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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府出的这点小事在京城之中根本就没人关心,对于卖入大户人家的奴才来说,如果触犯了家法而被主人打杀,这简直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件事情了,别看当年朱元璋设立了《洪武大诰》,可是中国毕竟还承认奴隶制,就算那些豪门的小厮、丫环们在外人眼中风光无限,可是他们的身份却是主人的私有财产,且明代的法律规定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不过若是某人或某个家庭无权无势,那这不可侵犯的规定也是能找到变通办法的……姜田显然不属于无权无势的范围,甚至可以说到目前为止除了皇帝之外就没人能处罚他,但是姜田对这件通奸案的处理结果却让四九城的老少们大跌眼镜,因为很简单的私定终身且勾搭成奸被姜田定性为——自由恋爱!
这个词汇也不算是他的独创,在皇帝的某些语录之中的确存在过这个词,不过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当年为了获得传统社会的支持,伟大的敢于战天斗地的皇帝陛下也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强行推广这个新概念,再说从维持社会稳定并且要快速恢复人口的目的上讲,包办婚姻有着不可替代的优势,中华逐渐演化出来的这种习俗其实是有着极为现实的意义,只是对女性的人权侵犯的比较多。放到姜府的这件小事上看,其实也没人会对姜田的做法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别忘了从原则上人家自己的女婢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真正引起大伙注意的其实是另外一个原因。
时间拉回到当时的现场,姜田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周围站满了府中的下人而且一个个还都低着头,气氛有点沉重,通奸这个指控无论是民间还是贵族都算是比较严重的事情,就算皇宫之中还有秽乱宫闱这个说法呢,尤其是在一些书香门第的大户人家,这就更是可以要命的罪名。大伙全都怕姜大人通过这件事来立威。
“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你们都是自由的,我只是雇佣你们的雇主,所以这俩人若是没有婚配,最多算是未婚先孕,不能算是通奸。”
姜田这话一出口,大伙全都惊讶的抬起头来交头接耳,站在姜田面前的这对鸳鸯更是吃惊不已,刚才他们本该跪在地上认罪,但是姜田早就免去了这个礼节,并且还以女方身怀有孕为由,让这个女孩可以坐在一旁答话,只是她绝不敢也不肯坐下,这才陪着自己男人站在一旁。现在更是听出了这话的弦外之音,那就是姜大人似乎并不追究这件事。其实府中的下人们并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是雇工,而是他们不敢相信姜田真的会履行诺言,那些离开的人们也是怕姜田将来再巧取豪夺的把他们变成奴才,这才拒绝在姜府继续工作,剩下的这些人都是没什么去处或是无法独立生活的人,对于他们来说,离开可能会饿死,留下大不了还是贱民一个,在生存的压力下何去何从也就无所谓了。
姜田已经从心月那里听说了这种心态,只是一直以来没有解释的必要,所以他也就没在意,直到出了这件事之后,姜田决定借这个机会来宣传一下自己的想法:“我且问你们,可还有长辈在世?”
两个人摇了摇头,姜田又问到:“那你俩私相授受可是出于真心?”
奸夫急忙表态:“老爷,我是真的喜欢玉珠,也想娶她。”
“嗯……”姜田点点头,然后转头看着女孩:“你委身于他可是出于自愿?”
女孩在这么多人面前被问到这种问题,虽然面相大窘可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姜田笑了笑然后说到:“你们都是自愿那何不结为夫妻?既然你们的长辈都不在了,那我就做主当个媒人,你们可愿意?”
这还有什么不愿意的,于是事情就以有终成眷属而告终,但是在对外宣传上,姜田的说辞就变成了现有法律没有阻止非婚男女结合,只是怕将来孩子出生之后没有合法的父母,所以就替他们补上该有的手续,并报备给新成立的北京公安局,让这俩人成为了法律上的合法夫妻。一直以来对于人的这点欲望,中国社会都是采取存天理灭人欲的准则来处理,不过当权者也未必是圣人,朱熹不也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嘛,所以实际在法律上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普通人家就算出了这种事情闹到了官府,原先的老爷们也是能撮合就撮合,除非一方已经结婚,属于婚外情的范畴,否则基本的处理流程也就不过如此。但是姜田的理由很让人玩味,因为他第一次指出了新朝的法律中没有规定未婚男女通奸的罪名,不仅如此还公开表示对于这种自由恋爱不否定也不提倡,这属于公民的权利且不可侵犯。
这意味着一个被很多人忽略的法律漏洞被曝光在众人面前,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漏洞,而是当初制定新婚姻法的时候,张韬有意为之的留下的伏笔,新婚姻法除了规定结婚双方要去官府备案并且领取证明之外,还规定了双方的权利与责任,但是这些律条言辞模糊,基本上还是维持现有的社会习惯,所以没有受到人们关注,类似的程序在明代也是存在的,只是后来不再彻底执行罢了,现在只不过换汤不换药的再次提出而已。这下人们都清楚了现有法律和以前的不同,在有心人的挖掘之下还找到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漏洞”,比如婚后夫妻平等啦、禁止家庭暴力啦、财产分割等等内容全都被人翻了出来。
以前只有那些讼师和法律专家才知道并且没敢宣扬的东西,全都被各种渠道宣传的人尽皆知,而这时姜田主持下的简短的婚礼上,作为介绍人而向这对新人宣讲了婚后注意事项:“你们要知道在新朝的法律中,夫妻是平等的两个人,丈夫没权利决定妻子的生死以及人身自由,打骂以及虐待另一半属于非法行为,严重的可追究民事或刑事责任。婚后财产属于双方共有财产,如果对婚前财产没有公正,那么也自动归入共有财产范围,如果离异则财产平分……”
要不是姜田位高权重,且还是姜府的主人,估计任何人在婚礼上说这么不吉利的话都会被人打成脑残,可是这对儿夫妻不敢有丝毫不满,这不仅是惧怕姜田那滔天的权势,还因为就在前两天姜田宣布了新的工作管理条例,简要的说就是府中的女职工不会因为怀孕而被辞退,产后还将获得三个月的带薪产假,哺乳期除了工作中有各种便利之外,还将享受哺乳津贴,男职工凭借官府出具的出生证明,也可以享受带薪陪产假半个月,男女双方没有育儿能力的,可以交纳很少的一笔钱在府中,有专人负责管理零到三岁的幼儿,这个新机构被姜田称为托儿所。面对这些几乎完全就是给这俩夫妻设立的优惠条款,你说哪个缺心眼的会对这种老板不满?
“这可不是我故意施恩,而是大势所趋的方向。”在三尺讲台上,一堂简单政治课被好奇的学生们变成了普法课:“现在法律上的确没有规定雇主有义务承担职工的育儿负担,但是大家想想今后我国必将要争霸世界,那么人口的素质与数量就是成就霸业的必要条件,可是目前因为连番战乱而让青壮凋零,恢复人口就是当务之急,那么为育儿父母解决后顾之忧,不仅能保证初生儿的死亡率,同时还有一定几率获得优秀的下一代人才,这是保证我朝能长治久安蒸蒸日上的关键,就是春秋战国的诸侯们尚且知道爱惜民力休养生息,越王勾践若不是极力恢复人口又怎能复仇?”
这番话说得这些年轻人频频点头,他们早就不是那些只懂之乎者也的道学书呆子,知道这个地球究竟有多大,也知道北方的那些游牧民族虽然暂时蛰伏,难保不会有一天卷土重来,所以对于这种优待本族子民争霸天下的雄心壮志只有赞同的份。汉唐时那种勇于拓展的民族基因似乎正在觉醒,和全世界的庞大相比,中国那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人口基数正显得微不足道,这也是本朝为什么要大肆引进日韩移民戍边,毕竟从文化上说他们还是和中国人沾点边的,勤劳程度与智商都属于优秀移民的范畴,并且最重要的是本族文化同中原文化的关系十分密切,不会对社会造成过于强烈的冲击。但是他们再好也是外国人,别说中国国籍不好获取,就算过了两三代完全被汉族同化了也需要一百年的时间,而这一百年的时间汉族至少能培养四代优秀的人口,从效率与安全性上说鼓励生育在中长期上更有优势。
普通的民众除了感叹姜大人宅心仁厚宽待下人之外,最受关注的便是姜田版新《婚姻法》的司法解释,在姜府对门的那个茶馆之中,已经成了全京城或者说全中国少有的民间政治讨论地,而全国的男人们无不对这份新解释恨得咬牙切齿,且不管是耄耋老者还是青年汉子,也不管是庙堂上的老爷还是贩夫走卒,很少见的在全国范围内高度统一的反对此解释。至于他们的妻子、女儿们虽然欢欣鼓舞,却还不曾有任何翻身做主的觉悟。一切新鲜事物要想被社会大众接受,都需要时间的积淀。
“你的嘴也太快了,朕本想再过几年逐步推行更细化的法律,让你这么一搅合,不少事情都要提前。”龙书案后张韬一点都没有恼怒的样子,反倒是有点幸灾乐祸:“这下好了,你成了全国男人的公敌!”
“不会的……”姜田嬉皮笑脸的从随身的书袋之中掏出一堆装订好的纸张:“要是我不让他们纳妾才会真的激起民愤。再说用不了多久您就要出兵扫北,这家里的事情总要有个交代,我若不抗下这个重任,岂不是白拿俸禄了。”
“你呀,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张韬起身在自己身后的书架中抽出一些书籍:“这是我抄的一些剧本,本想以后再拿出来,这下就便宜你了。”
姜田放下自己手中的工作结果书一看,赫然发现头一本的封皮上就写着三个大字《刘巧儿》!拿着书的姜田有点挠头的看着张韬:“这种大作还是放在您老的名下吧,反正《红楼梦》都有了,我就别凑热闹了。”
姜田的顾虑是很现实的,如果说《红楼梦》隐含着控诉社会的内容,算是非主旋律的东西,那么这些新中国的代表作们,就是绝对的主旋律且不容质疑。并且在历史上,它们也的确起到了影响社会风气的重要作用。而姜田虽然现在是改革派的急先锋,却绝对不想沾作家这个职业,因为以他的国学功底,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
张韬知道自己这个老乡已经明白了这些剧本的作用,但是他还是要多句嘴唠叨一番:“你当咱们老一辈革命家们改造社会那么容易呢,新中国是建立在受到西方文化严重影响的基础上,还搞得磕磕绊绊,不少历史糟粕依旧顽强的挣扎着,说到底这不是和某种制度作抗争,而是在和千百年延续下来的男性特权作斗争,从这一点来说我是真佩服那些老人们的魄力与节操,他们是真真正正的在实践着全人类解放这个大目标。”
这话听得姜田直起鸡皮疙瘩,虽然知道这些说辞没有任何虚假和夸张,但是因为类似的口号听太多了,所以本能的有点抵触:“您现在夸他们也没用,这些人在这个时代还没出生呢,现在想用类似的手段带动社会风气和普及法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您这剧本怎么改的?不会出现不合时代的东西吧?”
“这还用你提醒?不过既然你愿意自己当靶子,那这些东西就交给你去传播了,而且既然要做就做到最好,我要求在北边的战役结束之后,必须让全国基本上理解新法的精髓。至于执法的问题就不用你管了。”
让全民知道法律条文还不简单,最好的办法莫过于通过一些生动的案例来进行普法,这个办法在后世的法制节目中几乎是标准模式,但这也不是后世的原创,最早这么干的其实还是那个小农思想严重的朱元璋,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来源于农民,所以深刻的了解社会底层的心态,便首创了这种通过案例故事的形式普法的办法。至于姜田嘛,虽然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刘巧儿》这部作品也是只闻其名,但是新中国的各种政策却烂熟于心,成功的、不成功的都有很多历史总结,所以也没将这个艰巨的任务太当一回事,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一场酝酿许久的风暴正在袭来。放下了如何普及男女平等思想的这个历史重任,君臣俩人开始研究起姜田带来的各种资料。
“要我说您这个远征军可算是武装到了牙齿,装备这么一支军队够养活三、四倍的旧式军队,这还不算伤亡抚恤标准以及复员的各种优待,这么搞就不怕别的军队不答应?”
“他们谁敢?”张韬很有底气的一瞪眼:“要想得到这种待遇,先要达到新军的标准,以后出国作战的一律是最高福利,朕的军队就是流血牺牲的吃肉,混吃等死的汤都不让你喝饱!”
“可是咱的老传统不是艰苦朴素和群众打成一片吗?”
“艰苦朴素不假,因为那是军纪。和群众打成一片不意味着生活质量就要低于群众,再说这些远征军是要走出国门为百姓争取利益的,多拿点辛苦钱又有何不可!”在这个问题上张韬作为共和国的军人是最有发言权的,八、九十年代也的确产生了一股瞧不起军人的风气,和二十一世纪高工资的军人待遇差别极大。
姜田在这件事上也就是说说罢了,没必要和张韬较真,再说精兵简政与开疆拓土也并不矛盾,谁要是因为待遇不同而造反也是自寻死路,所以军队上的事情让皇帝自己操心就够了,他要说的其实和军队改革有关系,却又不是太过关联:“目前虽然基本上确定了工业化生产酸、碱的流程,但是不仅效率低而且污染环境,所以现在我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厂址,再说这玩意危险性不比白磷差,工人的问题也不好解决,单单是培训出合格的产业工人就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的工业化生产还要再延后一段时间,暂时还要靠磷来混日子。再有就是从商人那里传来消息,似乎郑家的舰队已经出港了!”
张韬得到这种军情报告自然要比姜田快,但他也知道保密的重要性,所以除非军情已经不是秘密,否则国防部没必要通知外交部做出应对,现在既然姜田都知道郑家开始行动了,那么外交部当然要做出应有的反应,无论是防备对方骚扰沿海,还是谴责对方进攻属国,哪怕你是作秀,也要有所表示,而这一切都要看国家的战略是什么。
所以皇帝陛下沉吟了片刻之后说到:“回头让沿海的驻军做好戒备摆摆样子,日本人既然已经撤出了琉球,那么凭那个小国的国力是挡不住郑家的,等他们占领了整个群岛,你们再以外交部的名义发文抗议,要做到我方有理有利有节,至于结果你们也不用去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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