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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帆之路,是泄压阀与缓冲器。
三条必备的路,另外两条还没有完成最后的积累,在扬帆之前陈健做着最后的准备。
在和嗟远山商量过关于小岛的问题之后不久,嗟远山走马上任,南安也迎来的新的从都城来的县令。
月初锐气逼人而来,月末便垂头丧气。
县令换一万个都没用,南安的天已经变了。
南安令来了之后不到一个月,就老实了,锐气被磨没了。
没有他需要做的任何变革,任何变革他也做不了,稍微一动就是地动山摇。
新的南安令算是真正的心头火起,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他一把火都没机会放。
嗟远山则完全不同,上任闽郡之后顷刻就放开了手脚。
老郡守就是在这混日子的,税务官更是和陈健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议事会内一小撮变革派的墨党成员和同情者,旧的棉纺行会被陈健欺负的头都不敢抬,丝织、烧陶等行业受制于新的煤业集团和陈健的运河运输体系,一大票中层在标准石油作坊里有股份……
慈善商社代替了救济贫民的官方组织,墨党在一些街区的基层组织完全代替了里司的存在,墨党手中的人口和财富统计和社会调查比官方的还要准确详实,没人看官方的塘报却天天盯着墨党刊行的《社会报》、《商业消息》、《闽江评论》之类的东西看。
治安官秉持着坚决不背黑锅的信念,下定决心将来出了事也得附近驻扎的骑兵先开枪,自己绝不开第一枪——那样最多被革职,而开了枪的话很可能就被激进派的炸死了。
这种情况下,嗟远山在和陈健商量了几天后,立刻开始了自己的三把火。
第一把火,嗟远山牵头颁布了政令,陈健牵头,嗟远山负责调节关系。
闽郡,甚至是整个华夏第一家股份制的“航海保险公司”成立。
这是史无前例的,精通数学的人稍微一算就知道,按照几率来说,这家航海保险公司肯定是赚钱的。
但是,几率对于个人是无意义的。
一艘船只有两种可能:损失,或是无损失。
对于船主或是货物所有者而言,这份保险对他们而言是有利的,他们不会去计算所有的几率,只会关心自己的货物。
成立的时机,更是处在一个微妙的关键点。
开海贸易的消息已经传开,今后会有越来越多的海商,这还不算陈健计划的环球航行:闽城的特殊位置,将会成为连接欧罗巴、亚洲、南边的伊比利亚殖民地、华夏西海岸的交叉点。
南安的煤业集团也开始发力,打起来伤敌一千自损一百的降价战。
凭借雄厚的股本和运河便利,勾结陈健多征收的竞争者的通行费,短短几个月时间已经有好几家矿场难以经营。
大量的闲钱不可能投入到矿场,那就只能朝着两个地方去。要么是农村的土地,要么是闽郡的城市。
被挤跨的煤矿主们虽然恨陈健,却不会去恨利润。
同样的,被陈健折腾的不轻的棉纺行会的一些投机商和承包商们,也算是找到了一条发财的路。
这几种原因的共同作用下,很快“航海保险公司”就募集到了足够的股本,正式成立。
本来在港口就有一些私家的保险业,比起这种股本雄厚、有政府站台的正规保险公司,他们的生意顷刻就无人问津。
一个航海保险公司,又带动起来一连串的产业。专门估价的估价员、检查员、跟船押运员等等,或是从无到有,或是成为了正规职业,或是在闽郡成立了官方的特殊注册机构。
同时,为了吸引更多的船只经过闽城转运,这家航海保险公司的所有业务,均在闽城港办理。
临近郡县的一些船只,为了取得保险资格,也纷纷经过闽城周转。
两场演戏用的快速赔付之后,越来越多的船主或是货主选择为自己的船只购买航海保险。
航海保险可以极大的促进将来的航海贸易,让资本流入港口,也算是为将来做的准备。
这把火可谓不费吹灰之力,又借着财富流向闽郡和海贸的东风,短短数月之间即有成效。
随着航海保险公司的成立,一些其余行业的保险公司也在准备当中,闽郡的第一家原始形态的人身保险公司挂牌之前,陈健为这家处于雏形状态的人身保险公司起了个名字。
共济会。
取和衷共济之意。
这也造成了一个很微妙的后果,后来保险业开始普及后,华夏众人在亲朋好友聚会的时候,往往听到有人问:你听过共济会吗?
及至后来,敲门之后但凡听到共济会三字,便纷纷做闭门不见之状。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嗟远山烧的第二把火,就是成立了“闽郡期货、股票交易所”和“股票发行资格认证协会”。
成立之初,极为简陋。
墨党发动了周边成立了大合作社的合作社农村代表,嗟远山邀请了闽郡、南安的大土地主和农场经营资本家,聚在闽郡商量了一下。
既然棉花这东西是大宗商品,为什么非要等到收获之后再卖呢?为什么不提前就卖出去,然后再选择种植多少呢?
除了棉花,煤炭、生铁、油菜籽、生丝、纱线这些东西完全都可以进行尝试。即便不可能如后世那样规则完善,可是不尝试永远不可能完善。
合作社代表、农场主或是经营性的资本家对此十分感兴趣,一些投机商、正常商人、小作坊主也对此有极大的兴趣。
拿棉花为例子,由闽郡官方成立棉花质量评估所,由专业的棉花商人对棉花的纤维长度、皮棉质量等等进行评估。
以每包五十斤作为最小交易单位,价格大约在六七个银币左右,这是小作坊可以承受的,也是大商人可以接受的最低限度。
棉花现在并没有,但是马上就可以种植。对于小农户来说,可以由专门的土地投机商签订合同;对于大土地所有者和大合作社而言,这又可以降低风险。
轧花机的出现,让皮棉的期货交易成为了一种可能;积累的资本和投机商手中的钱,更让期货交易可以短期繁荣。
有了上次兰花风潮的经验,期货交易这种东西并不难被接受。当初也是花的根茎还没长成的时候,就提前交易了——有了上次的经验,人们也会稳重一些,毕竟他们已经稍微明白了棉花和兰花的不同之处。
长期来看,也可以对一些在闽河以及其支流周边交通便利的乡村产生巨大的影响。
一旦有利可图,各种不同的资本公司就会介入到乡村的种植当中。闽郡存量不多的小农经济也会被逐渐挤压摧毁,要么出租农田给专门的种植公司,要么兼并经营,与城市之间的联系也会逐渐加深。
有了期货,自然也会有股票。
随着标准石油作坊、航海保险公司等几家巨型的股份公司与期货交易的出现,新产业的出现,逐渐被陈健打压的行会在解体边缘,航海保险导致的港口繁荣,煤价降低、跨郡雇佣人工等等闽郡特有的情况之下。
一些小规模的股份制合作的作坊或是商铺也开始出现,是否有资格募集?这就需要一家专门的机构来评定。
借助闽城的地理位置优势,和陈健导致的大量资本闲置的情况,以及南安煤铁化工机械制作工业区雏形将现的情况,在闽郡率先发展金融业是可以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的。
作为第一家正式成立的期货与股票交易中心,不仅仅是闽郡,临近郡县的商人也会选择在这里交易。
如何交易?如何收税?如何保证?这一切,都需要尝试,嗟远山跨的步子不大,可不大的步子也是跨出了第一步。
这两步跨出去之后,嗟远山又烧了第三把火。
实际上,第三把火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这把火本来早就该烧起来,但是为了与嗟远山勾结利用,陈健生生压制住了。
最容易取得政绩的,自然就是城市建设。
嗟远山负责提出贫民区改造、构建华夏标杆贫民区的口号。
陈健等发觉到闽郡房价上涨、人口逐渐增多等有利可图的资本集团,负责帮他圆这个口号。
楼房,是穷人住的。
水泥、充足的木料、玻璃等的出现,导致了远观美观可以震撼人心的楼房群有了存在的条件。
实则进去之后,会发现空间狭小、极不方便等缺点,可是正常有资格评价的人谁也不会钻到里面去看看。
对贫民而言,在地皮还不值钱的时候,如果能够住上红砖楼,那无疑也是巨大的进步和享受。
地皮将来可能值钱,可是现在并不值钱。
为了将来可能出现的黑旗漫卷、街垒满地的情况,陈健将第一批改造的贫民区选在了商社大楼的南面。
那里还会建起一个类似商社大楼的建筑,此外还会建成一个模范街区。
陈健许诺所有拆迁的贫民,会给他们一套有玻璃的楼房,他只需要支付少量的地皮费和少量的短暂安置费用就行。
南安黄德的木器厂和水力锯木场可以用分工的方式,批量生产窗、木框架和门。
除此之外他还接到了一个奇怪的委托:陈健求他帮忙设计一堆木器,要求好玩、精巧、神奇,能让喜欢做木匠活的年轻人爱不释手。黄德问陈健这个年轻人照着什么样的标准?
陈健想了想,道:最贵的贵族家的孩子吧。
黄德心想,哪个大家族的孩子喜欢玩木匠活?心有疑惑,还是在忙着组织生产木框架之余,自己琢磨陈健的委托。
玻璃窗方面,陈健自己控制的玻璃厂的成本实际已经压的很低。
煤炭降价外,作为给陈健的报酬,嗟远山允许陈健包食盐税引,制碱作坊的用盐合法降到了几乎忽略不计的程度。
水泥作坊和石料、煤价降低导致的制砖业降价等一些条件,也为这一场修建做了充足的准备。
贫民楼房全都一样,采用成本最低的模式。房间不大,厕所、厨房都在楼下。
顺便建起的,还有一个水车提水的水塔,利用化工厂的副料漂白粉作为消毒剂。利用陶管和竹节,不将第一批自来水送入到楼房,只是送到楼下的厨房附近。
每层楼都会有几个大水缸,每天定时放水。没有水龙头装置,而是用木塞子堵住,按时插拔以取水。
安排个物业管理人员,比如失业的老头,每天负责盯着水管。如果主人不在家可以帮着放放水,检查一下木塞子是否坏了之类。
……
嗟远山点了这三把火之后,想着未来的规划,兴奋不已。
这三把火一旦烧起来,那他的名声与地位又会再一次提升,闽郡郡守之位只要不出太大的变故,那就稳如山岳。
陈健则想,出海之前的第二条路上的经济基础准备,总算是有了点眉目算是完成了。
出海之后,这边抛出新的手工机器,具体会怎么样那就与他无关了。
农业上,期货出现导致资本开始涌入乡村,马拉农用机械可以快速在大农场普及。
兼并加剧、粮食降价、闽郡为数不多的小自耕农的妻子们某天再发现棉纱土布也降价了……那就卖掉土地,砸了纺车去城市或是殖民地吧。
手工业上,陈健已经背叛了手工业者,小合作社那点原始积累,根本买不起昂贵的水利纺纱机。
越来越多的中层和富商卷入了股票、期货和地产,他们不会放任闽郡乱下去。
棉纺行会被陈健折腾的半死、加上新机器出现后会有很多闲散资本涉足的情况……至少在闽郡,手工业者砸机器运动一旦爆发,只有被镇压一途。
上层期待稳定,一无所有的雇工阶层对砸机器并不关心,手拉织布机可以由织布合作社的原始积累购买,他们不会去管小资产的纺纱市民。
墨党已经分裂不可能出于同情全员参与;手工业道德行会空想派势力虽大但没有纲领;陈健的未来派只会在口头上喊喊以示同情不会鼓动矿工码头工人参加;陈健躲在海上与他无关;织布行业盼着纱线降价不会反对……
这一次,资本家、商人、投机商、最底层的雇工、分裂的党派、织布的小资产者,会无形地联合在一起,绞杀掉棉纺纺纱手工业者和行会的最后反抗。
死路一条。
不论是纺纱小资产者,还是棉纺行会,都会画上句号。
这只是个开始,等到其余行业的小资产者们发觉到问题严重的时候,绞索已经收紧,他们天生就是各自为战而又摇摆的。
正好,流血震压后,批量判处流放到殖民地作为全国处理的样板,要不然陈健才不会费尽心思把嗟远山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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