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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姜田这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吴远与刘宝铠俩人总算是放下心来,这不仅是对自己身后的那些亲朋好友是有了交代,并且更加确定了今后豪门贵族对姜田改革的支持力度。也正是因为对自己有好处,所以这次改革让勋贵们和姜田彻底的站在了一个战线之上。
别看现在的贵族们没有多大的政治权利,可在经济以及社会舆论的影响力上,至少还有和文官集团一战之力,再加上皇权的绝对性,可以说只要改革不走歪路,基本上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无非是要等姜田这边出现了不错的结果之后,为天下做个表率再全面推广。
心下大定的两人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吴远就注意到了姜田手上的那些新式文具,在京城的私塾时,姜田也做过一些诸如铅笔、竹笔之类的东西,但是和他现在手上的这些相比,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他也用不着出声询问,很自然的就拿起一只笔端详了起来。姜田则是用一种早知道你会如此的表情看着他,只等着对方向自己请教。
就算是刘宝铠这种不通文墨的也看出了这几支笔的不凡之处,虽然笔尖处是金属制成,但他还能明白这是一种蘸水笔,可笔管那温润如玉却又轻巧顺滑如象牙般的材质,是抓破脑袋也不知道是什么了。
其实这几只笔是姜田准备用来外贸的新产品,得益于硝化棉的生产,姜田终于能点出塑料(赛璐珞)这条科技线了,也正是因为硝化棉的战略价值,张韬十分在意无烟火药的工厂建设,可是受限于两酸的产量,产能一直没有多大起色,除了制备少量的定装弹之外,姜田决定用一条军民结合的路子来筹钱。
“这些笔其实最为关键的是笔尖,追究笔杆的材质反倒是落了下乘。”说话间姜田拿起两支蘸水笔:“这两支笔尖的结构完全相同,所不同的只是一个用寻常的木头做杆,另一个用的是新颖的塑料,你们可知我为何这么做?”
色狼同学虽然没什么文采,但是做生意的眼光还是很独到的,他马上就想到了什么,然后试探的问道:“先生可是要……区分目标顾客群?”
难得他还能记住这么专业性的词汇,姜田赞许的点点头:“其实若想赚一些土豪的钱,咱还可以给他换成炫彩的玻璃杆,笔尖再鎏一层金,你说这样一支笔要卖多少钱?”
吴远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位掉进钱眼里的先生:“您是不是还想用皇家御用的名头再制一批限量版?”
“聪明啊!”姜田感叹着自己这个学生终于开窍了。他和当今皇帝张韬深知一些关系国计民生的工业不能全部交给资本家,所以用皇家名义投资建设的工厂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但是就算身为皇帝,也没那么多的流动资金用来大面积开设工厂,再说培养产业工人的速度也跟不上。
正在几个人说话的时候,就听院门口有个衙役高声喊道:“老爷,冀王殿下已到城外三十里,您速去接驾!”
冀王来了?院子里的几个人先是一愣,不知道冀王殿下来干什么,吴远他们刚想告辞离去,却听姜田慢悠悠的说到:“我大概知道他干什么来了,你们俩正好也和我一起去吧!”
说是城外三十里迎接,其实根据最新发布的接待礼仪,哪怕是皇帝来了都不用跑这么远,迎接亲王只需在城门口就行,但是冀王来的突然,自然要给地方上准备的时间,这三十里他走的可是相当悠闲,直到下人汇报说迎驾的队伍已经在城门口列好队,他才掐着时间到了城下。
好在新朝规定接待规格一切从简,姜田这次依旧拽着打酱油凑数的卫刚站在路边,搞得卫大人说不出的郁闷,自打他姜田来上任,各路神仙是三天两头的往这边跑,虽说军政分开他和改革没什么关系,但这迎来送往的没少干。
“臣等恭迎冀王千岁……”
张乾端坐在自己的马上,直到姜田他们把礼数做足,这才说了一句:“众卿不必多礼。”可他马上又发现迎接的队伍里有俩熟人,可是碍于场合没法询问,只好先打马进城了。
还是照例走马观花的看了看城中的武备,然后不置可否的将卫刚打发走,接下来就步入正题了:“姜大人,陛下已经命宗人府全权接管皇家产业,你好歹也在宗人府挂职,本王此次就是来看看你弄得那个新的工厂!”
“臣明白了。”姜田拱手作揖说到:“还请殿下移步郊外……”
说是工厂,其实现在只能算是小作坊,天津的新兴工业区里这样的作坊不少,但是无论搞建材的还是搞纺织的,单从规模上看都比皇帝名下的这个文具厂要庞大,更别说这间工厂里还没几个工人。
眼看着冀王的脸色不对劲,姜田抢先一步站出来解释到:“殿下有所不知,此处只是最后制造成品的组装厂,真正的原料供应工厂都在他处。所以虽然规划面积不小,可暂时没有大兴土木的必要。”
“这就是你说的新文房四宝?”张乾手中把玩着一支成品的塑料蘸水笔,并且亲自试用了一下:“此笔和惯用的毛笔大不一样,有何优劣?”
“殿下有所不知。”姜田说着又拿出了一支木制的简化版:“此笔并非由臣首创,早在宋代时便有原理雷同的竹笔,臣加以改良之后,更加适于书写罢了,此笔最大好处是便于携带,且善于进行计算、统计之类的速写。”
甭管听没听懂,张乾都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的确是笔迹纤细,可既然只是改良而来,为何工厂的股份你却占了三成?”
姜田微微一笑,心想你这个堂堂的亲王殿下,最近往这边跑得这么勤,原来是心疼钱了。可笑你一副儒将的做派,也要和我这个下臣斤斤计较。
站在一旁陪同视察的吴远和刘宝铠不禁替姜田担心起来,冀王虽然一向平易近人,也颇有礼贤下士的名声,但这个问题实在是不好回答。
只见姜田不紧不慢的拿起一支笔,然后指着笔尖说:“殿下请看,虽然宋时的竹笔与我的这支原理想通,但臣所制的钢尖不仅耐磨,而且更易书写,每写一笔出水量也比较精确,仅是这个小小的笔尖,就让原本鸡肋的设计重获新生,三成的股份垄断这个专利,还是臣吃亏了!”
张乾看着他狂妄的嘴脸忍着怒气没好意思再多说什么,这个笔尖的技术有多难他可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这是个日进斗金的摇钱树,虽然这不是他的私财,可也是皇族的产业啊!只是当着两个小辈的面,他还是拉不下脸来和姜田讨价还价。
姜田知道他是想独吞这个项目,感叹着这个亲王打仗也许是把好手,但治国上还是差了张韬不止一个层次,想到这里姜田只好将他哥哥给搬出来压人了。
“殿下有所不知,陛下之所以不一次性买断臣的专利,实是为了给天下人做个表率,让天下百姓看到就算是皇家的产业,也是可以同草民共分其利,以此激励怀揣奇思妙想的能人异士报效国家!”
张乾当然知道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千金买马骨才能引来真的千里马,可一想到每次有什么好生意,都要和姜田分账,他心里就不痛快。因为如今皇家的内帑每年都要拿出一大笔钱来投到内政上去。
思来想去张乾也知道自己没得到皇帝的授意,是不可能让眼前这个人听话的,好在皇家的工厂也不止这一座文具厂,后头派人盯着点,要是有好的发明出现了,皇家第一个拿到手便是了。
“既然如此,陛下自然有陛下的道理,此时就按圣上的意思办,不知其他的厂子筹备的如何了?”
听他转移了话题,陪绑的两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自己这老师什么都好,就是为了钱敢跟皇帝明算账,这一点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说到工厂的建设情况,这可是问不倒姜田的,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比他更懂工业的,所以就从北伐急需的军工相关企业入手,仔细的汇报了起来。
听他说了半天之后,张乾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也就是说,没有个一年的工夫,这些厂子是支持不了北伐的?”
“对!”眼看着冀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姜田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虽然厂房好建,但合格的工人难找,从头培训加上相关配套设施的完善,一年能出成果已经是忽略成本的拔苗助长了。”
一旦话题扯到军事方面,张乾的眼神变得凌厉了起来:“那北伐的用度你要如何保障?”
“买!”简单扼要的就一个字,众人均被这个答案搞糊涂了,姜田也不等对方发问就继续说:“全新的后勤体系需要按部就班的建设,时间上必然赶不上近期的作战计划,但根据统计,因为战况有变,大规模的弹药消耗及可能出现的伤员后撤问题没有出现,反而是食品与常见病的药品消耗量大增,所以原先的军械储备足以应付今年的作战使用,除非……”
“除非什么?”冀王这句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这显得自己有多沉不住气啊。
好在姜田没有嘲笑他的意思:“除非出现不可预知的问题,或者有人好大喜功擅自扩大战线,将控制区前推至阴山以北或河套以西!”
军旅出身,深知那些将领想法的张乾沉吟了片刻,这种情况不是没可能发生,而且可能性还很高,面对唾手可得的军功,拓地千里的巨大名望,不心动是不可能的,谁不想换个封妻荫子的爵位回来。
但是当着姜田的面,冀王只能咬着牙不承认:“我军军法如山,谁要是敢擅启战端,军法绝不容情!”
“那就好。”姜田赞赏般的点点头:“如此一来急需的物资便是一些军民两用之物,甚至很多可以就地取材,交由民间运输。等后方布局完成,则能支持军队继续向前。”
这套战略也是经过内阁拟定的,各方都同意的办法,对于国家来说若想在新的占领区站稳脚跟,不再重复历朝历代打得下守不住的轮回,除了宣传自古以来的法理依据之外,还要拿出后世政工干部的水平争取民心,建立地方的行政机构。
所以这个冬天军队的食品与药品消耗超出预期,只要是承认自己是中华子民,无论民族与信仰,中华军队都有救助的义务,这条张韬定下的规矩,现在被很好的执行着。
可以想见假以时日,当地的牧民会心向哪里,再加上非军事物资改为民间购买,以商人的趋利性,也必然会向治安良好的地区贩卖生活必须的商品,高额的利润也会使人口向工商业转移。
正是出于这种预测,姜田对北伐物资运输的迫切性并不担心,反倒是他的这种判断让冀王很着急,因为全国上下不止政治体制要改革,军事体制也在改革,即便是在进行着对外战争的时候,张韬也没有停止对军队下手。
也正是因为如此,军队内部对随时可能下达的裁撤或合并命令是人心惶惶,他们也没有胆子学明末的那些军镇另立山头,所以很多人就把留在军队的希望寄托在了军功上。
张乾在军队中本来就有很深的人脉,门生部旧众多,自然也有人找上门来向他求助,可是在无法改变国策的情况下,他能怎么帮忙呢?最好的办法还是要帮他们获得出征的机会。
因为专业知识有限,以及对新事物的抵触,这帮人不仅没能赶上海军扩军的契机,也没能在新军选拔上脱颖而出,本想着自己在复国战争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直到张韬开始动手之后才慌了神。
张乾面对这些个老部下能有什么办法,他自己也交卸了所有的军权,可就在此时,多尔衮十分配合的玩了手声东击西,国家战略被迫转向了北方,军中的这些老油条一看机会来了。
虽然初战是新军打的,但占领及巩固后方却需要人数更多的普通军队,他们借机进入治安守备部队不说,还时不时的拉拢新军的将领,撺掇他们扩大战果换取更大的战功。
虽说也有人对这个提议很心动,但他们一盘点自己的实力才发现,近一段时间补给的全是民生物资,军械弹药一概没有,现有的库存仅够维持防御作战,不能进行大规模进攻。
别人不知道,他们自己可是很清楚,新军的战斗力虽然强大,但这是建立在弹药充足的前提之下,否则他们还不如草原上的轻骑兵,而弹药补充的命门,恰好就在渤海湾边上那一座座军工厂里,那里有堆积如山的各种物资,但这些东西哪个先运哪个后运,却是姜田这个负责建立新后勤体系的人说了算。
于是冀王大驾光临,于是对后勤的低效颇为不满,于是又被姜田的一顿分析说的哑口无言,尤其是当着吴远他们的面,怎么能强压着姜田听自己的?总不能说姜田挡着别人升官发财吧!
沉默了半晌之后,他只能无奈的说:“既然姜大人胸有成竹,本王也是多虑了。”
姜田也做出沉思状,然后感慨的说到:“殿下过谦了,您身经百战,所思所虑必然比微臣要周全,臣应当适时的调整一下物资的补给顺序了。”
张乾本以为这次会无功而返,没想到姜田虽然嘴上不饶人,却又做出了让步,也算是给自己一个面子,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但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毕竟姜田不是一个能用亲王的称谓就压制住的人。
即使心有不甘,身为一介亲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卿家真乃国之柱石,孤王且先回京复命了。”
说完也不多看吴远他们一眼,转身便离开了。直到冀王的车驾走远了,一直保持着恭送状态的姜田等人才算是长出了一口气。重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之后,姜田突然恶趣味爆发,转身向刘宝铠问到:“你可知冀王此行的真意?”
可能是因为从小耳融目染,刘色狼同学在其他学科上一直都是马马虎虎,可唯独对军事问题目光敏锐,他早就想清楚了冀王的意图,但他该怎么说呢?这事往小了说是冀王有意徇私照顾旧部,往大了说……
别说是色狼,就是旁边的吴远都流下了冷汗,若不是当今圣上对这仅存的弟弟也是照顾有加,否则被有心人参上一本,这就是一个勾结边将意图谋反的大罪。
思考了半天,刘宝铠不得不所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我爹为什么宁可放弃军权,也要在陛下身边当个侍卫。”
这句有感而发的回答看上去无厘头,却让姜田他们知道刘宝铠是真的看明白了,吴远害怕这是姜田要刘家表态的一个陷阱,连忙出声说到:“刘家一门忠烈,真当是我朝武人的楷模。”
也不知道姜田究竟是什么用意,反正刘宝铠先向吴远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却听姜田如同自言自语般的说:“新军强,不仅强在兵器、训练、战法皆与老式军队不同,还在于士兵知道为何而战。可新军弱就弱在了对后勤补给的依赖太强,你们就算能打到北冰洋又如何,守得住吗?到时别说是军功了,不治个擅开边衅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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