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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节南海
孙权派出步骘和孙贲两人对付刘备的同时,自己回到了庐陵,他写了一封亲笔信,让是仪带到了临湘城,向曹冲讨要本属于扬州的庐江郡和九江郡。当然他的本意不在这两个郡,他知道曹冲不可能把这两个郡给他,他的目的只是以此来向曹冲表明,你可以不给我这个扬州牧本属于扬州的九江、庐江,我自然也可以不给刘备这个交州牧南海、合浦等郡,你可以装聋作哑,但你不能有明显的偏袒,刘备是你老岳父,我也是你大舅哥,更何况我妹妹马上就要生了,说不准就是你第一个儿子呢,刘家虽然是两个,可是至少目前还没有迹象表明她们怀孕了。
曹冲同样没有露面,谈判的事情交给了蒋干。蒋干现在是本土作战,而且有曹冲的授意——孙权不送质子,一切都谈不成,就跟他拖着。至于他们争夺南海郡的事情,就当不知道,让他们打去,打得越激烈越好,最好双方都拼完了,我好去捡果子。
因此蒋干很舒服,开始还露了几面,后面根本就看不到他人了,直接由手下的几个从吏去陪着是仪胡扯。是仪也不着急,孙权的意思本来也是拖拖时间而已,并没有真打算谈出什么结果来。双方都没有什么谈判的诚意,自然就没有什么心思有谈判席上呆着了,两人心有灵犀的开始游山玩水,美名其曰的换个环境。
九月底,十月初,襄阳传来了消息,孙尚香生了,生了一个十斤多重的女儿(一汉斤约合250克)。曹冲大喜,在临湘城里大摆宴席。是仪却有些失望,立刻将消息传回了庐陵。孙权听了,长叹了一声,派人送来了一份贺礼,然后关照是仪继续在那里磨烊工,自己把注意力投向了南海。
南海郡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刘备率领一万大军,从苍梧郡治广信城出发,沿郁水而下,在苍梧郡与南海郡交界处的高要城(今肇庆市)休整了几天之后,越过郡界,在四会城外与前来接战的步骘相遇,双方发生激战,结果出乎曹冲的预料,刘备首战告捷,而且是大捷。
步骘有些轻敌,总觉得刘备这一辈子没打过什么胜仗,不过是年纪大些而已。他仗着自己的一万精兵熟悉地形,首先展开攻势,准备打刘备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刘备虽然不是什么名将,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他出人意料的让善守的霍峻迎战气势汹汹的步骘,结果霍峻摆出了在舞阳的龟背阵形,两千人硬是抗住了步骘五千人马的强攻,就在步骘首战锐气被挫的时候,刘备亲率八千人马从两翼包抄过去,以两千人的代价,一下子吞掉了步陟的五千前军。
步骘首战大败,五千前军全军覆灭,随后士气大落,面对趁胜而来的八千人马,他节节败退,一直退过溱水,同时向孙权告急。
刘备对自己的成绩很满意,让孙乾把战绩回报给临湘的曹冲,回应了他的担心。与此同时,关羽顺利征服了日南、九真两郡,收拢了不少粮食返回郁林。有了粮食,又有了关羽在后方坐镇,刘备更是胸有成竹,他放开脚步,指挥人马步步紧逼,不过他没有趁胜追过溱水,而是在溱水边停住了脚步,派出人马扫荡了溱水以西的地区,先将这一大块地方和苍梧、桂阳两地相连的地界收入囊中。
步骘趁此时机喘了口气,收起了对刘备的轻视之心,在溱水东岸摆开阻击阵势,刘备强渡了几次,都没有能成功,心中有些焦燥,派出斥候沿河侦察,寻找水浅易渡之所。
斥候们没有辜负刘备的期望,他们在溱水上游的四十里处找到一处叫卢苞的地方,水面很宽,流速很慢,水也不深,几乎可以涉水而过,很合适大军过河。刘备大喜,随即命令霍峻带着三千人留守大营,摆出主力的样子,自己带着五千人马,趁夜偷偷的向上游赶去。他生怕离河太近被步骘的斥侯发现,还特意绕了个圈子避开河岸。
一切都很顺利,当他到达卢苞的时候,霍峻送来消息,步骘没现大营的异常,还在溱水对岸严阵以待,为了麻痺步骘,他还特地组织人马佯攻了一次,从步骘的反应来看,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刘备已经离开了大营。
刘备在河边二十里的六和屯休整了一天一夜之后,他在第三天拂晓的时候赶到卢苞。卢苞一片安静,早起的农夫看着突然出现的大军都吓呆了,一个个面如土色。刘备也没空理他们,命令士兵立刻涉水渡河。
河水确实很浅,最深的地方仅到士兵的胸口。刘备一声令下,两千前军士卒脱下衣甲,光着身子走入水中。时值十月初冬,纵使身在南方,还是有些凉意。看着那些在水里的士卒,刘备也觉得有一阵阵凉意,不过他有办法,女婿从临湘给他送来的好酒,他还带一些在身边,正好喝一点去去寒。
两千士卒顶着衣甲过了河,在河的那边手忙乱的穿衣服,刘备刚要命令后面的人马跟上,忽然一彪人马从北面杀了过来,当先二百骑兵从两千乱糟糟的士卒中轻松的透阵而过,留下一路血腥,紧接着五千人马从地平线处出现,如狂潮一般卷到,转眼之间就将两千过河的士卒全部吞没。
刘备暴跳如雷,他搞不清来的是什么人,根本没有什么准备。等他看清来人是曾经和他一起在虎跳峡血战的孙贲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一直没有出现的孙贲在这里等着他呢。
不错,孙贲接到了步骘的告急文书之后,迅速离开了豫章郡,趁着刘备派人扫荡溱水以西地区的时候,他进驻了海南郡的匡浦关,派出大批斥侯在溱水两岸侦察。当得知在卢苞出现了刘备军的斥侯的时候,他估计到了刘备的用意,立刻在卢苞的东岸布下了埋伏,同时派人通知了步骘。刘备一过河,他立刻杀了出来,时机掌握得刚刚好,刘备的两千前军连个泡都没翻,根本没来得及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就被他一口吞了下去。
刘备吃了大亏,他本来要带着剩下的三千人杀过河去,却被身边的殷观拦住了。殷观说,孙贲有八千大军,就算他要留在一两千人在匡浦关守城,他至少可以带出来六七千人,现在只出来五千人,说明他还有伏兵。就算他没有伏兵,以五千人对三千人,也是稳操胜券,何况已方还要渡河。这河虽然不深,但却是足够宽,在河这边根本没法用弓箭掩护士卒渡河,而孙贲却可以稳稳当当的在对岸把渡河的士卒当练箭的靶子。
刘备还在犹豫的时候,殷观又提出一个问题。既然孙贲有了准备,那他岂有不通知步骘的道理?步骘没有移防,现在看来根本不是不知道,而是装糊涂,只怕他现在已经瞄上了霍峻的那三千人,以五千对三千,以有心算无心,霍峻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遭了步骘的道。眼下之计,还是立刻撤回去和霍峻会回为好,或许还来得及保住大营。
刘备无奈,只得听从了殷观的建议,撤回大营。正如殷观所料,步骘早就知道了刘备军的动向,他几乎在刘备渡河的同时,向西岸发动了进攻,幸好霍峻谨慎,把河边守得死死的,没有给他留下什么机会,这才保住了大营。
这一仗打完,刘备本来的优势一下子损失殆尽,反而落了下风,他手头只剩下五千多人,而孙贲和步骘合兵一处之后,兵力达到了八千,又有地利,刘备想要渡河,简直成了天方夜谭。
双方僵持了几天,刘备没有找到有效的办法,粮食又遇到了问题,他无法可想,只得再次向殷观问计。殷观说了两个办法,一是调关羽过来助阵,关羽有一万三千人马,留下一半守郁林郡,他还可以带六七千人来,以关羽的本事,再加上占上风的兵力,要打败步骘和孙贲应该不是难事,但是这样一来,郁林方面就会吃紧,邓艾手中就有五千人,而且刘磐也有三千人就在始安北不远,一百多里的路程,两天就可以赶到,一旦关羽离开郁林,邓艾完全有可能会趁虚而入,拿下郁林。如果郁林丢了,那么新得的交阯三郡,也就成了邓艾的囊中之物了,甚至连合浦郡都有危险。
殷观话还没说完,这个办法就被刘备否决了,调关羽来后患太大,有邓艾那头幼虎在始安,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
见刘备不同意,殷观又提出第二个方案,调赵云支援。从桂阳郡南下,他可以直接攻打匡浦关,拿下匡浦关之后,他可以直接向东南方向直取南海郡治番禺东的增城,反过来从步骘的背后动手,拿下番禺,如此一来,步骘退回去就要放弃溱水,不退回去就要面临两面夹击,进退两难。
刘备沉吟了好久,看着殷观一句话也不说。如果纯从计策上来说,当然是调赵云来比较合适,他离这地方近,三百里的路程,十天就可以到达,而且桂阳也有粮,他来了之后可以解决自己的粮食问题。但问题是赵云要是离开桂阳,那桂阳郡可就不一定是自己的了,张任可是在泉陵城看着呢,曹冲自己也在临湘等着呢,他可是要桂阳郡要了不止一次了,难道自己就这么轻松的把桂阳郡送给曹冲?
“孔林,还有其他办法吗?”刘备想了半天,还是舍不得。一个桂阳郡顶得上两个南海郡的人口,他如果放弃了桂阳郡,就算打下南海郡也不合算,这一番苦头等于白吃了,便宜还全让曹冲给占了,他如何能舍得。
殷观暗自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从关将军手中调兵,但是不调他来,还让他在郁林守着,有他在郁林,邓艾没有足够的优势,不会主动发动攻势。不过这样一来,我们虽然可以得到五六千人,还是没有大的优势,想要渡过溱水,还是有些难度。”
殷观想了半天,还是将一句话忍了下去。他觉得关羽掌水军多时,对水战的熟悉程度也好,带兵捕捉战机的能力也好,显然都不是刘备所能比拟的,所谓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就凭刘备自己想要拿下南海郡,显然有些要求太高。霍峻虽然能打,但他的长项是守而不是攻,这个情况下未必能起多大作用。
刘备还是有些犹豫,他也意思到如果关羽赵云都不来的话,就凭他自己确实有点玄。就在这时,殷观又提出了一个补充措施,让霍峻去桂阳,把赵云换到这儿来。霍峻善守,有他在桂阳,不会比赵云守桂阳差,而赵云到这里来,却比在桂阳能起的作用大得多。
刘备一听大喜,想来想去还是这个办法好,他立刻把霍峻叫来,让他去桂阳换赵云。霍峻二话不说,立刻带着自己的部曲起程,十一月初,赵云到达四会城和刘备会合,与此同时,关羽派儿子关平带了六千人马赶到溱水西岸。
溱水河畔,烽烟再起。有了赵云和六千生力军的参战,刘备军恢复了战斗力,三天之后,赵云率部再次从卢苞渡河,一举击溃了前来堵截的孙贲所部,然后挥师北上,拿下了匡浦关,将南海郡和桂阳郡连成一片。跟着他掉头南下,三战三捷,步骘坚守了两个月的溱水战线告破,狼狈的退回番禺固守。
番禺城是南海郡治,步骘在这里经营了五六年,粮食储备充足,城墙又坚固,再加上他和孙贲手中还有六千人马,刘备虽然占了上风,但凭他手里剩下的一万人,想要拿下番禺城,还是有些力不从心。他用殷观的计策,放弃了攻坚的打算,留下五千人看着步骘,让赵云带着五千人向东拿下了博罗和增城,至此,除了番禺城以外,南海郡的六城有四城落入了刘备手中,而番禺城,怎么看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这次刘备学乖了,不再象上次在牂柯郡一样到处搜刮粮食,搞得名声极坏,攻下来的几个城,他都派人去好言安慰,告诉那些大族,他是天子亲封的正牌交州牧,现在来攻取交州是名正言顺的事情,所以你们不要担心。我是大汉的皇叔,我女婿是丞相的爱子曹冲,他在襄阳的新政你们总该听说过吧?襄阳的博览会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吧?你们放心,我做了交州牧,他当然不会亏待我这个老泰山,襄阳那些大族享受到的那些好处,你们一样能拥有的。总之一句话,跟着我混,比跟着孙权混有前途多了。
这么一来,交州那些大族都安心了,反正谁做交州牧对他们来说,也就是换个交税的对象而已,其他关系都不大,也没有必要去玩命。交州在一片祥和的气氛准备迎接新年,就连刘备还没有拿下的龙川、揭阳二城都派人暗中来和他联系了,话里话外的透着热烈欢迎刘备做交州一把手的意思。
刘备心情大好,派人进城劝降,步骘虽然有些沮丧,却没有放弃。他相信孙权不会轻易放弃交州,他只要守住番禺,守到孙权派人来救,他就是大功一件,前面的所有失败都可以忽略不计。如果他放弃番禺,他将万劫不复,在孙权的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就算他能放弃自己的家人投降刘备,也不会是多活几天罢了,他从心底里就看不起刘备这样一个皇叔,并不觉得跟他混有什么前途。至于孙贲这个孙家的人,当然更不会有投降的打算了。
孙权接到了步骘的消息,大惊失色,他没有想到交州会败得这么快,合浦、交阯那几个郡的丢失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那里没有重将把守,而且这几个郡是沿着大海的一个狭长地带,步骘想要从苍梧旁经过去管理那几个郡显然是不可能的。但他没想到南海郡会丢得这么快,步骘和孙贲有一万八千大军,居然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就一败涂地,困守番禺,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没有多想,立刻派人把吕蒙、陆逊、胡综等人召来议事,商议如何处置交州的事情。
吕蒙最近升了大都督,和魏延等人大大小小打了几仗,打得很憋屈,不是他本事不行,而是双方实力差距太大,虽然兵力相差不多,他还占点优势,可是曹军的军械好,伙食好,士卒的单兵素质、综合素质都要比他强上一截,他就算费了老大劲找到战机,也占不了便宜,最好的结果就是杀个平分秋色,让对方脱围而去,而一旦他被魏延等人抓住机会,那可就是麻烦事,运气好是小败,运气不好就是大败。魏延还好,这个人不喜欢跟人硬拼,一旦发现没有便宜可占,他立刻飘然远去,象头狼似的在你四周游弋,等待下次机会。而乐綝和黄忠手下那个副将刘封就不一样了,这两个人就是疯子,一旦咬住,无论如何也要扯下一块肉来,就算兵力上不占优势,他们也气势汹汹的杀上来,感觉就象看到了宝似的。
吕蒙自己也是个好战份子,他并不是怕乐綝和刘封,如果不是魏延象个幽灵似的不知在什么地方盯着他,他真想好好的和这两个家伙好好的干一架,可是他担心魏延,担心他正打得畅快的时候魏延从旁边冒出来咬他一口。
这种感觉让他相当不爽,一直无法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也因此被乐綝和刘封占尽了上风,搞得他这三十多岁的人了,脸上居然又冒出了小痘痘。
陆逊却很舒服,他在鄱阳湖畔跟山越人打仗,连战连捷,如今手下已经有了四五千精锐,财大气粗,小日子过得很舒服,看到谁都是笑眯眯的。以至于孙权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种嫉妒的感觉。他只比陆逊大一岁,官职比陆逊大几级,可是怎么看起来陆逊过得比他自在多了,年轻多了?
“伯言,最近过得好吧?”孙权压着心中的酸意,笑着问道。
“多谢使君,还算可以。”陆逊很轻松的回道。
吕蒙看出了孙权的不快,他自己也不快。他虽然是江东的大都督,陆逊才是个校尉,可是陆逊却不听他的调遣,根本没什么兴趣参加与曹军的较量,就在鄱阳湖经营他的一亩三分地。就连这次见面,陆逊也没有来拜见一下他这个大都督,实在太没有面子了。
“伯言,你恐怕不是还可以吧?”吕蒙脸上挂着笑,声音却阴得象毒蛇:“手中数千精兵,却看着使君天天为兵力发愁,这似乎不是为臣之道吧?”
陆逊有些不明所以:“为兵力发愁?不会吧,都督在庐陵和曹军相抗,可是平分秋色啊。再说我也没听说有什么大的战事,不过是一些小纠纷而已,以都督手下的两万雄兵,对付曹军不足一万人,怎么可能兵力不足?”
孙权沉下了脸,不快的说道:“伯言,今天让你来要说的不是庐陵的战事,这里确实没有什么大事,但是交州,交州有大事。”
陆逊对刘备打交州的事情有所耳闻,但知之不详,听孙权这么一说,他知道交州的情况看来确实不容乐观,连忙收了脸上的笑容说道:“敢问使君,交州究竟出了什么事?”
孙权见陆逊不笑了,这才心里舒服了一些,他将交州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征询的看着陆逊说道:“以伯言之见,当如何处理?”
陆逊看着铺在孙权面前的地图沉思了好久,才抬起头对孙权说道:“使君,你真的想要交州吗?”
废话,不想要交州我费这么大劲干嘛,孙权很恼火,刚刚好些的心情一下子又全没了,他虽然没有说话,但阴沉的脸色把他糟糕的心情表露无遗。
“以臣之见,这交州不争也罢。”陆逊轻声说道,脸色很严肃。
孙权见他沉思了半天,以为他一直在考虑怎么夺回交州的事情,就等着他想一好主意,立马解了番禺之围,最好连带着把那几个郡一起夺回来,没想到他一开口,却是劝自己放弃交州。他立刻沉下了脸,碧绿的眼珠子盯着陆逊一眨也不眨:“伯言何出此言?”
陆逊笑了笑,他微微躬了躬身,施了一礼:“使君,如果仅此战事论,打败刘备,夺回南海郡,并不是难事,难就难在这战事以外。”
孙权和吕蒙一听,好象都有些明白了,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伯言请细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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