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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涧流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一定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内容。
谁能告诉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正躺在自家床上,李初阳和自家老娘在他左边用一副随时都要把他生吞活剥的表情看着他。李初阳胳膊上还挂着那只哥特萝莉,大概是现在已经夜深,脑袋正在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而另一边……
顾城越抱着胳膊正襟危坐,面上表情波澜不惊。文曲正一脸不怀好意的坏笑,仍有余裕伸出一只手来调戏调戏已经明显精神不济的白医生。
方涧流尚有一丝迷糊的脑袋里一时反应不出来其他的可能性,就被李初阳狠狠掐了一把,“方涧流,这几位是什么人?”
方涧流的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嘴巴张了又合,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他总不能说,一个是名震三界的入殓师,另外两个都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非人类的存在,可以随时到冥府玩一圈还不需要签证……
心里飘过各种各样的答案——那两个还好说,特别是白医生,看上去和一般大学生并没什么两样。文曲的话,说是学长或者助教应该也能蒙混过关。只有顾城越……一身滋溜滋溜的凉气,就算说他是从监狱里放出来的都有人相信……
“不好意思,我都忘了自我介绍。”发出这声音的不是文曲却是顾城越,“我是顾城越,法医专业的助教。”顾城越说得面不改色,万年不变的棺材脸上居然还露出一丝可称之为亲切的微笑。
方涧流在看到自家老娘露出花痴的微笑之时,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神经断线的声音。
“这么说来,方涧流应该叫你老师的嘛。这孩子一点礼貌都没有。”方家老娘年方四十八,对韩剧和的爱好丝毫不亚于二八少女,尤其热爱腹黑鬼畜攻,好几次都差一点想把方涧流捆好送往医大的解剖台上。
“老师不敢当,只是同个学校的校友。我也只是刚毕业不久,有幸留校任教。”
这春风拂面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方涧流用几乎要把顾城越瞪穿的眼神看着对面那张脸,如果不是对顾城越熟悉到了极点,几乎就要扑上去扒一扒看那张脸是不是假的。
“你这死孩子!也不请老师到家里来坐!”方涧流的脑袋上当即被敲了一个爆栗。顾城越的眼神微微黯了一下,不过立刻就恢复了正常,“今晚遇到,纯属偶然,如果不是李初阳,我还不会遇到小流。”
顾城越瞥了一眼李初阳胳膊上挂着的那只显然已经进入梦乡的大号萝莉,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李初阳气得咬牙切齿,但有把柄握在别人手里,也只好先忍着这口气。
顾城越看着方涧流的眼神温和带着微笑,方涧流的心脏差点都漏跳了一拍。他说话的声音原本带着些清冷,今天却有种低沉的磁性,像是变了一个他从来不认识的人。
一想到赶到现场之时满地的鲜血和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残骸,李初阳的脸就沉了下来。之前虽然见过顾城越,这次李初阳却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和方涧流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和之前明显不同了。
闹哄哄的演唱会结束之时,已经将近深夜,李初阳拿出手机来看,才发现方涧流的短信。“天鹅酒吧”这个名字,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眼熟,应该并不是难找的地方。李初阳正想送那萝莉先去找个睡觉的地方,却不想她一大早乘飞机飞来,刚才又跳又叫好一番折腾,现在已经体力不支,抱着他的胳膊就往肩上蹭。
也只有这时候才会安静一点。
李初阳叹了口气,摸摸那只涂满了发胶和染发剂的脑袋。演唱会现场里温度太高,她脸上的妆都掉了七七八八,这才看出几分原本清秀甜美的样子来,和那画中人宛然有几分神似。
他怎么会不记得那化为飞灰的画魅。只不过画魅始终不忘的,是数百年前的李氏画师;如今的她,大抵是承袭了那画魅的一缕执念,才会对自己百般纠缠。她们心里装的,始终不是李初阳。
如果是个36D的美女姐姐也就当做捡个便宜,12岁的小萝莉碰也碰不得摸也摸不得,还要小心照看着唯恐有了闪失,我李初阳到底是有多苦逼……
稍稍换了个角度,将这姑娘背在背上,竟然是意想不到的轻。最近又减肥了吧,不行,下次一定要告诉她父母,营养不良可是会严重影响发育的,没有36D劳资可是看不入眼的啊……
当李初阳绕了大半天才找到那间所谓的“天鹅酒吧”之时,就知道大事不妙。
难怪觉得这个名字这么眼熟!在见到的时候,李初阳在一瞬间恍然大悟:前几天新闻中反复提及的莫名失火事件,正是这间“天鹅酒吧”。
失火案件本来就已经匪夷所思,但听说相关部门打算拆除这堆废墟的时候,屡屡遭到各种奇怪的阻碍,以至于至今都没能成功拆除,一直放置不管。这焦黑的残骸只剩下一个大致的框架,除了招牌上还勉强能够辨别“天鹅酒吧”四个字之外,那里面根本不可能有容纳人的地方。
就在这时,李初阳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烂乎乎的东西,只是灯光昏暗看不清楚。他用手机的灯照亮一看,竟然是一只……不,在光线所及的范围内,有许许多多只四足直挺肚皮朝天的老鼠兔子各类生物。它们看到有人靠近的时候,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却丝毫没有力气逃走。李初阳脚下的那只老鼠已经被他活活踩烂了脑袋,尾巴还在不停甩动。
李初阳强忍下恶心,四处寻找方涧流的踪影。却发现这些垂死的动物,脑袋却都朝着一个方向而去。李初阳灵机一动,便往相反的方向摸索过去,总算找到了方涧流,却也发现了满地骇人的血迹和巨大的蛇躯……
当时情急之下,并没有太大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竟像是身处恐怖片一般。尽管天气炎热,李初阳却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微微战栗。
那边方涧流的老娘还在对顾城越的美色花痴得喋喋不休,而方涧流在收到李初阳投来的审视的目光之时,微微低下了头。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
方涧流在心里琢磨着如何向李初阳说明自己现在和顾城越的关系,却听到顾城越站起身的声音,“伯母,能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出门左转就是……”方家老娘的眼神已然冒着粉红色的泡泡,却看到李初阳也同时出门的时候不由好奇,“初阳你也要去?洗手间只能一个人用哎。”
“没关系的伯母。”文曲笑眯眯地玩弄着白医生头上翘起的呆毛。白医生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点了睡穴,倒在他的肩膀上睡得人事不省,“顾同学和李初阳之间,应该有很重要的话要单独说。”
“请你放过方涧流。”
身后的房门关上,客厅里没有开灯,远处不知谁家的窗户中射进一道暖黄色的灯光,将二人身影拉长。
“我和方涧流从小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贪吃懒惰,动不动就耍赖打混,他只不过是个没有任何出息的普通人。”顾城越一消失在其他人的视野中,就收起了之前温和的笑容。李初阳虽然感觉不到他身上的煞气,顾城越其人只是站在那里,就如一把未出鞘的利剑,哪怕未见其刃,却已能感受到剑锋之上森森的凉意。
“对你们来说,凡人大概弱小到不值一提。”李初阳的嘴角浮起淡淡的苦笑,“但人生对于我们而言,只有一次。如果在你心里,方涧流和其他凡人有那么一点不同的话,请你放他回到普通人的世界里。”
脸上有什么东西湿了。李初阳用手一摸,竟然是淡淡的水痕。
“如果你爱他,就给他最想要的生活——一个平凡人所能过的一生。”
“你错了。”顾城越的目光依旧平淡如水,却让人觉得比起之前多了一丝温度,“在所有人之中,只有他让我知道,我可以依恋一个人的存在,愿意为不惜性命保全他的生命。除了入殓师的天职之外,像我这样的人,也有资格得到‘普通人’的幸福。如果这样也能算是你所说的普通人的话,那么,恐怕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也许是不习惯顾城越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李初阳听得有点懵,呆呆地看着他的嘴唇开合,最后露出一个些许霸道的笑容。
“抱歉,我要把小流带走,而且以后,也不打算归还了。”
“你们好慢啊,我都要等得睡着了。”
见到一前一后走回房间的顾城越和李初阳,文曲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扫过,露出一个心下了然的微笑,“小方同学啊……看来,你要准备嫁妆了呢。”
方涧流不明所以,只见李初阳一副如丧考妣的沉痛脸色,上前扶住他的肩膀,“方涧流,虽然你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但我还是不会嫌弃你的,以后如果遇到了家暴,娘家永远站在你这边……”
“李初阳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要不是身体还有些麻木不听使唤,方涧流一定跳起来痛揍一顿李初阳来掩饰自己的羞窘。在吵闹声中,方涧流偷偷瞥了一眼顾城越,目光交接之下,顾城越竟然不动声色地别开了眼神。
这算是……不好意思么?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方涧流心里纠结的很,虽说从李初阳的表情上也能猜出他们大致说了什么,但还是想向顾城越亲口求证,奈何太多无关人等在场,这话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
文曲拍了两下掌心,让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这里来。“伯母和那小丫头我已经送她们去睡了,现在可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我们还有重要的正事要做。”文曲伸手凌空一抓,那只血淋淋的人头竟然凭空出现,文曲抓着它的头发与之相对,“时间紧迫,刻不容缓。现在我们就要出发,前往冥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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