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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春晖觉着,小绿真真是老崔家的福星啊!缺啥捡啥,还一捡就是俩!

每次总是能救崔家于水火,不是福星是啥?

王二妹捏了捏侄女软乎乎的脸蛋,“我的个乖乖,过路的人那么多,怎么唯独你的小眼神就这么好呢?”

只要她的运气一直在,崔家还愁啥?靠她捡东西就能发家致富啊!

春晖看着母亲激动得涨红的脸,觉着哪儿不对,可她也高兴,实在是太高兴了,没往深处想。

王二妹不是一般激动,她现在心里眼里只有自行车——崭新的,银光闪闪的自行车!

她今儿就要风风光光的骑着车子回村,要让整个生产队的人被她老崔家的新车闪瞎眼,让那些长舌妇再说大伯子坐牢崔家倒霉催的,让她们再说崔家生不出儿子要绝户了!呸!就是全闺女又怎么着?她们家七仙女个个是人才!

激动得无以复加的王二妹,幸好她没心脏病,不然搞不好就得病发了。

“你们在这儿等着,别走远,啊,我上你们姨妈家借钱去!”她必须一刻也不耽搁,必须马不停蹄的,立马买上自行车,风风光光骑回去!

反正车钱是三房人平摊的,到家跟婆婆说一声,明儿来回信的时候就能拿来还大姐。

王大姐家两口子,积蓄不少,借她六百块也不含糊,当场就给她钱了,当然,他们不知道她拿这么多钱干啥,更不知道他们家孩子居然捡到了两张自行车票!

跟着二伯娘,提着一篮子猫猫,她们上国营商店,极其奢侈大方的挑了两辆永久牌自行车,专挑大的!耐磨损的!以后绑对马鞍型的篮子上去,也还宽敞呢!

王二妹跨坐上去,友娣抱着猫篮子跟她坐,春晖骑另一辆,两条细长的“大长腿”将将能够到脚蹬子,她也好多年没骑过自行车了,先试着骑了一圈找回感觉,才让春芽和幺妹坐后面。

幺妹这小胖子,可不是一般占位置啊,春芽都被她挤得没地方坐了,屁股只有四分之一还顽强的挂在坐垫上。

幺妹不好意思极了,“姐姐我太胖啦,我,我要减肥!”挪啊挪的,尽量降低小胖子的存在感。

众人大笑,就她那张吃嘛嘛香的嘴巴,能瘦下去才怪嘞!

“不胖不胖,我妹一点儿不胖,等以后长个子就能自然的抽条啦。”

话虽如此,可她真的太占地方了,没骑几米,春芽就被她挤得摇摇欲坠。最终还是王二妹用两件衣裳拼接起来,将春芽捆在背上,而幺妹则接过男篮子抱住。

虽然是冬天,可中午两点的太阳不是一般的毒,大人孩子全晒成了红脸公鸡,就是百晒不黑的小地精,也红成了小番茄。

可所有人都不觉着累,一点儿也不累!

“姐姐,小猫猫肚子好饿呀,它们又开始吃奶啦。”

“姐姐,我小时候是不是也跟小猫猫一样爱喝奶呀?”近半年来她又不依恋妈妈的nienie了,一时居然想不起那种感觉啦。

春晖想起上辈子自己生的儿子,哪个孩子不吃喝奶?那虎头虎脑的儿子呀,每次想到她都能笑起来,这一次,她做足了准备,要读很多很多书,要去见识很广很广的世界,要有很多很多钱,才能给他找一个很好很好的爸爸!

她全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脚下蹬得更快了,很快就将另一辆甩在身后。

老崔家,吃过中饭,黄柔把猪鸡鹅喂得饱饱的,这才躺在炕上,准备睡个午觉。

农闲时节,队上没啥活儿,这个点儿也没人在外头,都一个个的躺着养神呢。

村里静悄悄的,只有经不住日晒的虫子“啾啾”的叫着,要是再多几声蝉鸣,就跟夏天没差了。

忽然,耳房的门被敲响了,她也懒得动弹,心想估计就是婆婆或者妯娌,“进来吧,没关。”

“阿柔睡午觉呢?”周树莲抱着小老三,自来熟的走进来,还将杨秋生放她炕上爬着玩儿。

黄柔坐起来,“嗯”一声,她是真不想跟周树莲有来往,这人三番五次来家,但凡她回来都会到她跟前刷存在感,说她和张爱国为了崔家得罪了多少领导,替他们挡了多少灾。

“大河口有啥好吃的没?”

“有钱啥都好吃。”

“那是,那是,阿柔现在有了工作,日子也舒坦,听说还……”

黄柔挑眉,虽然讨厌她,但还是坐炕沿上给她儿子挡着,以防小孩爬啊爬的,从炕沿摔下去。

她不接茬,但没关系,周树莲会继续说下去的。“听说顾家老三,叫顾学章的,来你们家提亲了?”她一双大眼睛里,是快溢出来的八卦和羡慕。

顾三是谁啊?自从生下双胞胎没两年,她就是听着这个人的“神话”过来的。

他立功了,他升官了,他给家里挣来了一座新房子,他升团长了,能跟县长平起平坐了……哪一句,杨发财回来念叨的时候,她都听心里去。

她眼睁睁看着顾家住上村里头一份的新房子,看着顾家一家子在村里风风光光,杨发财他是凶,是恶,可他谁都敢惹就是不敢惹顾家人。每次顾学章一回来,他都是第一时间带着礼品上顾家点头哈腰,就为了请顾学章来家吃顿饭!

可饶是如此,他也从没请动过这尊大佛!

现在,这尊高不可攀的大佛居然跟黄柔提亲了?听说不止他爹娘来,就是他本人也来过几次,这样的诚心诚意,天地可鉴。

周树莲心里又不舒服了。她刚觉着跟张爱国在一起品尝到了爱情的滋味,刚自觉胜黄柔一筹的时候,她居然又要东山再起了?

羡慕,嫉妒,心酸,无奈……所有情绪在心里发酵,让她红着眼眶说不出话来。

可她不敢再明着使绊子了,别说黄柔手里捏着她的命门,就是顾三要知道她使坏肯定饶不了她!

黄柔看着她复杂的阴晴不定的脸,没了耐心:“说吧,你无事不登三宝殿。”

周树莲讪讪的笑笑,借着抱儿子的时候把眼框里的泪水逼回去,等再抬头的时候,又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杨发财在大河口买了房子,听说就跟你一个小区,叫啥市三纺职工生活区是吧?”

黄柔一愣,分到的职工房有人私下买卖她倒是知道,可居然连杨发财也买到一套?

职工价是三千,转手卖出来就是四千五,甚至楼层好的,装修不错的还能卖到五千多。

杨家条件是不错,可也不至于能随随便便拿出五千块钱呀!因为杨老太也不怎么下地干活,周树莲只在家带孩子,杨发财一个人得养两大三小五张嘴,就靠他在治安队那么点工资?

那连肚子也吃不饱!

可他们家时不时的还有清油大肉吃,小日子要多奢侈有多奢侈,她以为是在治安队搞到的油水,现在看来,这哪是“油水”?这简直就是民脂民膏啊!

当然,也不排除他跟自己一样,捯饬个什么值钱玩意儿卖出去?

所以,她也就没说什么,“那恭喜了。”

周树莲却没多少喜悦,她压根不想进城,她宁愿在村里带着孩子跟张爱国“双宿双栖”,也不愿进城去住楼房,面对肥头大耳的杨发财!

可她没有理由留下。

连婆婆那样“落叶归根”观念深重的人都得进城,她要留下来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正想着,忽然听见“叮铃铃——”的脆响,杨秋生扬起脑袋,“啊啊啊!”

“奶,我们回来啦!”春晖大声说,再一次按了按铃声,让清脆的喜悦的铃声在院里响个不停,大白鹅“嘎嘎嘎”的叫着,猪也被惹得“哼哼”起来,崔家院里仿佛响起了一首动听的协奏曲。

多么快乐啊!

崔老太吓得脚下踉跄,“你哪来的自行车?”

“买哒!”幺妹挺了挺胸膛,大声的说,“我们买了两辆呢,另一辆二伯娘骑着在后头,我春晖姐姐超厉害哒,她用新车载我回来哟!”

崔老太惊奇的摸了摸那发着银光的自行车架,摸了摸黑亮的皮质坐垫,“怎么,怎么还买两辆了?这不费钱嘛。”

幺妹刚要说她捡到两张票的事儿,忽然看见周树莲从耳房出来,立马聪明的改口道:“二伯娘跟姨妈借的钱,奶奶你看,这还有一窝小猫猫呢!”

崔老太这才发现,她怀里一直抱着个提篮,因为篮子太大,没人给她提着,她还下不来,一直坐在车上不上不下的。

黄柔给她接过提篮放地上,又把她抱下来,谁知小丫头就不肯下地了,树袋熊似的四手四脚扒她身上挂住,深深的吸几口妈妈身上的气味,她满足的闭上眼睛,平时睡惯了午觉突然今儿没睡,她早困得不行啦。

唯一支撑着她不要在车上睡着的理由,就是小猫猫们,她怕自个儿睡着会摔了小猫猫,那么小那么嫩的小肉球,得多痛呀!

黄柔给她随便擦了擦脸,抱炕上去了。崔老头看着那一堆只会蠕动的肉球,为难道:“怎么提回家来了?”

崔家连狗都舍不得养一只,更别说养猫了。以前是真的条件差吃不饱,现在是有了大白鹅能看家,不需要狗了。

“奶,养着吧,咱们养两个月,等猫猫能吃饭就给送出去。”

崔老太嫌弃的“啧啧”两声,但还是把篮子提到牛卵树下,高大的树冠能遮挡烈日,又不会太冷。

周树莲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摸了摸这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心里羡慕极了。他们家那辆被杨发财那肥大的身躯压了两年,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可怜她还一次没骑过呢!

将近二十分钟后,王二妹她们才回到,又热又渴又累,“咕噜咕噜”灌了一碗凉开水,以为春晖和幺妹已经把事情跟老太太说了,她就回房睡觉了。

所以,幺妹捡到自行车票的事儿,崔家人直到吃晚饭才知道。

黄柔惊讶不已,“真是你捡到的?”

幺妹塞了一口大大的南瓜,把双颊撑得胀鼓鼓的,“是哒!”

“还是两张?”

“是哒!”

崔老太一把抱起她,“哎哟”“哎哟”叫着,亲了好几口,她宝贝孙女也太太太厉害了吧?别人家的孩子别说捡到两张票,就是一个车轮子也捡不着呀!

幺妹咽下嘴里的东西,才说:“是小猫猫帮我捡到哒,它掉地上,就把地上的票沾在屁股上。”

崔老太双手合十,直说这就是小猫报恩呐。要不是幺妹出去救了大黑猫,这些小肉球们哪有出生的机会?所以说吧,猫猫狗狗这些小动物还是有灵性的,她决定,要养就得好好养,大了送人再说送人的话,现在在老崔家那是一只不能折损的。

全家人纷纷附和,是这道理。

只有黄柔蹙着眉头,总觉着哪里不对。

因为有了小奶猫,隔壁的杨爱卫杨爱生也正大光明的过来玩了,美其名曰“来看猫”。孩子们私下有仇那是孩子的事儿,可在大人这是他们却无法拒绝的理由。

当了妈妈的大黑猫,对着崔家小姐妹们非常温顺,撸一撸它的脖子和脑袋,它就懒洋洋的“喵”一声,可对杨爱卫杨爱生?他们的小脏手刚伸出来,还没碰到它呢,就龇牙咧嘴,气哼哼的“喵”一声,喘着粗气死死瞪着他们。

杨爱生委屈巴巴的看幺妹,“你快告诉它,让我摸一把。”

幺妹“哼”一声,“它又不听我的话。”

“它听嘞,很听,非常听……”他那眼睛就痴痴的看着幺妹,看得春晖毛骨悚然,她一把挡在他们中间,警告道:“杨爱生你再惹我妹,当心我揍你。”

她隐约记得,上辈子的杨爱生,好像才十几岁就坐牢了,流氓罪。在整个牛屎沟,他还是第一个犯流氓罪的小伙子!

这么小大年纪就知道盯着女孩目不转睛,以后长大了可怎么了得?说痴汉吧,不至于。可跟同龄男孩比起来,又奇奇怪怪的。

他这年纪的男孩,还屁事不懂呢,像曹宝骏,虽然也喜欢看幺妹,可那是正常的喜欢漂亮东西的小男孩,喜欢客气的跟幺妹说话,给她夹好吃的,幺妹偶尔多跟他说两句话,小家伙会害羞的眨巴眨巴长睫毛。

两相一对比,她就觉着怪怪的。

杨爱生被她凶得更委屈了,“我没惹她,我就跟她说说话。”

“那你也不许这么盯着我妹看!”

杨爱生被戳中心事,不敢说话,可杨爱卫却大声道:“看看你妹咋啦?她能少块肉?不就一丫头片子,看一眼还给你脸了!”

这副模样,真是杨老太的翻版,真让人讨厌。

春芽“嗷”一声,朝他胸口撞过去,臭小子立马一屁股跌坐地上……上……上,打起滚来!

对,崔家姐妹们疑惑的揉了揉眼睛,他没有破口大骂,更没有立马起身跟春芽大战一场,而是就地躺下去,与地面三百六十度亲密接触,手脚并用,嘴巴里“哇哇”大哭着,比小彩鱼还不如。

崔家姐妹:“……”

这,她们严重怀疑,这不是她们认识的超讨厌的杨爱卫,而是披着杨爱卫人皮的杨老太!活脱脱一中老年农村泼妇呀!

大家对视一眼,提着猫猫篮子,跑进堂屋去了。

于是,滚了十几分钟没听见有人理他的杨爱卫,在弟弟的劝说下,终于气哼哼的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黄泥土,“走吧,以后都不来她们家了。”

崔家姐妹:“……”

太阳落山,崔家厨房开始升起袅袅炊烟,几个姐姐上山讨猪草,幺妹跟妈妈在家做饭。她坐小板凳上,用火钳夹着一把碎柴,给加到锅洞里,火立马就“轰轰轰”的燃起来,燃得特别旺,把她小脸都映红了。

黄柔把砧板放灶台上,正在“擦擦擦”的切土豆丝。她的刀法非常好,能把土豆丝切得棉线那么细,根根均匀,再用清水漂洗一下,炒出来的土豆丝特爽口特下饭。

幺妹想到,咽了口口水,“妈妈,我的肚子咕咕叫了哟。”

黄柔笑笑,“中午没好好吃饭吗?”

“嗯!我一直摸着兜呢,我怕把自行车票弄丢,那多可惜呀?”她小大人似的叹口气,学着中午二伯娘的语气:“这可值不少钱嘞。”

黄柔切土豆丝的手一顿,是啊,这可值不少钱呢。

崔家人整天在村里,不知道外头形势,今年的自行车票不是一般稀罕,多少双职工家庭为了一张票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呢,就算省吃俭用省出买车钱,没票也是白搭。

捡到东西,崔家人都高兴坏了,那丢了票的人咋办?一丢还是俩!

黄柔叹口气,再次确认:“这票真是你捡的?”

“是鸭!”

“那你有没有留在那儿等等,看有没有人回来找?那也有可能是别人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据为己有呢?”

小地精低着头,“可,可是……”

黄柔也不逼她,放下菜刀,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摸着她的头顶问:“可是什么呀?”

“可是我是小地精呀。”

“嗯?”

幺妹抬头,大声说:“我是一方地精,地上的东西都归我。”

黄柔哑口无言,地精的规矩真的是这样吗?只要是地上的土里的东西都是属于她的……可,人类也有人类的规矩啊。

所以,她在捡到东西的第一时间就压根没想过这个东西是谁的,反正她下意识就是觉着是她的,她的东西她想怎么分配就怎么分配。黄柔想起上次捡到杨旅长的钱时,幺妹也是这个反应,理所应当的,理直气壮的据为己有。

黄柔扶额,她自认为自己的教育还是非常用心的,虽不说面面俱到吧,可比一般家长全面多了,这些方面没少给她讲。她没想到,幺妹还是会不断的犯同一个错误。

她神色莫测,沉默不语。幺妹悄悄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妈妈真的生气啦。

“崔绿真我问你,如果你丢了两张自行车票你着急吗?难过吗?”

幺妹想到自己一路各种摸兜,在曹家恨不得把兜粘起来的情景,她不敢想象,如果丢了得难过成啥样,一定会哭很久很久的鼻子吧?

“崔绿真,我问你呢。”

眨巴眨巴眼,眼睛有点酸酸的,可她是很坚强的小地精,抿了抿嘴角,“我会难过,会哭。”

“那你想想,如果丢了票的人是老爷爷老奶奶怎么办?是生病的人怎么办?是等着用钱的人怎么办?”黄柔严肃的看着她。

幺妹再次眨巴眨巴眼,不敢与妈妈对视,是啊,那老爷爷老奶奶岂不是更难过啦?他们哭起来多可怜呐!

“再有,捡到别人的财物应该怎么办?妈妈教过你的。”

这时候的她想起妈妈曾经教过她一个成语——拾金不昧,捡到别人的财物不能据为己有,要交给警察叔叔。

这跟垃圾堆捡到不一样,那是别人不要的扔出来的她捡到可以自个儿留着,可这是路上捡的,有可能别人只是不小心拿掉了,并不是主动扔掉的……哎呀呀,可是两辆自行车真的好重要呀!奶奶想要自行车,伯伯伯娘们也想要自行车,姐姐们也想要,她想让他们开心。

小地精扁扁嘴,她既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可又觉着错误犯得情有可原。

黄柔也不逼她,温柔的看着她:“你别急,妈妈给你一顿饭的时间,好好想想,等饭吃好再跟妈妈说,好不好?”

幺妹如释重负,“好。”

接下来,幺妹沉默了,她默默的一个人在村里游荡,走啊走的,她想去村口问问老槐树爷爷,这个事情怎么办。可老槐树今天生病了,咳得非常厉害,她又不忍心打扰他了。

“崔绿真。”

“叔叔”

“叔叔你没去上班吗?”

顾三刚洗过的头发还在滴水,他一把将小姑娘抱起来,“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天都快黑了,还不回家吃饭。

幺妹扁扁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叔叔不能用凉水洗头,会感冒的哟。”

顾三用胡茬扎她,“哎呀小姑娘会关心我啦?”

幺妹红了脸,“嘻嘻”笑着躲开。

其实,他早看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了,“跟我说说,为什么不高兴?”

幺妹对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信任,遂凑到他耳朵旁,小声小气的把今天的事说了,为了不被他批评,她还特意强调,她不是故意要让老爷爷老奶奶难过的,她只是光顾着开心,没想起来。

当然,她也没说自己是小地精。

顾三也没想到她还有所隐瞒,静静地听完,“不是大事儿。”

“真哒?”

“嗯,你确实犯错了,可你的初衷是为家里人好,说明你还是个好女孩,不是坏孩子。”

幺妹的眼睛这才渐渐亮起来,“那,那如果妈妈还生气怎么办?”

顾三故作思考状,“嗯……知错就改,她就不气啦。”

“那怎么改呢?以后我都不会再捡别人的东西啦,这次的怎么办?”

“好办,我们让票物归原主,但已经花掉的话,我们就找到原主,跟他道歉,再还钱给他,让他原谅你就好了。”

幺妹“哦”一声,恍然大悟!

对呀,只要对方原谅她,妈妈也就不会生气了。

顾三把她送回崔家的时候,一大家子正准备开饭,正找不着孩子呢。崔老太把她接过去,打又舍不得打,骂也舍不得骂,“以后天黑不能一个人出门了,啊。”

经过一天发酵,崔家人都知道顾三来求娶黄柔的事了,此时看着他的眼神颇为复杂,女婿不像女婿,外人不像外人的。

他谢绝了大家的留饭,大大方方的说:“阿柔你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两个人站门外,小声说了几句,里头的人只能看见黄柔点了几下头,表示赞同。

别说,男的小心翼翼商量,女的点头表态的模式,还真有点像崔家两位大家长。崔老头就是这么对崔老太的,可他们是女大男小,而黄柔跟顾三嘛,俩人同龄,甚至顾三还大了三个月。

崔家几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是妯娌几个,眼里不无羡慕。废话,谁不想找一个把你放心上,啥都跟你商量的男人啊?

没一会儿,黄柔在饭桌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出明天去市里,找找丢票的失主,只要对方不狮子大开口就把票打成钱给人家。

“啥”

“还回去?”王二妹比刘惠还激动,她今儿回到村口是特意跳下车推着走的,短短几十米恨不得走几个小时,一路走一路打铃,明儿还得骑回娘家一趟呢,凭啥退回去?

“就是,捡到就是咱们的,幺妹凭本事捡到的,不退。”刘惠说得理直气壮。

黄柔看向婆婆,“娘,您可以问问二嫂,她去过城里知道自行车票的金贵,这么贵重的东西,黑市上能卖到一百块一张呢,谁要是丢了两张能不着急?”

“真这么贵?”

王二妹脸色尴尬,王大姐已经告诉她了,确实是这样的,可……“明明是幺妹捡的啊,又不是从别人兜里掏的?”

“大路上的东西就是无主的,谁捡到归谁,他要知道东西金贵,早干嘛去了,咋不好好揣好呢?自个儿弄丢了怪谁?”刘惠越说越不像话,好端端还变成别人的错了。

黄柔真是跟她说不清,而一贯比较讲道理的二嫂也跟她统一阵线,更是秀才遇到兵了。她深吸一口气,心平气和的说:“大嫂二嫂,本来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毕竟失主也没找上门,咱们不还也不犯法,只是还回去的话,咱们心里更好受一点,也能给别人减轻损失对吧?”

如果这票只是某个办事员代为保管的呢?弄丢了可就是要赔一年的工资!要是这办事员还上有老下有小呢?那不就是逼得人一家子遭罪嘛?

搞不好妻离子散都有可能,这是巨款啊!

“再说了,要是别人真有心找,只要去商店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买了两辆自行车的,准能找到咱们家来。”

崔建国被劳教怕了,“真,真能找到?”

“真能。”

他害怕的搓了搓手,为两百块钱被抓,那可真是得不偿失啊。

崔老太一想也是,她一开始不知道居然这么贵,现在知道了,总不好还心安理得,“是得还回去,票没了就还钱。”

“娘……”刘惠和王二妹异口同声。

春晖赶紧拽了她妈的袖子,她终于想起白天哪里不对劲了,当时只顾着高兴,这个念头确实一闪而过,现在冷静下来一想可不是嘛,谁要丢了这么值钱的东西,能急死人。

“妈,伯娘,咱们本来就打算从大姨手里买票的,又不是没票咱们就不买车了,要不就当我们跟那失主买的票怎么样?咱们也不吃亏。”

王二妹这才有点松动,是啊,跟别人买,还不止这个价呢。

黄柔其实知道,这么大的好事儿换谁也不愿再吐出去,所以放缓了语气:“不管怎么说,我们明天去找找看,能找到就还两百块给人家,找不到就算了,去派出所报备一声,留下我们的联系方式,怎么样?”

这就是叔叔说的解决方式,幺妹举双手赞成。

以春晖为首的孩子们也跟着说“好”,最终,刘惠和王二妹还是同意了,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再敢废话婆婆的眼刀子就飞过来了。

可看着婆婆递过去的两百块钱,她们心里都有点生黄柔的气,平时她清高也就罢了,可这时候不是跟钱过不去吗?

傻子才跟钱过不去啊!

第二天吃过早饭,顾三来接黄柔母女,毕竟小丫头自个儿捡的她知道在哪儿,要是特别着急的话失主应该会回去找,她们去原地等等看,或者问问周围的人。

骑着边三轮,从大河口过,去到市里也不用多久。

幺妹坐在叔叔身前,给他指着方向,“就在那个房子前。”

那是直接通往煤厂生活区的宽阔大马路,两旁没有商店,他们在那儿站了有半小时,也没见人上来。

有几个老头老太出来散步,看着像是住这附近的,黄柔牵着幺妹上前,问他们这两天有没有听说谁丢了东西。

大家都说没有,没听说。

幺妹这孩子,既然下定决心要找到失主,那就得尽心尽力,“妈妈我们去找满银叔叔叭,让他问问,他很厉害哒!”

虾有虾路,鱼有鱼路,王满银的路子谁也比不上!两个大人一拍脑门,立马去了雨花街道。

王家大门半开,“满银叔叔!”

“满银叔叔,我是小绿真,我跟妈妈还有叔叔来啦!”

然而,院里屋里都没人。而原本脏乱差的院子,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所有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放在靠墙的一间小屋里,屋子还是最近几天才用土坯垒起来的。

灶房的门开着,锅里正在蒸馒头,原本黑漆漆油污污的灶台也刷得干干净净,锅碗瓢盆都洗干净倒扣在竹箩筐里,怎么看怎么舒服。

黄柔和顾三对视一眼,莫非高元珍还在这儿住着?

他们等了会儿,眼见着太阳升得老高,“走吧,你满银叔叔不在家,咱们上派出所说一声去。”

“我在呢,哟,顾哥,黄老师,你们啥时候来的?”门口进来个男人,提着一个牛皮纸包。

要不是这声音,他们险些没认出来,“满银?”

“对啊,咋啦?”王满银摸了摸头顶,自从高元珍住进来,没少吐槽他那颗卤蛋头,第二天他就不刮了,让头发慢慢的长出来,这不,没几天头皮就冒出请黑色一层发茬,脸洗得干干净净,看着清秀不少。

最关键的是,高元珍每天给他念叨瞎子老娘的不易,今儿老娘头疼,明儿肚子疼的,但凡有狐朋狗友来约,老娘就疼,他总不能丢下两个病女人出门快活吧?不出去喝酒,不再夜不归宿,保证了充足的睡眠,精气神也就回来了。

再加每天收拾家务,洗碗扫地做饭,一活动开,身子骨也健朗起来,没了以前那股腰弯背驼的猥琐气……简直是焕然一新。

就连幺妹也忍不住:“哇哦!满银叔叔现在真好看!”

王满银不自在的摸了摸后脑勺,“害,你懂啥,男人不用好看,会挣钱就行。”说着,拖他们坐下,“正巧买了猪头肉,吃了饭再走。”

高元珍前天下午就回去了,听说身体已经好多了,由王满银用自行车将她驮到家门口,等星期一再去接她来医院复查,过了头三个月胎坐稳应该就没啥事了。

“谢谢你啊,满银。”

“害,你们客气啥,我这样的臭鱼烂虾,也就你们不嫌臭才跟我来往。”他是真心感谢她们,没有她们,他现在说不定都早死了,更何况是工作?

原来,他挣到钱后,街道上很多人对他印象大为改观,再加常跟百货商店有业务往来,街道办主任也听说了,说是开春后街道管的养猪场要招工,给他报上名了。

“如果不出意外,年后三四月份我就得上养殖场上班了。”他咧嘴,露出一口不怎么白也不怎么整齐的牙齿,却让人觉着很舒服,很可靠。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啦!

“不过你们放心,我会让朋友打听的,丢了两张自行车票这么大的事儿,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谢谢满银叔叔。”自己犯的错误即将得到弥补,小地精是真的开心,可她不知道的是,因为这个错误,又会给她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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