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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法国电影圈,戈达尔是神一般的存在。你去考法国的电影学院,要是说不喜欢戈达尔的电影,根本就不会被录取,会认为品味有问题。
这次戈达尔的电影《再见语言》在戛纳首映,自然受到媒体和影迷的强烈关注。在放映前一个小时,电影宫六个入口处的队伍都已经超过一百米,大多数人都怀着朝圣的心情来的。
戈达尔没有出席电影的首映礼,在跟张然见面后,他就回瑞士去了。电影的几位主要演员入场后,卢米埃尔厅的灯光逐渐昏暗下来,现场广播提示:“请大家戴好入场时领取的3D眼镜,《再见语言》是一部3D影片。”
特别有意思的是,电影开始后,到场的记者们像来听课的学生一样,齐刷刷地拿出笔记本。但在影片放了十分钟后,他们放弃了记录,因为根本就不知道在电影在讲什么。
戈达尔一直被视为挑战和抗衡好莱坞大片拍摄手法和叙事风格的旗手,他自然不会屈从于好莱坞的手法。影片开场就是一系列混乱、支离破碎、色彩复杂的图像,甚至出现了左眼和右眼画面不同的场景,再加上电影说的是法语,字幕又时有时无,张然看了十多分钟就睡着了。当然,不只张然睡着了,大部分记者看睡了,整个放映厅鼾声四起。
不过张然没睡多久就被鼾声惊醒了。睁眼看时,左边的胖记者睡得鼾声如雷,右边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他认识右边的记者,《卫报》的安妮-比尔森,前几天还采访过他,据说是戈达尔的铁粉,没想到她也睡了。
让张然惊奇的是,在电影结束出字幕的一刹那,呼呼大睡的记者们都惊醒了,全场起立鼓掌,一边鼓掌,一边赞叹,完全是看完神作的表情。安妮-比尔森更是边鼓掌边感叹:“真是太惊人了,这是一部伟大的电影。”
张然嘴角一阵抽搐,你明明刚刚才睡醒好不好,他故意问道:“你觉得这部电影好看吗?我怎么觉得这部电影像半完成品。”
安妮-比尔森没认出张然,因为张然带着《黑暗骑士》中小丑的面具。她以为张然是诺兰的粉丝,露出鄙视之色道:“那是故意的,这是大师的作品,他是在玩电影,是在享受电影。”
走出放映厅时,张然听到几个中国记者都表示自己看睡着了。只有一个年轻记者第一次到戛纳,觉得看大师的电影看睡着很丢脸,掐着大腿看完的。年轻记者苦恼地道:“我根本就不知道电影讲的是什么,影评怎么写啊?”
旁边的老记者教育道:“戈达尔的电影都看不懂,不光我们看不懂,外国记者一样看不懂。这种片子只要夸就对了,直接写戛纳又一部神片诞生了。”
在《再见语言》上映第二天,全球各大门户网站、新闻类报纸纷纷刊出影评,对《再见语言》各种吹捧。安妮-比尔森更是热情洋溢地写道:“电影院没有上帝,只有戈达尔。”
中午,张然和张婧初通话的时候,把这事当笑话讲给她听,还表示:“等我到了戈达尔这个岁数,我要故意乱拍一部电影,拿到电影节参赛,让几千记者和影评人在大厅里鼓掌与欢呼,严肃地讨论和分析电影背后的意义,而我在家里二郎腿说,你们都我耍了!”
张婧初哈哈大笑道:“这么好玩的事一定要叫上我,女主角我预定了!”
结束和张婧初的通话后,张然准备前往电影宫,参加《聋哑部落》的首映。瑞恩-库格勒对张然说过,这部电影是受《一个人张灯结彩》启发才拍出来的,电影的导演非常希望张然去参加电影的首映。
就在这时,张然接到了天工重彩VR小组的电话,说他们已经到瑞士了。戈达尔对VR很特别感兴趣,在跟张然交谈之后,他就急不可耐的返回瑞士,等天工重彩送设备上门。
张然告诉天工重彩的工作人员,好好跟戈达尔合作,自己明天上午到瑞士。
第二天上午,张然赶到了瑞士沃州莱芒湖畔的小城尼翁,来到了戈达尔家。
安妮-比尔森有句话没说错,戈达尔是在玩电影,是在享受电影。张然到戈达尔家的时候,老头正带着带着工作人员和两个演员在院子里试拍。
男演员头上戴着头戴式VR摄影机,和一个女演员边走边聊。戈达尔坐监视器后面,兴致勃勃的看着两个演员进行表演。
戈达尔看到张然,当即喊了“停”,让两个演员休息。等张然走过来后,他就像拿到了新玩具的孩子,兴奋地对张然道:“这东西有意思极了,比电影更接近真实,也比电影更自由。我拍了一段,你看看效果怎么样?”
张然非常想看看戈达尔拍出来VR电影会是什么样子。戈达尔一辈子都在探索电影语言,拓展电影语汇,对空间,对画面,对镜头的理解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拍出来的VR肯定跟其他人不同,也许能够对张然有所启发。
张然戴上VR眼镜之后,张然发现戈达尔拍VR跟拍电影,拍3D电影一样任性,根本就不管规则,也不管观众接不接受,反正老子拍爽了就行。VR不能剪辑,但戈达尔偏偏就剪了。于是,张然就看到女演员就跟会瞬移似的,一下在自己的左边,一下在自己的右边,而且两个演员说的又是法语,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待张然摘下VR眼镜,戈达尔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张然知道戈达尔是直脾气,毫不客气地道:“我感觉自己像是在看鬼片,跟我对话的不是人,而是女鬼,她在我面前飘来飘去,嗖嗖的!”
听到张然的话,两个演员,以及现场的工作人员都大笑起来,他们也是同样的感觉。
戈达尔也哈哈大笑:“你这就不懂了吧,我是在探讨世界的真实性。”他看着张然,好奇地道:“我听他们说,你准备拍一部VR长片,你打算怎么拍呢?”
张然摊开双手,无奈地道:“现在只有大的构思。我要拍的是一部赛博朋克电影,故事发生在未来的网络世界中。人物会在不同的网络空间穿梭,可以避免场景转换带来生硬感,让我顺利完成叙事。第一场戏,我想好怎么处理了。但后面还没想好。只能慢慢尝试,希望在这个过程中能够找到属于VR电影的语言。”
戈达尔盯着张然看了几秒钟,突然笑了起来:“我相信你能够找到的。”
张然笑道:“对我这么有信心啊?”
戈达尔很认真地点头:“在电影诞生之初,对电影语言进行探索的梅里爱、格里菲斯他们都才华横溢,同时要么足够有钱,要么有大公司在背后支持,所以他们才能进行探索。你同样才华横溢,而且更有钱,更具探索精神,我相信你能够创造出全新的电影艺术来。”
说到这里,他看着张然,略带不解地道:“我探索电影语言是因为电影是资产阶级的,要反抗资产阶级,就需要把电影的传统全部粉碎。那么你呢,探索电影语言是为了什么?”
张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非常认真地道:“很多外国人不理解中国人,说我们没有信仰。这是不对的,我们有信仰,我们的信仰是历史。你们基督徒追求的是上天堂。”
戈达尔打断了张然的话:“我不是基督徒,我的信仰是共产主义。”
张然听到这话笑了,作了个抱歉的手势:“对大部分中国人来说,最高追求是青史留名。我们国家有个商业片导演叫冯小刚,他的商业电影很受欢迎,但前两年他拍了部偏艺术的电影《1942》。在拍之前,他就知道票房不会太好,因为电影非常压抑,不是观众喜欢的类型,但他还是拍坚持拍了。他说,希望拍几部能够被记住的电影。道理很简单,他什么都有了,就欠一个青史留名,我也是这样。
电影从诞生到现在已经一百多年,很多红极一时的导演都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了,但我们还记得格里菲斯、记得爱森斯坦,因为他们奠定了电影语法的基础,是所有电影人的老师。我希望自己能像他们那样,在几百年后依然能被铭记。”
说到这里,张然呼了口气道:“你刚才说,你在探讨世界的真实性。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并为此困惑过。我觉得人活一辈子,总要留下点什么,告诉这个世界,我曾经来过,所以,我要创造一种全新的电影语言,创造一种全新电影。”
转眼间,已经是5月25号,戛纳电影节闭幕的时间到了。这个时候,该放映的电影基本上都放映了,此时奖项归属成为各路媒体关注的焦点。
今年的戛纳是继2000年之后,质量最高的一届,是难得的大年。今年主竞赛单元的19部电影,场刊评分超过3分的有5部,其中张然的《烈日灼身》以38分高居榜首,迈克-李的《透纳先生》以36分排名第二,俄罗斯电影《利维坦》以35分排名第三;土耳其导演锡兰的电影《冬眠》以34分排名第四;达内兄弟的《两天一夜》以31分排名第五。
在这五部电影中,《透纳先生》的导演迈克-李和《两天一夜》的导演达内兄弟都获得过金棕榈,再次获奖的可能性比较小。金棕榈基本上就在《烈日灼身》、《利维坦》和《冬眠》这三部电影中产生,其中《烈日灼身》的呼声最高。
影帝的热门人选,一个是《烈日灼身》的主演李雪建,一个是《透纳先生》的主演蒂莫西-斯波。媒体普遍认为李雪建的表演更出色,难度更高、完成度也更好,但戛纳现在有明确规定,一部电影只能拿一个奖。《烈日灼身》的质量特别高,肯定有奖,而《烈日灼身》一旦拿奖,李雪建就不可能拿奖了,因此,蒂莫西-斯波获得影帝的可能性更高。
当然,这只是媒体的预测,奖项的归属从来都与媒体无关。凡是能成为戛纳评委会主席或者评委的,都很有个性而且固执,不会轻易被媒体和观众所左右。真正决定奖项归宿的,是评审团九位评委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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