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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尚飞是第二天早上上班时才知道马胜利生病了的。

那天早上,梁尚飞进入大门时没有见到马胜利的身影,心里就觉得有些蹊跷。在他的印象中,大门口假如没有了马胜利,就意味着嘉信公司缺少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自打马胜利被光荣的提升到班长这个位置上之后,凡是公司上下班时人员进出的高峰期,总是能看见马胜利穿着制服威风八面的站在门口执勤。每当看见有领导的车子要进出公司的大门,马胜利老远地便会堆着笑脸,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待到车子开到跟前时,还会敬上一个不太标准的举手礼。尽管没有一个领导曾经放慢车速落下车窗跟他打过招呼,但是马胜利能够做到风雨无阻,从不懈怠。目送着领导的车子走远,马胜利很快便会恢复到威严的状态,回过脸来继续用鹰一般犀利的目光审视着进出大门的员工,那感觉既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君王,又仿佛一位凛然不可侵犯的卫士。

今天在门口没有见着马胜利,梁尚飞的心里就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似的。对了!是他已经习惯于每天进出公司的大门时,跟马胜利打一声招呼的。好在警卫班的弟兄他都比较熟悉,他看见站在大门一侧的牛副班长,就凑到他的身边打起了招呼:“早啊!牛班!”

牛副班长给人的感觉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他扭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见是梁尚飞,便懒懒的随口跟他客气了一句:“大嫖,你早!”

“马书记今天怎么没来上班?”梁尚飞笑着问道。

“你问马书记么?他在公司的医务室躺着呢!”牛副班长回答。

“医务室?怎么回事?难道马书记病了么?”

“你还好意思问,病不病难道你不知道么?”牛副班长瞪了他一眼,笑着说道:“我就想不明白了,说你梁大嫖好玩女人也就算了,怎么连男人也感兴趣?老实交代,昨天晚上在门卫室的套间里,到底把我们的马书记怎么了?”

“他一个大男人,除了打打牌,我还能把他怎么样?”

“不会吧?你小子一准是把我们的马书记给鸡奸了。你瞧你把他给弄的,早上连床都起不来了,又是吐,又是泻,那脑门子烧的,都能煎鸡蛋饼了。”

“说笑话!说笑话!”梁尚飞口中应着,心里想坏了,昨天晚上看来玩出格了,马胜利一定是冻出毛病来了。

梁尚飞倒不是担心马胜利的身体,他是担心过两天就会有客户要盐了,届时没有了马胜利作掩护,会不会弄出纰漏来,那可说不定。自从结识了马胜利,他就产生了依赖性,独自行动的胆子是越来越小了。他掏出手机来看了看,想着自己今天应该上的是第二轮,十点到十二点的班,时间尚早,决定先到岗位上点个卯,然后再到医务室去瞧一瞧马胜利,探视一下他的病情。

医务室在公司职工食堂的后边,是一溜低矮的平房。尽管公司领导要将嘉信盐化做大做强的野心从未停息过,公司的面貌每年也在日新月异的发生着变化,但是这里似乎成了被领导们遗忘的角落,看上去明显与厂区的其它地方格格不入。这些平房有些年头了,还是早年筹建晶宝盐化厂时的产物,当年这里是筹建处的办公所在地,后来企业正常生产了,第一届领导颇有些忆苦思甜的感慨,这排平房也就一直没有舍得扒掉。经过简单的粉刷一番之后,这排房子始终被综合管理部管理着着,有几间被用做仓库,有几间被划为医务室,剩下的便被当做了职工宿舍。

梁尚飞在输液室里找到了马胜利,输液室的生意看上去不是太好,屋子里显得冷冷清清的,只有马胜利一个人闭着眼睛仰靠在躺椅上面夸张地哼哼。马胜利面色潮红,手背上戳着吊针,身体还不时地打着摆子。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他睁开了眼睛,见是梁尚飞,便有气无力的问道:“你来干什么?该不会现在就来找我讨债吧?”

“那哪能呢!瞧你把哥们看成什么人了!”梁尚飞堆着笑脸说道。

“你小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马胜利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是不是好人那不重要!”梁尚飞奸笑着说:“重要的是你我兄弟这么多年,听说你生病了,怎么着我也该来看一眼,是吧?”

“有你这样空着手来看望病人的么?一点儿他妈的诚意都没有!”马胜利笑着骂道。

“你是想要我送东西么?你就不怕单位里的人说我行贿,说你受贿么?”梁尚飞也跟他涮起了油嘴。

“我不怕!只要你敢送,我就敢收。”马胜利说。

“这可是你说的!好!你想要吃什么,我现在就给你去买。”梁上飞说着,假意作出要出门的样子。

“我想吃欠条!”

“油条?”

“欠条!”

“你要欠条干什么?不会是现在就要还钱给我吧?”

“我都病成这样了,你还不把它当做礼物送给我么?”

“那可不行!不过我可以答应你,等你的身体好了以后,我会努力地尽快让你还上这笔钱的。”

“我就知道你小子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从来就没安过什么好心。”

“言重了!言重了!”梁尚飞打起了哈哈:“咱哥俩是什么关系?能拿黄鼠狼和鸡比么?”

“得了吧!有屁你就赶紧放。告诉我,什么时候行动?”

“我估摸着最迟三天以后,就会有人要货了。”梁尚飞说。

“那你先回去等着,等老子养好了病再说。”说完这句话,马胜利又开始闭着眼睛哼哼。

“那你可要快着些个。”梁尚飞见状,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门外走:“不要让我久等。”

“瞧你说的什么狗屎话,好像老子愿意把病留在身上似的。”听了梁尚飞的话,马胜利睁开眼睛冲着他的后背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听着梁尚飞的脚步声越走越远,马胜利心里的气似乎还没有顺过来,他冲着墙狠狠地骂了一句“狗日的”,便仰靠在躺椅上盯着天花板发呆。他是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想着最近几年自己一直没弄到什么钱,挣了点儿外快,都被梁尚飞这个兔崽子套身上去了。这还不算可气,可气的是这家伙平日里跟自己称兄道弟,外表看上去蛮亲热,昨天晚上跟他借钱,居然还要自己脱衣服抵押,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全是拜他所赐么?

这家伙简直就是该死!该死!该死!

难道我马胜利甘愿做个孬种,吃了这个哑巴亏么?怎么着才能报这一箭之仇呢?要报仇还不能让他知道,如果两个人搞翻了脸,自己以后的财路也就断了,那样的话就太得不偿失了。

那个星期里,马胜利每天都到医务室去挂吊针,一个人的时光是最利于思考的,他沉下心来躺靠在躺椅上,整日思考着报复大计。想啊!想啊!冰凉的药水治好了他的身体,似乎也给他的脑子带去了灵感,一个星期之后,他的病彻底的好了,而收拾梁尚飞的办法也终于想出来了。

十多天后,马胜利通知梁尚飞说自己某天晚上值班,让他做好偷盐的准备。

将近两个星期没捞着弄盐,梁尚飞嘴上的泡子都快急出来了。他的手机始终处于发烧状态,也快要被人给打爆了。这些日子他没事就去找马胜利,看他什么时候能好起来,什么时候安排他俩的行动计划。可是马胜利却一反常态,看上去并不像以往那么的着急,总是让他再等等。梁尚飞成天急得团团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今天好不容易盼到了马胜利的通知,他的兴奋劲就甭提了,决定在当天晚上多弄几趟,好好地填补一下这些日子拉下的缺口。

月黑风高夜,鼠窃狗偷天。车轮在僻静的道路上行驶,脚步在盐垛与围墙间往复,梁尚飞像是一只不知疲倦的陀螺,在公司与住所之间疯狂的旋转着。一趟,两趟,三趟……当他将第四趟盐拖到家门口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往屋子里卸载,就看见不远处的马路上,有一辆轿车夸张的旋了一个大弯,车轮制动时刺耳的声音还在耳边响着,几秒钟的空子车子已经停稳在他家的门口。

梁尚飞被眼前的情景搞得有些发懵,他愣在那儿一下子还真的没有反应过来。老实说,他就是有所反应也来不及,毕竟事出仓促,四个轮子的家伙又跑得太快。轿车上的两盏大灯未灭,明亮而又刺眼,把梁尚飞和他的马自达罩在亮光当中。

车门开了,从车子上先后下来了三个人,看上去块头都还不小,四十左右岁的年纪,其中一个人快步走到梁尚飞的马自达旁,伸手揭起覆盖在车斗上的油布毡,打开电筒往货物上照了照,兴奋地扭头对站在梁尚飞身边的那个大块头说道:“韩科长,抓对了,全部是盐!”

被称为韩科长的那个人转脸看着梁尚飞:“你是叫梁尚飞么?”

梁尚飞显然是被突然冒出来的几个人给吓着了,见有人朝他问话,便小声地回答说:“是的。”

“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那个人开口又问。

“不知道。”梁尚飞摇了摇头回答。尽管他隐隐地感觉到了不妙,大致能够猜测出来人的身份,但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会是真的。

问话的那个人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证件本子,在梁尚飞的眼前晃了晃,很快,便又将它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由于轿车的灯光太亮,刺得梁尚飞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他连证件本是黑色的还是褐色的都没有看清楚,更不用说本本上面的字了。

那个人一边扣着装证件的那个口袋的纽扣,一边对梁尚飞说道:“我们是H市盐政执法管理处的,有人举报你盗卖私盐,跟我们走一趟吧!”

梁尚飞一听来人是H市盐政执法管理处的,三魂六魄就已经走了一半,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心想这下毁了,这次是人赃俱获,要是被逮进去的话,不判个几年刑看样子是甭想出来。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想到了跑,可是三个人已成三角形把他困在了当中,这些人看上去没有一个个头比自己小的,想要轻易地逃脱看来已是不可能。他正站在那里发呆,另外的两个人已经贴近了他的身旁,每人夹起他的一条胳膊就往轿车上拽。梁尚飞此刻一点儿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身不由己地被人塞进了轿车的后排座位上,大概是害怕他会跳车,他被夹在了中间坐着,韩科长和同来的一个人分别坐在他的两侧,剩下的那个人则拉开前面的车门准备开车。

轿车一路颠簸着向市区的方向驶去。来到了大路上,在路灯的照射下,梁尚飞看清了自己乘坐的是一辆白色的桑塔纳轿车。车子里的人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只听见有轿车擦肩而过时的“呜呜”声和车子喇叭不时响起的“嘀嘀”声。梁尚飞的脑子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他面无表情的透过汽车的前挡玻璃看着外边的世界,倒底是隆冬时节,再加上是夜半三更,马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梁尚飞不知道下一刻将要发生些什么,他竭力地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思绪,思考着到达目的地后这些人可能会问到的问题,自己又该如何去作答,可是恐惧和紧张使他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轿车很快就开到了市区,梁尚飞只以为这些人一定会把自己带到H市盐务管理局盘问的,但是他们没有。H市盐务管理局在廉政路上,而轿车在廉政路与樱花路的交叉路口却拐向了樱花路。这些人究竟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呢?梁尚飞有些犯迷糊了。但是他的迷糊很快就有了答案,车子又拐了两个路口,最终在香格里拉大酒店的门前停了下来。

香格里拉大酒店是一座新落成的酒店,层数高,装潢也很上档次,楼顶上有几盏射天灯,每天晚上都会射出几束粗大的灯柱在浩瀚的夜空中摇曳,这既是H市的一景,也是香格里拉大酒店在夜晚提醒外人的特有的标记。车子停稳,那个被称为韩科长的人先下了车,他朝坐在车里面的梁尚飞招了招手,示意他也下车,梁尚飞愣在那里没有动弹,被身边的那个人伸手推了一下,他这才意识到今天的目的地到了,于是不情愿地从车门里跨了出来。四个人走进了酒店的大门,穿过了宽敞的大厅,来到了一扇紧闭着的电梯门前,其中一个人点了一下按钮,等待的工夫不大,电梯门开了,三个人簇拥着梁尚飞走进了电梯。有一个人随手按了数字牌上的“5”字,那个“5”字就亮了,电梯开始平稳地向上升去,升到了五楼,电梯自动停了下来,门匀速的向两旁分了开去,几个人推着梁尚飞从里边走了出来。

出了电梯口,一行人拐向了右边的走道,来到了门牌号是“518”的门前,走在前边的那个人掏出口袋里的钥匙去开门,门开了,开门的那个人闪到了一旁,伸出手来示意梁尚飞进去。梁尚飞往身后看了一眼,犹犹豫豫地不肯动,被一个人从身后猛地一脚给踹在了屁股上,这一脚踹得很给力,梁尚飞一个踉跄,如同出了膛的子弹一般被射进了房间里,咕咚一声就栽倒在地板上。如果不是他及时地伸手格了一下茶几,方才在飞进来时脑袋非撞在茶几的台面上不可。

几个人快步走进了房间,殿后的那个人顺手合上了门,并且上了保险。大概是防止梁尚飞会逃跑,他就一直站在门后守着,韩科长和另外的一个人则分别坐在两张单人沙发上。梁尚飞可能是被刚才那一脚给踹懵了,好半天都没有还过魂来,他痴呆呆的坐在地板上,不知道是该爬起来好,还是该就这样坐着不动。他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那两个人,发现被称为韩科长的那个人皮肤很黑,如同黑炭一般,两只铜铃般的眼珠子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另一个人则长得白净些,看上去也比较斯文,他正铺开本子准备记录。

韩科长嘴里“嗯”了一声,伸手朝对面的长沙发上指了指,意思是让梁尚飞坐过去。梁尚飞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乖乖地爬到沙发上坐了下来,紧张地等候着对面的人问话。

“交代吧!这件事情干了多少次了?”韩科长沉着个脸,开始冷冷地盘问。

“我就干了这么一次!没想到就被你们给抓住了!”梁尚飞低着脑袋小声地回答。他想,绝对不能说多,说得越多,自己的下场将越倒霉。

“你就骗鬼去吧!”韩科长一拍身旁的茶几,一只装有半杯水的茶杯被震得掉在了地板上,“啪”的一声摔碎了,水和玻璃碎片溅了一地。韩科长没有理会裤子和鞋子上的水迹,他用手指着梁尚飞的脸又说道:“这次是因为抓到你了,所以你就说只有这一次;如果要是没有抓到的话,你一定是一次也没偷过了,是不是?”

“韩科长,天地良心!我敢对天发誓,真的只偷了这一次。”梁尚飞信誓旦旦,一副委屈的表情。

“你还敢对天发誓?”韩科长看着他,点了点头说道:“好!看来你是打算顽抗到底了。待会儿我能让你生不如死,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梁尚飞可怜巴巴地回答。他知道韩科长不是在威胁自己,对方有三个人,自己只一个人,自己就算被打死在这间屋子里也不会有人知道。聪明的做法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人家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应,底线是除了这次,自己再没有偷过盐。他想着自己是否应该上前跟这些人套套近乎,于是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来,站起身来堆着笑脸准备上前敬人。

“滚回去呆着!”韩科长用手指着沙发,瞪着梁尚飞说道:“梁尚飞,我告诉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老实实的把事情交代清楚,我们会考虑酌情从轻处理,否则你今天甭想跨出这个门去。”

“韩科长,我真的没骗您,我确实只偷了这一次。”梁尚飞的步子还没迈开,听了韩科长的话后,一屁股又坐下了。他当然不会就这样被几句话吓倒,因为他知道,坦白未必从宽,抗拒必定从严,历朝历代对于盗卖私盐的事情处罚的都比较重。只要自己死不承认,只要他们没抓到证据,他们也就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站在门后边的那个人显然是个急性子,见梁尚飞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早就看着不顺眼了,他三步两步地走到梁尚飞的身后,圈起中指照着他的后脑勺猛地就是一个生姜拐子,口中骂道:“你他妈个B的,到底说还是不说?”

这一下扣得挺重,把梁尚飞扣得两只眼睛直冒金星,眼泪也因疼痛而倏倏地从眼角处流了出来。他扭过脸去直愣愣的看着打他的那个人,那个人也正拿眼睛瞪着他,恶狠狠地说道:“看什么看?赶紧交代!再看就把你的眼珠子给抠出来!”

梁尚飞心里怯懦,是敢怒而不敢言。他回过头来求助似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哭丧着脸说道:“你们是政府机关的办事人员,在办事时还兴骂人和打人么?”

“对待你这种人,这还只是轻的。”韩科长看着他,冷笑了两声说道:“如果你还拒不配合的话,一会儿还有比这个更刺激的等着你呐!”

梁尚飞低着头不吭气,心想你这是在恐吓我呢!老子又不是三岁小孩,你们想用打打骂骂的手段就让我招供,门都没有!唉!今天只当是我梁尚飞的一个劫,这几斤骨头几斤肉就交给你们了,要打要骂随你么去,反正我就给你们来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看看你们对我的底细到底了解多少。

坐在韩科长身旁的那个人见状,他放下了手中的笔,转脸对韩科长说:“韩科,要不要我提示他一下?”

“也好!”韩科长说:“大张,你就把这段日子里我们对他的调查情况跟他通报一下,帮助他回忆回忆。”

“梁尚飞,我劝你你就不要再抱着侥幸心理了。”那个叫大张的人看了一眼梁尚飞,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翻开茶几上的本子,揭到了其中一页,停下了,他看着本子上的内容说道:“我们缉查队关注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仅仅在十二月份,加上这次你就偷盗了五起,另外四次的时间是要我讲出来呢?还是你自己来说?”

听了大张的话,梁尚飞暗暗打了个激灵,掐指算来,在十二月份他确实偷了五次盐。这个大张究竟是在故弄玄虚呢?还是真的掌握了我偷盐的证据?他本能地抬头看了看,在大张的眼神里他没有找到任何答案。

“看来你还真的是健忘呢!十二月三日,十二月八日,十二月十四日,十二月二十日,这几天晚上你究竟干了些什么,你大概不会忘记吧?”见梁尚飞不说话,像个白痴似的盯着自己,大张又补充了一句。

大张的话在梁尚飞的心里起了反应,不可否认,他方才所说的日期与自己在这个月里所干坏事的日期是完全吻合的。难道缉查队真的早就开始注意自己了?不对呀!按理说他们第一次发现我偷盐时,就应该立即抓我的,为什么要等到五次以后才动手呢?

难道大张所说的日期与我这个月的行动纯属巧合,他们还是在诈我?这样想着,梁尚飞的心里又变得斩决起来,决定依旧死不认账。他开口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你们一定是认错人了,我真的只偷了这一次!”

“要不要我把你的销货渠道也给透露一些?”大张真是好脾气,说起话来轻声慢语,不急不恼。

大张的话再一次触动了梁尚飞的心思,他沉默着,但是心里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是招供呢?还是不招供呢?这确实是一个两难的抉择。招了,也许处罚得能轻一些;不招,自己很可能会陷入被动,这些人要是真的连自己的销货渠道都摸清楚了,自己怕是不招也不行了。但是要是就这样招供了,是不是显得草率了些?

“韩科,我看甭跟他废话了。”梁尚飞的脑子里正进行着斗争,站在他身后的那个人又按耐不住了:“我看这家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给点颜色给他看看,他还不知道马王爷是三只眼呢!”

“大刘,依你的意思怎么让他开口?”韩科长抬头问刚才讲话的那个人。

“骂人嘴碎,打人手累。”大刘说道:“依我的意思干脆让他开飞机,累死他个B养的,看他还招不招!”

“好主意!”韩科长听了,一拍大腿说道:“大刘,你先给他做个示范,他如果不听从,就给我往死里揍。”

“好嘞!”大刘答应着,伸手一把揪住梁尚飞的衣领,把他给拎了起来。韩科长和大张也过来帮忙,把梁尚飞方才坐的长沙发和面前的茶几往门口挪了挪,这样屋子中央就腾出了一块空地方。

大刘瞪着梁尚飞说:“你不是说我打你和骂你么?这下我们不打你,也不骂你,看着我的动作好好学,一会儿就该轮到你了。”说完话,大刘便开始做示范。

梁尚飞起先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待看了大刘的动作后,他就明白了,原来他们是要体罚自己,考验一下自己的耐力。他们所谓的开飞机,也不是什么新鲜的玩意,只是自己小时候玩过的游戏而已。不同的是小时候是跑着玩的,现在只能静止不动。想不到自己快四十的人了,还要重温这些个小儿科的节目。

“金鸡独立!”做完了示范,大刘开始喊口令了。

梁尚飞觉着难为情,他窘迫的站在那里不肯动。

“你做不做?”大刘大声地问梁尚飞。

梁尚飞胀红着脸不吭气。

“你不动是吧?”大刘说着话,绕到梁尚飞的屁股后边,照着梁尚飞的后腿弯猛地踹了一脚,一下子就把梁尚飞踹得跪倒在了地上。

“起来!”大刘踢着他的屁股,厉声的命令道。

可怜梁尚飞长了这么大,除了挨父母打过,何曾受过这样的罪,他眼泪汪汪的望着大刘,两手撑着地板爬了起来,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不敢动。

“你做不做?”大刘用手搡了他一下,再次问道。

梁尚飞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识相点,因为在他的身旁还站着另外两位,看他们的表情随时都有可能将他打翻在地,然后再踏上一脚的。

“金鸡独立!”见梁尚飞不说话,大刘又开始发号施令。

梁尚飞不情愿的勾起了右腿。

“换左腿!”大刘喊道。

梁尚飞把右腿放下,又勾起了左腿。

“大鹏展翅!”大刘发出了下一个命令。

梁尚飞的两臂向两旁伸直,宛如展翅欲飞的大鸟。

“身体前倾!”大刘的第三个命令。

梁尚飞的上身向前微倾,平衡掌握的蛮好,再往前一点就倒了,往后一点则达不到大刘的规范要求。

“呜——”大刘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

“呜——”梁尚飞撮起嘴巴大声地呜了起来。除了换气的空子,呜呜声是不准停下来的。

梁尚飞有事做了,另外的三个人就闲着了。一开始,大家看着梁尚飞的动作还比较滑稽可笑,看得久了,也就腻味了。三个人觉得无聊,便围在茶几旁打牌,坐的位置当然不能离梁尚飞太远,得随时防止他偷懒,还不能让他找到机会逃脱。为此大刘把自己的牛皮裤带都抽下来了,只要梁尚飞的动作稍有偏差,他回手就是一皮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梁尚飞一边呜呜着,一边想着自己的心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更不知道自己招了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那几个人来的是跑得快,积累到一定的张数便往脑袋上贴纸条,其中大概数大刘的牌技最臭,腮上、下巴上沾满了纸条。

黎明的曙光透过薄薄的窗纱射到了客房里,把屋子里的人都给染红了。梁尚飞接连呜呜了几个小时,是又渴又饿,困顿不堪。这中间还被抽了几裤带,心中的苦楚自不待言。韩科长他们折腾了一夜,可能也早就觉得累了,不时地有人伸着懒腰,打着呵气。见天色已亮,韩科长让大刘出去买些东西回来填填肚子,大刘应了一声,撂下了手中的牌就出去了。

“你还没想好么?”大刘走后,韩科长问梁尚飞。

“呜——”

“好!你很有骨气!”韩科长说。

“呜——”

不一会儿,大刘拎着牛奶和烧饼油条就进来了,三个人开始围在茶几旁边吃吃喝喝,细嚼慢咽,把梁尚飞晾在一边继续开他的飞机。看着别人吃东西,梁尚飞的肠子就蠕动得厉害。算起来他要比他们渴得多,也饿得多,昨天夜里弄了几趟盐,又被这些人弄到这里来开了几个时辰的飞机,傍晚吃的那点儿东西早就消化殆尽了。

“给我口水喝吧!”梁尚飞停止了呜呜,要求不高地央求道。

“水有的是,前提是你先把问题交代清楚了,否则尿都不会有一口给你喝的。”韩科长说道。

“我真的只偷了这一次!”梁尚飞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真的只偷了这一次么?那你就继续开你的飞机吧!什么时候不想开了,再讨水喝。”韩科长扭头又开始吃起了东西。

梁尚飞咂着嘴不动弹。

“快点儿给我呜呜!”大刘在一旁冲着梁尚飞吼了一句。

梁尚飞依旧没有反应。

“妈的!你还想软抵抗。”大刘气得站起身来,扔下手中的半拉子油条,照着梁尚飞的屁股猛地就是一脚。

可怜梁尚飞累了一夜,早已是饥肠辘辘,四肢无力,被大刘的这一脚踹过之后,倒在地上好久都没有爬得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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