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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终于忙完了那些木架的黄德雇了些马车,先将数百套木架装在车上,朝着县外不远处的那个玻璃作坊走去。
从两个月前那个年轻人出现过一次、查看了一下木器是否合格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
连通那个风靡一时成为话题的玻璃作坊一样,像是忽然间消失在了南安县众人的视线中一样,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黄德每每想到这,生怕自己那三分之二的定钱要不回来,甚至怀疑别是别家的木器厂来坑害自己的。
可是一想这一千套古怪的木器用了那个年轻人说的办法后,成本其实没有多少钱,给的定金就算能赔掉一些也不至于血本无归,心中这才安心。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学徒们干活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原本一天能完成十套,到后来竟能完成二十套甚至三十套。
看着那些堆积在一起的木器,黄德心中欢喜无限,尤其是想到陈健说日后所有用的木器都从这里购买而且都是类似这种成套的,更觉自己的铺子说不准就真的能把别家铺子挤垮了。
想着这次赚了钱,若是真的还有大生意,那可真能再雇几个学徒,甚至可以找人修个水力锯木场,那样一来可就算是真的有了一份家业了。
带着这种想法,兴致勃勃地雇了马车,按照当初陈健留下的地址朝着那作坊走去。
几个学徒也都跟着,既是完成了,师傅又许诺要回来钱后请吃一顿肉外加发上些贴补钱,当真是高兴不已。
等快到地方还没到的时候,一个学徒指着极远处喊道:“看!那就是了!真好看啊!”
众人都抬起头,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也都忍不住赞叹起来。
离得远,却能清楚地看到一个看起来三丈高的大烟囱正在那吞吐着黑色的煤烟,远远地将天都染黑了。黑烟在半空中形成各种古怪的形状,久久不散,说不出的震撼与玄妙。
走近之后,才发现原来厂房之外有一道木栅栏,木栅栏的旁边种着一些浑身长满了刺、进去后就会浑身刺痒难忍的荨麻,一人多高,茁壮无比。
靠近大门的地方是一道十余步长的砖墙,黄德的学徒们又一次惊呼起来。
砖墙是没有什么可以惊呼的,只是砖墙的上面铺着一层在别处看起来极为昂贵、甚至可以称之为奢侈的碎玻璃。
在农村或是县城,玻璃对一些人家还是稀罕物,若是谁家的玻璃窗碎了孩子们往往会一哄而上捡起许多,哪里会像是这一段围墙这样,竟将这些碎玻璃当成了阻止人往上爬的武器。
学徒们七嘴八舌地看着,顿觉这个玻璃作坊到处透着新鲜,眼睛总盯着围墙,却没有注意到大门。
门很宽,上面立着两个巨大的木牌,用朱红色的大字写着“南安县民营玻璃厂”和“南安县民营化工厂”,牌面极大,只是名字难听。
门口建着一个小屋。屋子不大,看上去也就能够容下三两人,只是普普通通的砖石小房,甚至有些矮小。
这一次连一直训斥弟子们不要大惊小怪的黄德也停下来,看着那间小屋惊叹了一声,心动不已。
这间看起来极为简陋的小房,竟然安装着两块大得惊人的玻璃,玻璃被用棉布擦得锃亮,里面的人看的清清楚楚,甚至因为光线的原因还能看到自己的倒影,清清楚楚。
这两块玻璃不仅大,而且大,大的让人意想不到。
黄德在县城见过玻璃,可是哪里见过这样的玻璃?在县城最有钱人家的玻璃,也比这个小得多,那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根本买不到这么大的玻璃。
再也那些玻璃都绿油油的,里面往往有一大堆的气泡,虽然比起窗纸要强上百倍,黄德之前也是艳羡不已。
只是货比货得扔,再看看这玻璃,几乎没有什么气泡,而且整面玻璃也没有那种以往不觉得难看、如今却觉得不够剔透的绿色。
黄德咽了口唾沫,心说怪不得人家出手就要两千套木架,定钱给的也豪气,有这样的玻璃作坊,那还愁赚不到钱?
这时候那间小屋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善茬的人,穿着一件黄德认为十分古怪的衣服。
白色的棉布制成,看上去极为简陋,是直接套在头上的,衣料也是节省的不能,从腋下连袖子都没有,露出了那人满是瘢痕的胳膊。
衣服的背后用红色的染料写着“南安民营厂”五个字,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哪家作坊一般。
正不知如何称呼,略一侧头才发现那间大玻璃的小屋子上还挂了两个“保卫科”和“门卫室”两个牌子。
黄德暗想,这怎么看起来比和县衙一般,倒是有趣。
穿着古怪衣服那人看起来凶横,但是说话还是极为客气,问了一嘴,黄德便说明了来意。
那人便让黄德先在这里稍等,冲着里面喊了一声,便有一人朝着门内走去。透过玻璃窗,黄德骇然地发现那间名为门卫室的屋内,挂着两支相当漂亮的火枪,还有一大堆的木棍。
…………
作坊内,陈健还不知道有人来访。
巨大的烧结炉冒着仿佛让人晕厥的热气,屋内虽然有穿堂风但是仍旧热气逼人,作坊内的徒工也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一个个浑身是汗。
不少人的脸因为长时间接触这种高温环境加上没有什么防护,爆起一层死皮,一个个的眼睛都被火烤的红彤彤的。
和这些徒工们想象的完全不同,在这里制造玻璃根本不像是手工作坊那样,每个工匠师傅带几个徒工,徒工打打下手而工匠则完成那些比较复杂的活。
在这里每个人只负责一件事,从不会交叉,也没有任何的工匠手把手的教他们一些手艺。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制造玻璃到底是什么样,以为其余的玻璃作坊也是这样,并不是他们见识过的或是想象过的其余作坊。
外面有人负责筛硅砂,有人负责往坩埚里添料,每次加多少都是按照规定进行的。里面有人负责进料、烧结、拉风箱、压模等等,各有自己要做的事。
这就是和此时外面大部分的手工作坊完全不同的地方,多少有了那么一点工厂的味道,虽然还差一些但是形体已经出现。
陈健有了前一世最后余生弄玻璃的经验,做起来还算是轻车熟路,管理这点学徒有了前世的积累也算是绰绰有余。
想要做出并非绿色的玻璃,加入一些强氧化剂将二价铁换个价态就行,而且硝酸钾本身也不会影响到玻璃,毕竟除了常规的钠玻璃还是钾玻璃。
想要弄出没有气泡的玻璃,则需要加入一些盐,再用坩埚盖下面的黏土棒搅拌,让那些小气泡变成大气泡从黏稠的玻璃晶体中浮出来。
熔炼炉里的坩埚一好,立刻取出来倒在铸铁板上,像是摊煎饼一样弄出来,比起以往吹成圆柱再切开的办法要方便的多,也快得多大得多。
之后就像是铸铁农具一样的退火过程,退火之后拿出来磨砂,这都是些烦躁而又磨人的活。
玻璃退火也和那些铸铁农具一样,至少也得七八天的时间,保持着一定的温度,这是很关键的部分,否则玻璃很容易碎裂。
三个月的时间,其实浪费了很多钱,那些扎在墙上的碎玻璃就是明证。
虽然碎玻璃还可以回收利用,但是陈健心底还是很喜欢高烟囱、围墙上面插着碎玻璃的情调,可惜种的爬山虎之类的东西还没长起来,否则对着那面墙看着那些碎玻璃也足以勾起久远的回忆下酒。
现实中经历过失败后的学徒工和雇工不理会陈健的古怪情调,但在失败许久后终于弄出了大块的、气泡很少的、透明度很高的玻璃后仍旧兴奋不已,都觉得自己已经成手,五年后前途无限。
就玻璃本身而言,的确可以说前途无限的。
比起如今那些大块玻璃,这里的玻璃将对闽城的玻璃市场形成极大的冲击,陈健也不准备搞玻璃工艺品酒杯茶杯之类,那些活路就留给他们,但是窗玻璃肯定是寸步不让的。
不论是成本还是质量比起那些玻璃作坊都要强不少,单单是专职的吹玻璃的匠人这一点就可以省下很大一笔钱。
而且现在这些学徒和雇工们基本能够保持作坊的正常运转,每天的产量在提高破损率在下降,形势喜人。
陈健如今还蹲在作坊里,主要是为了试验做镜片的铅玻璃,这个暂时还不是批量生产,而是少量试验的过程。
在配料中加入多少氧化铅,这需要不断地摸索尝试,直到找出一个合适的配比。
铅玻璃用来做光学仪器比起一般的玻璃要强,磨镜工匠闽城就有,原始的望远镜和原始的显微镜只需要一个思路提点,这东西不是枪炮,却未必没有枪炮的力量。
赵四找到陈健告知陈健外面有人找他的时候,陈健只叫那些学徒继续烧制铅玻璃。
想到木匠,再看着作坊里奋力推着铸铁平板的徒工,陈健觉得可以尝试弄一些木轨了,这东西用来联合煤矿矿主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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