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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说开就开,八点四十分通知下去,九点整人员已经到齐。会议在七楼的圆桌会议室举行,与会者皆是机关各部室以及二级单位的正职副职,当宁总经理和阚书记步入会场的时候,会议室里正如鸭吵塘般热闹,有的在咨询今天会议的内容,有的在议论关于传单的事情,看到两位高层进来,个个都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坐在位置上等待领导训话。
宁向前问田俊宇人到齐了没有,田俊宇说除了金正浩主任,该到的人都到了。宁向前点了点头,让他把复印的传单发下去,扭头对阚书记说,金主任有事在忙,我看就不等他了吧?阚书记说那就开始吧!宁向前拿过话筒,没有了以往的套话,直奔主题说道:“各位,看到面前的传单了吗?好好看一看!不知各位看过之后,有何感想?”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各位,都说一说吧!”见好长时间没人说话,阚书记对着话筒说道:“昨天,公司里发生了员工集体闹事的事情,夜里就有人贴了传单,这是什么行为?这是想破坏公司大好的生产局面的行为!发生这样的事情,宁总经理不会答应,我也不会答应,在座的都是各个部门的领导,我相信你们也不会答应这种事情!公司搅乱了,对大家有什么好处?在座的离开嘉信公司,你们认为自己还会找到这么好的饭碗么?”
“宁总,阚书记,您二位就下指示吧!”是否搞清了领导的意图不要紧,但是表忠心的机会一定不能留给别人,人力资源部部长“讨人嫌(陶仁贤)”就是这样的人:“需要我们怎么做,我们一定全力以赴,坚决为领导分忧!”
“是啊!是啊!宁总,阚书记,您二位就发话吧!需要我们怎么做,我们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众人纷纷跟着附和。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天确实是我宁某用着大家的时候了!”马屁话平常听着不觉得,今天听着着实有些感动,宁向前挥手示意大家安静,说道:“今天开会的目的只有一个,希望大家围绕这张传单,提供有价值的线索,找出此次闹事的幕后主谋。”
“阚书记,宁总,请问传单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配送中心主任王八石(八蛋)向来以小诸葛著称,说起话来不紧不慢。
“公司的墙上,你们配送中心的仓库门口也有的。”宁向前回答。
“我们仓库门口是有摄像头的,调出监控回放一下,应该不难找出贴传单的人。”王八石自以为发现了新大陆,看着两位高层,期望得到嘉许。
“查过了!所有的监控器在同一时段内被关闭了半个小时,其他时段没有发现嫌疑人的踪迹。”宁向前神情沮丧。
王八石是宁向前的老乡,两个人都是Y市人。不仅是同乡,而且同村同组,王八石的辉煌完全得益于宁向前,宁向前对他的信任要超过在座其他任何人。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报警呢?”说话的人是制盐分公司的副书记“宋大炮”,他是一个想到哪就说到哪的人。
“报警的事情,我和宁总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这种情况属于企业内部矛盾,报了警,警察也不会介入的。”对于宋大炮的话,阚书记很不以为然的一笑,继而说道:“宋副书记,你认真动脑子想一想看,假如你是警察,你会来制止公司员工要求涨工资么?”
“是啊是啊!警察是一定不会来过问这种事情的。”不管对错,跟着高层走永远是不会错的,这是王八石为官数年总结出来的心得。
“我的意思是请警察协助查摄像头的事情,并不奢望他们能帮公司解决员工闹事的问题。”宋大炮涨红着脸小声辩解。
“那也不妥的!”阚书记摆手说道:“我们企业是搞生产经营的,内部的事情,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再说这种事情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传出去也有损于国企的形象。”
“各位兄弟,大家还是围绕这张传单思考思考,看看能不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纠结于无用的话题只能是浪费时间,宁向前放下了总经理的姿态,直呼下属为兄弟,他抖着手上的那份传单,把大家的注意力重新引回到正题:“我看它的文采,绝不是普通人所为!起草这份传单的人的学历,我的猜测至少在高中以上,大家在各自的单位里排查排查,看看有哪些人平日里牢骚满腹,且对公司的人事制度、经营策略有不满的,把这些人作为重点的排查对象,摸清他们昨天晚上的行踪。”
宁向前的话再次让会议陷入沉寂,中层们个个把目光移向传单,故作深沉抓耳挠腮地思考起来。在这非常时刻,说自己的单位里有嫌疑对象,无疑是引火烧身,因此,大家的思考只是形式,并无实质内容。
“各位,倒是说话呀!忘了你们当初是怎么爬到这个位置上来的么?”阚书记不像宁向前那样,遇到事情就低三下四,语气里充满了责备。
“阚书记,宁总,要我说直接让职能部门查一下公司的招工履历表,把所有高中以上学历的人都调出来,逐一排查,这样岂不是更好?”说话的人是热电分公司的穆经理,他在热电分公司是老资格,经历与厂史相当,因为有着睚眦必报的个性,所以在热电分公司享有极高的威信。
“时间来不及了!”宁向前摇头说道:“只剩下明天一天的时间,公司上上下下几千号人,要调查到什么时候?再说这样兴师动众的,也容易打草惊蛇,到时不仅查不出来,反而更加助长了闹事者的嚣张气焰。”
“各位,都说说吧!”见个个不言不语,阚书记为大家拓开思路:“也不要把目光局限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大家不妨把视界放开一些,看看自己周边所有熟悉的人,包括公司内部其他单位的人,只要大家认为有嫌疑的,畅所欲言,勿要拘泥。”
“阚书记,您要是这样说,我觉得有一个人倒是比较可疑。”说话的人是生产技术部副部长裘富贵。
说到裘富贵,有必要简要介绍一下这个人。人如其名,裘富贵一直是一个积极要求上进追求富贵的人,他是半路出家到嘉信盐化公司的,据听说他跟庄来福是表亲,真假不知道,但是他的官途比较平坦这是真的,从普通办事员,升到生产技术部副部长,前后用了不到五年的时间,因为有着强硬的后台,一般人他不太放在眼里,这一点从他平素的言行上可以看得出来。
在升生产技术部副部长之前,裘富贵一直在设备科上班,对于下面二级单位的人上来办事,他很少有笑脸,总是一副莫测高深、自高自大的嘴脸。设备科主要负责公司的设备,二级单位的设备改造、更新什么的,都要经过生产技术部设备科把关报批,进了新设备也必须由设备科验收合格才能交付基层单位安装使用。裘富贵在干设备科副科长、科长期间,差是没少出,财是没少发,但裘富贵更关注的是自己的技术话语权。公司每进一样新设备,他都会亲自赴厂家考察调研,并且随时准备一个本子向厂家的设备工程师咨询设备的结构、性能,以及该设备在其他单位使用时出现的故障特征,设备工程师的话他会一一记录在本子上,回来以后独自研究消化吸收。当购买的设备发送到公司时,设备科验收完毕,他总是不忘把设备的说明书取出存档,二级单位在设备安装使用过程中,如果遇到疑难问题想要索取说明书一看,裘富贵一般是不大情愿给的,他总是不辞辛苦亲临一线负责指导,期间还不忘奚落底下的人蠢笨无知。
“是谁?”阚书记和宁总经理同时来了精神。
“俞真卿。”裘富贵回答。
“俞真卿?”宁向前问道:“你是说采卤分公司的那个俞真卿?说说理由。”
对于俞真卿,宁向前是有印象的。
俞真卿是个电气检修工,原先在制盐分公司上班,因为孤傲清高,跟班里的人关系搞得不是太好。俞真卿的班长姓冯,是当地的土地工,人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冯班长是窝里窝外都吃,平日奉行“公司大草堆,不扯白不扯”的理念,手脚很不干净,据说冯班长家里的检修工具足够配备一个加强团的,俞真卿因此不大瞧得起他。有一次检修时,俞真卿的测电笔忘记收了,他问冯班长看见了没有,班长呛了他一句说你的工具丢了我怎么会看见?检修人员没有检修工具,就如同士兵没有了枪,电气检修是跟打交道,没有工具肯定是不行的。测电笔本身值不了几个钱,俞真卿猜测是班长偷了,但又没抓着人家把柄,便开了单子要到仓库去领,谁知冯班长不肯在单子上签字,坚持要俞真卿自己掏钱赔,为此两个人吵了几句,最后还动了手,冯班长手虽然长,但是对自己的顶头上司一直比较大方,其结果是俞真卿被退到人力资源部重新安排工作,后来安排在采卤分公司,继续的本行。
事实的情况是,冯班长把俞真卿从制盐分公司电气检修班撵走,并不仅仅因为一支测电笔。公司里每三年组织一次技术比武,请H市技师学院的人监考,考试分理论和实践,理论三十分,实践七十分,考试的前三名职称可破格升级技师。制盐电气检修班爱学爱动的人不多,没有谁愿意去参考,上面安排了指标,班里的人又不愿意去,冯班长思前想后,毫不犹豫地把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派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俞真卿——身上。结果巧了,俞真卿瞎猫撞着死耗子,还真考进了前三,成了班里唯一的技师,这下冯班长坐不住了,本想着让俞真卿出丑的,结果反而成就了人家,自己身为班长职称仅是中级工,而班员却是技师,太危险了!所以除之而后快是必须的。
到哪里上班都是干工作,俞真卿并没有因为离开制盐分公司而有什么纠结,依旧酷爱他的书法,上班时手中总有一本书法书,一有空闲便拿手中的钳子、改锥在地上写写划划,琢磨运笔技法。字儿写得好,难免有人打他书法的主意,嘉信盐化公司自从成为G省盐业公司的一分子,省国资委举办的一些活动当然是要参加的,譬如书画比赛,隔两年就会举行那么一次,任务层层分解,G省盐业公司给了嘉信盐化公司指标,这时就有人想到了俞真卿,说他的书法不错,足可以替公司应差。
对于公司分派的任务,俞真卿是不大情愿完成的,但是端人饭碗受人管,为了以后少穿小鞋,他也就没有拒绝。他是一个对艺术比较严谨的人,既然答应的事情,就会努力去做好。那次俞真卿写的是行楷苏轼的《赤壁赋》,一共写了十多幅,总算挑出一幅自己满意的作品准备上交。结果单位要稿的那天,他去参加了公司组织的一年一度的职工旅游,当时身在外市,而宣传部门的人电话催得很急,没有办法,俞真卿只好打电话给老婆,让她把自己在书房里写好的书法作品递到单位。老婆在案几上看到有十多张书法宣纸,不知道是哪一张,本想打电话去问俞真卿,一想到电话打到外市要收昂贵的漫游费,她不想浪费钱,便随便抽了一张送到了嘉信公司。
一个月后,书画评比结果出来了,俞真卿为公司赢得了荣誉,拿了书法一等奖。宁向前特地打电话给他,向他表示了祝贺,并亲自用车带着他到省里去参加国资委的员工才艺颁奖仪式。在省国资委的宣传长廊上,到处都贴满了获奖者的杰作,俞真卿的书法被排在了书法奖项的第一位。当俞真卿看到自己的大作时,他就傻眼了,因为他发现墙上的书法根本不是自己当初挑出来的那一张!毫无疑问,是老婆拿错了!眼前的这一张书法,是俞真卿所写的十张里最不满意的一张,原因是在字体的间距结构上把握的不是太好,且在运笔时没有一气呵成的那种豪放的气势,最最重要的缺陷是书写时漏掉了一个字,“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不”字给漏写了,这是一个不懂书法的人都能看出来的败笔,而自己的作品居然被评为了一等奖!俞真卿有了一种被愚弄的感觉。但是,他谁都没有说,颁奖典礼上,他像喝醉了酒似的上台领了奖杯。颁奖结束,宁总说自己有事要先回公司,嘱咐他可以在省城玩几天,费用由公司报销,俞真卿当即谢了宁总经理的好意,跟着他一起回来了。
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俞真卿就是找出案头所有的书法作品,一把火将它们烧成了灰烬。
俞真卿的书法出了名,找他写字的个人也多了起来,有来求写生意匾额的,有来求写福禄寿喜的,有为孩子求写励志的诗词歌赋的,也有附庸风雅之徒求字挂在家里装饰门面的,俞真卿是个倔脾气,他是看得顺眼的人就给写,看得不顺眼的一概拒绝,不管其职位高低。为此,他是得罪了不少人,裘富贵就是其中一个。
“我怀疑就是他!”裘富贵说道:“别看这个人平时沉默寡言,但是据我所知,他的牢骚还是不少的。我曾经到采卤分公司指导过数次设备安装,每次见到他不是捧着一本书在看,就是握着手机看电子书,由此可知他的文化水平是不低的。最值得可疑的是,他自恃自己的书法造诣极高,一贯瞧不起身边的人,对公司的经营方针、经营策略也常有诋毁之言,这样的人是最可疑的。”
裘富贵的猜测多少有些牵强,说穿了他只是私心在作怪,借机公报私仇。他和采卤分公司的汪经理一直不太对劲,其实两人之间并没有实质性的利害冲突,仅仅是相互瞅着对方的言行不顺眼而已,加上上次找俞真卿要字吃了闭门羹,这次正好利用机会一石二鸟。
“裘副部长,你的怀疑要有根据!”汪经理是个大炮筒子,脾气急躁,也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见裘富贵盯上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信口雌黄,血口喷人,狗咬虱子——瞎嚼可不行!”
“汪经理,我怎么狗咬虱子瞎嚼了?俞真卿文化水平高,书法写得好,本来就符合阚书记和宁总说的嫌疑条件嘛!”当着众多的中层被骂,裘富贵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他搬出了两位高层做挡箭牌。
“嘉信盐化公司文化程度高的人多了去了,你凭什么就怀疑是采卤分公司的俞真卿?要我看,你的文化程度也不低,干嘛不怀疑你自己?”汪经理虽然是个粗人,讲话却扣得住理,他接过裘富贵的话茬反驳道:“要说书法写得好,你睁开眼睛看看清楚,传单可是打印机打印的!如果传单是手写的,还用的着你来操心么?公司领导安排人调查一下笔迹,不就真相大白了!”
“你你”裘富贵气得脸色发紫,变成了结巴。
“老汪,你不要多心!裘副部长也是为公司的稳定考虑,对事不对人。”眼瞅着两个人要翻脸,宁向前不得不出面干预,说完扭头低声吩咐田俊宇:“你让治安保卫科的刘科长去查一查,看俞真卿昨天晚上都干什么了?”
“宁总,不用查了,昨天采卤分公司的变压器坏了,采卤电气检修班加班忙了一天一夜,俞真卿一直在现场,他根本来不了的,这一点我敢向您保证!”汪经理坐得离宁向前比较近,听到自己手下的人被怀疑,就像自己的人格被人怀疑一样,他很有些沮丧。
“还是查一下除疑为好!”阚书记朝田俊宇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尔后对汪经理说道:“宁总经理说得好,此事对事不对人的。”
“其实不用烦劳保卫科的,让办公室派人把昨天上午机关大楼的监控录像调出来,看看有没有俞真卿,不就真相大白了!”跟高层讲话,汪经理的语气马上低了八度。
“只要人是清白的,还怕查么?”裘富贵看着汪经理鼻孔“嗤”了一声,举手示意道:“我支持两位高层的意见,我个人认为,昨天组织闹事的主谋,不一定会出现在现场。”
“有道理!”宁向前点头同意。
“裘副部长果然聪明!”汪经理死死地盯了裘富贵一眼,低下头不再说话。
有了裘富贵和汪经理的前车之鉴,会场的气氛又静默下来,谁都不敢瞎开口,生怕表功不成,惹来一身骚。
“各位,说说吧!”阚书记看着一溜排低垂着的脑袋,不得不开口催促:“受人俸禄,替人消灾,公司需要你们的时候,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会场依旧一片静默。
“大家都没有说的么?”想着这帮家伙平时见到自己,恨不得把心和肺都掏出来,而现在一个个像闷屁虫似的,宁向前难免有些生气:“好!那我就点名吧,点到谁谁说!无论是自己单位的,还是兄弟单位的,至少拎出两个来,如果少一个,就请自行了断,回家闭门思过吧!”
宁向前的这一招还真管用,会场的气氛立马被调动起来,但是谁都不愿意拿自己单位的人说事,于是一次排查组织闹事者嫌疑人的会议,演变成了相互报复争相表功的狗咬狗的会议。会议从早上一直开到下午,从下午一直开到凌晨,中间宁向前让饭堂送了两趟盒饭,与会者除了上厕所的空子,谁也不准离开会议室。对于大家列举出来的嫌疑对象,宁向前会立马让人去调查,看看谁有作案时间,结果人是调查了不少,而真正有价值的线索却不多。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尽管与会者开会期间每人供应了两份盒饭,但是大家见两位高层愁得没有动筷子的意思,谁也没好意思举箸,内中虽有几个精明一些的,利用上厕所的空子出来泡了一碗面吃了,可在这么长时间的车轮大战之下,也早已被饥肠消耗得空空如也,因此,个个看上去都像是得了一场大病似的萎靡不振。
“时间不早了,我看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里吧!”阚书记看了一眼宁向前,继续说道:“大家很辛苦,我提议让宁总请客,到香格里拉摆上两桌,如何?”
“同意!同意!”一听说会议到此为止,与会者个个来了精神,又听说可以到大饭店打牙祭,更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纷纷举手起哄。
会议再拖下去,眼看着也成了鸡肋,疲劳战术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宁向前想着明天还要追查这件事情,有必要让大家早些回去休息,这样才能养足精神准备次日再战。对于阚书记的提议,他没有反对,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这不是宁向前的行事风格,他当即让金正浩去督办此事。
按理说,时至半夜,饭店早就该打烊了,但是嘉信盐化公司是香格里拉的老主顾,在里面有几间常年的包房,每年的餐饮住宿消费多达上百万,香格里拉也得罪不起,半个小时后,嘉信盐化公司的领导们便坐上了香格里拉的餐桌。
宴席开始,因为心里藏着心事,宁向前无论走到哪里都开心不起来,依旧是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阚书记见状,安慰他道:“小宁,别多想了,既来之,则安之,吃饱回家睡觉!明天会解决的!”
宁向前苦笑笑,把身子直了直,算是回答。
主子不开心,手下的人也就不敢放肆。要在平时,此刻个个早就放开海量相互敬酒,如今个个屏声敛气束手束脚的放不开。眼瞅着聚餐宴快要成了追悼会,阚书记不得不想出招儿来提振大家的士气,他提议大家先把不愉快的事情抛到一边,扭头向酒店的工作人员要来一副扑克,说下面开始抽点子,中签的人需要讲一个笑话,如果讲得在座的人不笑,讲笑话的人自行罚酒三杯;如果讲得在座的人都笑了,在座的人每人喝酒一杯,阚书记的提议立刻迎来一片掌声,个个都喊着要求阚书记先来一个给大家示范示范。
“好!那我就抛砖引玉,献丑在先。”阚书记也不推辞,清了一下嗓子,正襟说道:“话说从前有一个老头老不正经,跟儿媳妇有一腿,有一回趁老太婆上街赶集,他又溜到儿媳妇的卧室里欲行苟且之事,已经把儿媳妇的裤子扯了,正扒开儿媳妇的双股欲舔,不巧老太婆走到半道,想起忘拿东西又折回来了,进门一眼撞见老头趴在儿媳妇的裆间,气得破口大骂,说老东西你干什么呢?老头并不慌张,只是用手在儿媳妇的裆间抔了抔,又朝那里吹了一口气,起身说道:‘没干什么!媳妇这儿灰多,我恰巧路过这里,帮忙扒灰呢!’说完话,神定气闲的走了!”
众人正听得入神,阚书记的故事已经讲完了,他安坐在那里等着大家鼓掌和笑声,待众人会过意来,果然没有辜负他的等待,个个脸上乐开了花,于是鼓掌发笑干杯。
阚书记洗了牌,从中抽了一张,是7,一数人头,该是庄来福讲笑话。庄来福笑着说,我的肚里也只有您刚才讲的这个笑话,这下您讲完了,我没有讲的了。阚书记说,不讲不行!我提议加一条:如果副处级以上的人讲不上来笑话,罚酒十杯!众人拍掌赞同,庄来福推辞不得,只得说行,让我再想想。
“有了!”时间不长,庄来福一拍脑门说道:“说从前有一个男人特别好色,可是自己哪方面的能力却不行,怎么办呢?这好色也跟吸毒一样,容易成瘾,于是这个男人便对自己实施大补,猪鞭狗鞭羊鞭牛鞭,猪狗羊牛,隔三差五的吃,结果还是不行,后来只能借助药力行房。男人好这口,是日复一日,乐此不疲。有一天,这个男人在整理药盒时,发现自己购买的春药药丸每颗都被咬去半粒,心里就很纳闷,于是倚在客厅的长椅上想这药丸到底被谁咬了,想来想去,觉着这藏药丸的地方只有自己知道,愣是想不出来结果。就在他苦思冥想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一只老鼠从自己的卧室里跑了出来,而在这只老鼠的身后,还有一只老鼠在追赶它。两只老鼠一个在前面狂奔乱叫,一个在后面紧追不舍,两只老鼠绕着客厅里的饭桌是转如风轮,约有半晌饭的功夫,后面追赶的那只老鼠终于体力不支,四腿一蹬,肚皮朝上,死了!此情此景,让这个男人一拍脑门会过意来了,想起那些剩下的半粒药丸上的牙印,一定是那只死老鼠留下的,雄鼠吃了春药,雄性大发,急于交配,雌鼠不堪其扰,故才发生了方才的一幕。难题想通了,于是这个男人起身搬出药盒,把里面剩下的春药都找了出来,然后把它们扔进河里,从此不再吃药。”
“庄副总经理,你讲的这叫什么笑话?一点都不搞笑!”马主席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赶紧着,自行了断,罚酒十杯!”
“是啊,庄副总,确实不是太搞笑,你看大家伙儿都没笑吧!”阚书记接过话茬说道。末了,又想起什么似的斜着眼睛盯着庄来福缀了一句:“不对!我说庄副总,怎么这故事我听着像是在讲你自己的事情呢!”
阚书记话音刚落,在座的人都捧腹大笑起来。
“开玩笑!开玩笑!”庄来福面色不太自然,但是与自己开玩笑的人一个是领导,一个是平级,他是急不得又恼不得,只能赔着笑脸自我解嘲道:“看!看!大家现在都笑了不是?这下我不该被罚酒了!”
“不行!酒是一定要罚的!”马主席不让,坏笑着说道:“大家笑的并不是你讲的笑话,而是阚书记的精辟注释。”
“是啊是啊!酒是一定要罚的!”阚书记跟着附和:“你们两个酒司令呢?愣着干嘛?赶紧着,把庄副总的酒给满上!”
酒司令是裘富贵和王八石,两个人让服务员拿来十个杯子递次斟酒摆放在庄副经理面前。裘富贵因为跟庄副经理关系特殊,倒酒时有意少倒一些,被马主席看见了,笑着骂了一通,又让他全部斟满。
对于阚书记的话,庄来福向来是不敢违背的,甚至有点献媚的意思。他端起酒司令轮番送过来的酒杯,每饮一次,都向两位高层点头致意,尔后一口一个干了。
下一张牌是9,一数人头是马主席。
“我要说的是一个老婆偷情的笑话,各位,都捧个场,可不许不笑啊!”马主席未曾开讲,先朝桌面四周抱拳一拱手,以博取人气,接着绘声绘色的讲道:“说有这么一个女人,一天,她正躺在床上和他的情夫嘿休嘿休的时候,突然听到丈夫开门进屋的声音。‘快!站在那角落里不要动!’她对床上的情夫说道。说罢,赶紧将他全身擦满婴儿用油,再洒满石灰粉,并轻声地告诫他:‘站著不要动,你就装着是一个石膏像。’她丈夫进到房间里时,指著角落里的东西问她:‘那是什么?’他太太冷静地回答:‘喔!只是个石膏像。我见蔡家的卧房里也有一个,觉得蛮漂亮的,所以也弄一个回家摆设摆设。’夫妻俩自此就不再谈石膏像的事,直到俩人上床睡觉都不再谈起。清晨二点左右,丈夫起床到厨房找东西吃,回房时,手里拿著一个三明治,一杯牛奶,随手递给那个竖立着的石膏像说:‘兄弟,拿着!吃点东西吧!不要像我,在蔡家站了三天,连一口水都没得喝。’”
马主席的笑话讲完,大家都跟着哄笑起来,但是有一个人没笑——宁向前。众人笑着笑着,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地方不对劲,渐渐地,笑声也就稀疏下来。
从入席到现在,宁向前因为有着心思,脸色一直放松不下来,即便是阚书记和庄来福讲的两个笑话,他也只是敷衍的笑了笑,觉得眼前的这帮家伙平时在公司里是个个道貌岸然,俨然正人君子,一旦到了私下场合,都是些男盗女娼之徒,真正没有一个是正经东西!听到荤段子,个个就像吃肉一样,与市井杂碎有什么区别?但这是阚书记的提议,他也不好驳掉面子,也就没有阻止游戏规则的进行,并且在心里暗暗琢磨着自己可能要讲的笑话以应付眼前的局面。正想着的时候,马主席中了签,他的这个笑话一下子把宁向前带回到了那个久违的刻骨铭心的夜晚。因此众人都笑,他却笑不起来,尽管他也很想努力的笑一下,可是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服务员,烧牛窝和清蒸桂鱼好了没有?”见宁向前情绪不高,阚书记认为他是累的,并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于是问身旁侍立的宾馆服务人员。
“早好了!我这就传话给您上菜!”服务员应着转身离开。
烧牛窝和清蒸桂鱼是酒店的招牌菜,也是压轴菜,上了这两道菜,也就预示着菜上齐了。
“诸位,今天大家都比较辛苦,我建议来一个满堂红,大家干了杯中的酒,早些吃饭,回家休息!”阚书记命令道。
“遵命!”在座的人个个高举酒杯站了起来,一齐向两位高层的酒杯碰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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