便说到了最重要的问题——土地。
“您也知道,玻璃这东西易碎,又需要煤炭烧炼,所以我想要买一块方便些的地建这作坊。这东西运输不易,最好离县城不要太远,而且距离河也不要太远,毕竟还要煤炭、硅石、海草灰或是戈壁碱之类的材料。其间又要打磨、碾料,这又需要一条小河安装水力磨之类。”
商务官当然明白,如今很多产业离不开水,靠近水不仅意味着动力,更意味着运输。
就拿这里常见的煤炭来说,煤矿所在的地方距离闽河还有二三十里,把煤挖出来倒是便宜,可要是再用骡马运输到闽河中装船,那可能比挖出来的花费还要贵。
如今的道路也是车辙遍地,一旦遇到雨天,除了一条主路可以通行,其余的地方实在难走。
这样一想,有些事便解释的通了。他本想着陈健在闽城既有名气,闽城商铺遍地钱财又多,为何跑到这里?如今再一想,觉得大概闽城附近的好地方都被占了,退而求其次倒还真是个好想法。
虽不知道刚才收到的钱有多少,但是于公于私这事也得帮着解决。对方又不是那种手里就二三百个银币的小作坊,出手就要雇工二三百,父辈又算是个人物也不好去招惹。
翻出县附近的草图,找了几处地方一一指给陈健,这些地方既不是良田也没有别人的作坊,距离县城不算远。
“你明日可以去这几处看看,若是有中意定下来就是。我去找县令批示,都是按照规矩来的,也没什么阻挠。”
“如此多谢了。还有一事,我这作坊要用煤炭、生熟铁、木料,还要盖屋、建水车之类。初来乍到,对这里不很熟悉……这样吧,今晚我便做东,宴请您随意用些酒菜,也请您说说这县中的事物人情。”
商务官自是答应也不推辞,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当夜在县城中最好的酒肆摆了一席,商务官也是常客,席间便挑拣些能说的说了,又让陈健千恩万谢。
期间砖石最好用谁家的、煤铁谁家最大之类,陈健一一记在心里。这不仅仅是建议,也算是一种忠告,用与不用取之于陈健。
此时烧玻璃的其实不少,但对陈健而言并不影响自己赚钱。
这种轻工来钱快,可以初始积累,为耗钱的硫酸碱做准备,而且在这里竞争不大,又不需要太多的利益纠葛,不像是纺织业一样很容易被人排挤。
既然很多人开始购买玻璃制品,那么玻璃已经拥有了一个成型的市场,一些人家也开始用昂贵的玻璃窗。
但是如今的玻璃不能做太大的块,是靠着熟练工匠吹成圆筒切开做出的大块玻璃,成本不低,而且也不能做的太大。
这一点陈健可以用一些前世的经验完成技术革新,这不像是纺织一样动辄会让数万人失业,在钱和势力不够之前不敢搞以免出大事。
一旦新型的压制法弄出的大玻璃出现,很快就可以排挤掉闽城附近靠吹制法弄出的玻璃作坊,就算是比着扔钱降价恶性竞争,对方也争不过他。
玻璃作坊的人数也不算太多,完全不是支柱的手工业,就算闹起来拿钱砸过去也能摆平。
再一个,玻璃也是观察实验学的基础,更是让很多人三观毁灭的基础。
如今的玻璃气泡太多,甚至连一些昂贵的眼镜里面也有一些细微的气泡,平时使用问题不大,但如果用来干别的就有些力不从心。
六分仪、望远镜、原始显微镜、三棱镜、试管、玻璃瓶、七百六十毫米以上的大玻璃管……这些东西如果没有,一些东西就发展不起来。
连同背后的望远镜观察的天文学、细菌学、定量化学、光学之类的学科也就没有存在的基础。
最重要的,七百六十毫米以上的大玻璃管直观地宣告了大气压的存在,宣告了真空和正常空气之间是有力量的,也宣告了一个思路。
有什么办法可以人为制造真空,然后再利用大气的压力压动一些东西做运动呢?进而可以利用气体的压力让一些东西做运动呢?
有些东西,不是脑子一动就天才般诞生的,那是需要之前数不清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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