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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寸金莲。现在哪里还有人会缠三寸金莲。

方涧流的冷汗涔涔直下,看向躺在床上的李初阳。后者用一个眼神示意他想的没错。

方涧流用尽了力气才让牙齿不发出咯咯的打架声,拳头攥紧得指节发白。她不知和李初阳在说什么,咯咯直笑的样子看上去和寻常少女并无二致。

“听说公子爱吃糖醋小排,菌菇炖鸡,妾身这就去做。”她盈盈一拜,婷婷宛若风荷。

方涧流勉力操纵自己的面部肌肉挤出一个笑容:“好……好。谢谢。”

她冲着方涧流甜甜一笑。走到门边,她还恋恋不舍地扒着门缝看了李初阳一眼才飘然离去。

“小初阳!这是怎么回事!”等她一走,方涧流三两步奔到床边揪住李初阳猛晃起来。要不是李初阳现在病着,方涧流真恨不得一把掐死他。

李初阳低下头叹了口气,这憔悴样子和他平时差了十万八千里,方涧流终于还是没狠下心打他一顿,“你怎么会弄个妖怪到家里来的,这下小爷我被你连累惨了有木有!”

“你到我枕头底下摸一摸,应该有个不大的卷轴。”不过两周的时间,李初阳就瘦了一圈,两颊明显凹陷下去,声音也变得沙哑。方涧流看了觉得鼻子一酸,在他的枕头下摸索起来,竟然真有这么一个东西。

这卷轴握在手中细细的一捆,却相当有分量,不知是不是那轴木沉重的缘故。这东西本该是纸做成,但奇怪的是摸起来却有皮肤般细腻温润的感觉。

卷轴徐徐展开,方涧流才看了一小段便气得跳起来,将卷轴往李初阳脸上一扔:

“李初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尽想着这种东西!这是神马!古代小黄书么!”

李初阳无力地白了方涧流一眼,做出一个鄙视的表情,“这个东西□宫图。半个月前,我在爷爷的书柜里偶然发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也不知道那些是真实的,那些是梦境……”

李初阳约摸半个月就要回这里一趟,打扫打扫屋子,擦擦房里的摆设。他爷爷遗留下不少古籍,看样子都异常宝贵,保护得很好。李初阳从小就看着这些古本长大,感情深厚非同一般。

那天在整理书房的时候,不知为何发现架子上多了一卷卷轴,显得格格不入。李初阳爷爷生前是非常严谨的人,书本分门别类放得一丝不苟,而李初阳也从来没变动过书架的陈设,这卷轴在之前却从来没见过。

不过李初阳这人有一个优点就是神经大条,压根就没多想。这旧屋里除了一柜子书以外,没有什么可偷的东西,何况哪有贼东西没偷成还落了个物件在这儿。出于好奇,他把那卷轴打开,当场就看得呆住了:

这一幅卷轴画得满满的全是交欢之事,用色大胆鲜艳,线条流畅娴熟,神色形态无不逼真。在每幅图边还有小字详细注解,描述传神却不猥亵,笔法精妙而不媚俗。李初阳从头开始细细研读,越看越有兴味,连着读了几遍,愈发爱不释手,只觉妙趣无穷。

有趣的是,这卷轴中的男子面目竟然和李初阳还有几分相像,只是多了些白皙儒雅,看着那女子的目光也是深情款款。而那女子,辗转吟哦,娇态横生。一般的春宫图只着意描绘女子身体,其余部分皆是草草带过,而卷轴上一百零八式,女子表情动作无不栩栩如生。最开始几幅,女子半推半就仍有羞意;到了中间,眼波荡漾,罗裳半解;最后几幅中,她玉体横陈春意正浓,如怒放的桃花,眉梢眼角尽是风流。

这画轴中的女子还有闺名,题在上角。曰:卿卿月芳,秋月之容,体自生芳。

李初阳每多看一分,画中那月芳的样貌便更加生动一分,色彩更明丽一分,明眸善睐,呼之欲出。

但画毕竟是画。李初阳最终还是将它收好放回书架。可他万万没想到,当天夜里就做了一个蚀骨的梦境。

梦中,他穿着一身长衫,握着月芳的手教她画画。一只只毛绒绒的嫩黄小鸡跃然纸上,她拍手大笑,涂了他一脸墨汁;她怀抱琵琶,身着胡装,为他做飞天舞,洒了一室的鲜花。他执一管黛墨为她画娥眉;她洗一双素手为他做羹汤。之后双双入衾帐,苦短,只恨日长。

这个梦极为逼真,要不是闹钟的声音,李初阳竟差一点醒不过来。但除了床单上湿透的一大块证明之前不过是做了一场春梦之外,那只卷轴却不知怎么,就静静躺在李初阳的枕边。

李初阳起初惊恐了一阵子,但转念一想:也许是自己迷迷糊糊就把这东西拿过来了呢?没准昨晚看这玩意看累了就这么随手一丢倒在床上睡着了……

梦中那名叫月芳的女子,软玉温香温柔缱绻。李初阳尽管看尽□无数,一想起她来,竟红了整张大脸。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李初阳渐渐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这只卷轴。就像得了相思病一般,每天没看上几眼,他便觉得少了什么。那画轴的颜色日渐崭新,摸上去的手感也愈加丰盈细腻,仿佛还带着人的体温。

从那时候开始,李初阳在白天变得心绪不宁,昏昏沉沉,晚上却精神抖擞容光焕发。他做梦的时间越来越长,梦中的景象也越来越逼真:夏日采荷,冬日赏梅;人淡如菊,海棠春睡。李初阳终于沉湎在温柔乡中无法自拔,鬼使神差地就向学校请了假,到这旧屋里和她每晚相见。

当月芳婀娜多姿地站在面前的时候,他心中居然觉得,如果这真的是梦境,那就一辈子都不要醒来。

她说,李郎,我终于找到你了。

李初阳问她是人是鬼,她却毫不遮掩地说出自己来历。

三百多年之前,有一达官显贵,家中珍藏一张人皮卷轴。据说,这卷轴是用处子的整张人皮做成,若画美人,当可成真。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使用,便受牵连,举家发配。家仆认不得这宝物,便贱卖了出去,落在一纨绔公子手中。这公子见其质白如雪,温润如玉,好似美人肌肤,便雇了一李氏画师,在上面作画春宫一百零八式。

那李氏画师,虽有才华,却因出身贫贱,屡受排挤,不得不为人作春宫画以谋生计。那天,他收了定金,才刚下笔,便觉得手中的笔好似活了一般,清丽少女跃然纸上,巧笑倩兮。他连着画了三天,夜夜梦中都有这女子前来,不是嫌弃衣服款式不新,就是抱怨首饰样子不好,且奇的是,她不满意之处,第二天起来便从纸上消失不见。

李氏心知遇到了成精的妖怪,却不害怕。他孤身一人,无亲无故,夜夜有人说话正好打消寂寞。而这任性的画魅,擅自将画中的男子变为他的样貌,他说了多次,仍是不改。

他为她取名,为她画眉,为她买胭脂钗环,为她采夏荷冬梅。只是期限一满,他便要把这卷轴交还他人,他辗转反侧,昼夜难眠。

终于,他逃了。

他带着卷轴逃跑,那纨绔子弟恼羞成怒,派人追杀。他最终命丧刀剑之下,鲜血染透了怀里的卷轴。

从那之后,她在不同的人手中辗转,去过不知多少地方,却始终没有忘记和那个呆呆的,有些木讷的李氏画师的约定。他们要一起去杭州,去看断桥残雪,去看十里苏堤。

李初阳听了之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她不懂。对痴心的妖怪来说,三百多年不过弹指而过。她不懂得人世变迁,沧海桑田,她不懂得李氏画师喝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和她的约定早就随着记忆灰飞烟灭。

顾城越到的时候,已经有两人一犬在等他。

看到牵着那只楚枫明的濮阳涵,顾城越并没觉得有多大惊奇。但另一个人,只是身着便装看似随意地和濮阳涵说话,那种震慑感却令人无法不在意。他的目光向顾城越略微一瞥,便让顾城越有种被置于众目睽睽之下,皮肉骨相皆被看穿的战栗。

濮阳涵见顾城越站在那里不动,心说一句果然是死人脸,倒是楚枫明对他摇了摇尾巴。

“这是汪澄汪先生,这位是顾城越。”濮阳涵出于礼节,为二人引见。那汪澄的相貌极为平凡,大概只有三十出头,天生一副带笑脸。那双藏在镜片之后的眼睛,笑起来微眯,却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久仰顾先生的大名。”汪澄伸过手来便要和顾城越握手,见他戴着手套也不以为意,“鲛人一事,全赖顾先生之功,才使数万人幸免于难。”

那只手温暖,干净,完全是一个读书人的手。但顾城越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一丁点的灵力。

这一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处理过的案件必须永久封存,除非必要,否则不得对他人提起,哪怕至亲也不行。顾城越相信濮阳涵不会不懂这个规矩,那么鲛人的事……

濮阳涵看向汪澄的时候,目光中却多了几分敬畏,在他面前鞠了一躬,行的是晚辈礼,对顾城越说道:“顾先生,这位就是现五百年的天算师,澄先生。”

自古有云:人算不如天算。但这话多被人们误解,以为是指天命不可违抗,其实这句话中的“天算”指的是这样一群人:

他们天命孤苦,一语成谶,凡人唯恐避之不及;一双肉眼不看风水,不看鬼神,却将天上星辰看尽,小至生老病死,大至江山国祚,无不洞明。天算者是人非妖,故寿命有限。传说中他们和九天之上仙帝和九地之下冥主签就契约,每位天算者在世五百年。一旦寿数将尽,便寻找大限将至之人,令鬼差勾走后者的魂魄,夺取身体活下来。等到五百年期限届满,天算师双眼将一归天庭,二归地府,其魂魄则重入轮回。

泄露天机本就是折命之事,故天算者不论夺得哪一个身体,也活不过三四十年便要更换。一想到汪澄的身体也必然是从某个无辜之人那里夺来,顾城越心里便涌上一阵反感。

顾城越对天算者的厌恶并不仅仅在于他们此种行为,更因为他们的存在,让人迷信天命,沉溺于神旨。所谓天命,与其皓首穷经地去揣度它的含义,反不如做个无知之人,无畏于前路。

作者有话要说:基友和某寒的状态依旧不佳。。

第二个故事要怎么改焦头烂额。。而且某寒正在研究生苦逼的写毕业论文的阶段。。论文和文章一起。。

心理压力各种大。。不舒服啊不舒服。。

叹气……

第二个故事一定会修改……怎么修改到时候看吧。。但愿大家不要认为是伪更。。

这坑冷的我想死。。

脑子里又有很多梗想写。。叹气……只能哀叹自己真是个悲剧啊悲剧。。

其实这一章关于天算的态度是我很赞成的,我一直很讨厌预知命运这种东西,因为预知了之后总就会觉得畏手畏脚,反而不如勇往直前来的可爱。

以上啰啰嗦嗦完毕。

鞠躬感谢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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