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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猫叫是她从不为人知的爱好。
没有任何一个人知晓她这个古怪的爱好,更无人知晓她能将各种猫叫学得几可以假乱真。
她本极喜爱小动物,但母亲却是不允许她在家中养宠物。外公便送了她一套有关各种动物的碟片。就是那个时候,她便开始学猫的各种叫声。因为,她觉得,在各种动物的鸣叫声中,猫的叫声是最富有韵律感,也带着最丰富的情绪信息。
那些睡不着觉的夜晚,她便在床上揣摩,然后模拟各种状态下的猫叫。
心情便会慢慢恢复,最后带着不会被人看见的得意笑意睡去。
故而,在那回对荣烈的反唇相讥中,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猫叫春,也并非是没有缘由。
看着明思那有些噎住的模样,荣烈眉眼愈发柔亮,朝明思噙笑挑了挑眉,语声却是低柔带笑“师傅,徒儿可算是过关?”
师傅?
明思忍不住想咳嗽!
无语地瞪了荣烈半晌后,明思轻咳了咳“下一种——生气的猫……”
……
盏茶之后,已经将自己会的七八种猫叫声都挨个展示教学了一遍的明思,定定地望着荣烈,神情严肃“你是不是骗我!”
荣烈低低轻笑,眉目莹亮耀眼,语气温和“我怎会骗思思呢?我便的再有闲暇,也断断不会想到去学这猫叫。”见明思脸色微变,又唇角一勾“我可没别的意思——多亏了思思。如今才方知,这学猫叫,果然是一门极精深的技艺。若非思思高才,教得好,我哪里能学得这几分皮毛……”
明思目无表情看着他,沉默了须臾,眼底一抹狐疑。“你该不是在讽刺我吧?”
“怎么会?我还正想向思思请教呢。思思好像漏了一种猫叫”荣烈噙笑“不知这猫叫春,是如何一个叫法?”
明思面色一僵。噎住。
嘴角抽了片刻,语声无情绪“我不会。”
“思思该不是生气了吧?”荣烈笑意缓缓,说了这一句便收住。只那熠熠闪亮的目光,却分明似是在提醒明思,下午说过的那“要友好相处”之言。
明思瞥了他一眼,将手放回了玉碗中。“没生气,继续。”
荣烈愉悦地点了点头,也将右手懒懒地盖在了玉碗之上“好,继续。”
明思紧紧地盯着他,荣烈的眸光却是连微颤也无,只是勾唇“思思可是在看我是否一直求双?”
明思暗自悻悻地收回了目光。这家伙演技太好,情绪也遮掩得丝毫不露——看了也是白看!
收回手,明思垂了垂眸。沉下一口气,心道,她就不相信,他一直都不动那珠子!
荣烈气定神闲,笑意微微。
“双!”攥紧了自己的手中的那一颗明珠,明思沉声道。
荣烈笑意未变,垂了垂眸,笑而不语。
明思的目光在他眼底那抹笑意上一落,就知自己猜错了。微微起身,探首一看。荣烈碗中果然还是两颗明珠,分毫无动!
看清楚了,明思笑了笑“该你问了。”
“大汉旧臣私下皆道司马陵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手辣无情——司马陵其人。你如何看?”荣烈眸中含笑,缓声轻道。
明思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敛,深深地看了荣烈一眼,端起夜光杯,微仰首,缓缓饮尽后,放回案几。停顿片刻,羽睫轻垂而下,语声静静“作为一个太子,他有仁、有德、有勇、有志、有才。”
连说了五个“有”后,明思顿住口,抬眸,眸光若静湖“他缺的,不过是时间。”
荣烈定定地看着她,凝视着那秋日静湖一般平缓清澈的点漆双眸,未有言语。
明思垂眸一笑,将右手覆上玉碗,只一瞬,就移开收回,双手叠放膝上,脊背笔直,目光平视“该你了。”
荣烈没有伸手去动那玉碗“双!”
明思微微一笑,右手抬起,掌心摊开,一颗浑圆莹泽的明珠静静躺在掌心“我只有一个问题——为何今晚你所有的问题,都同他们二人有关?”
唇角虽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一双黑宝石般的眼中,眸光幽深而沉静,只静静定定地望着荣烈,无有一丝颤动。
荣烈平静回望,却是一语未发。
“不必回答了。”明思垂眸一笑,将明珠抛进玉碗中“你那段剑舞,也值这两问。也不早了,歇息吧。”
说罢便轻盈起身,转身步下台阶。不多时,窈窕纤细的身影便没入房门。
荣烈垂了垂眼睑,端起夜光杯,缓缓轻抿。
半晌后,忽地风起,案几上传来细微摩擦声。却是明思垫在玉碗中锦帕边角被风吹起,猎猎微声。
荣烈伸手扯起,只见雨过天青的烟拢素锦上,是半阙银线刺绣的小令。
字迹俊逸飘洒,风骨内藏,同原先那河灯和推松令的字迹,如出一辙。只得四句——“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皎月在薄淡的云层中穿行,月华如水。空气中是似有似无,轻纱一般的青雾,朦胧如有形质般的飘荡在huā木馥郁的香气中,将凉亭绕起。
廊下高挂的灯笼,煦暖喜色的红光投射在庭院中,雾气若有若无,迷离而梦幻。
这一日过后,一切如常。
元帝极是慷慨地放了荣烈半月婚假期。
由于膳食皆是专人准备,故而每日按点送来,两人皆是一处用膳。
一是不想麻烦,二则是睿亲王府的膳食确实精美,明思也就未提出其他要求。
几日过去,两人相处也可算相敬如宾。偶尔也笑说对答两句,和睦中带了些客气。
如此般过了四日。
这日明思午睡起来,三个丫鬟破天荒地未有踩着时辰进来。
明思披衣而起,方走到房门珠帘前,便听外间低低啜泣声。抬首一望,窗纱上映出几人身影,除了帽儿三人,似乎还有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形。
明思怔了怔,简单打理了下,着衣而出。
却见帽儿怀中抱住一个白玉瓷坛,正在低低饮泣。
如玉红着眼,一手按着她的胳膊。莲huā也在一旁抹泪。
沙鲁站在廊下,想张口也不知如何劝说,却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一眼看到明思,随即神色一整,敛衽行礼“属下见过王妃。”
明思没有去在意过荣烈是如何同他这两个亲信传达他们这桩婚事的信息。此际见沙鲁执礼甚恭,她也未有太多表情,微微颔首之后,她就将目光投向帽儿怀中的白玉瓷坛。
未有出声,神情却是怔忪。
帽儿抬起一张泪脸“小姐,是蓝彩,蓝彩回来了……”
虽已经猜到了几分,但这一瞬间,明思的心房还是猛然地颤了颤。
下一刹,眼角便有湿热。
凝视着那雪白的瓷坛,明思一步步地走进。到了跟前,轻轻抚摸,却是无声。
半晌后,明思转身看向沙鲁,敛容一礼“多谢。”
沙鲁哪里敢受,忙不迭地让开“是王爷让属下派人去寻的。”又看了一眼那白玉瓷坛“当日,那些个打扫战场的兵士将他们二人收敛在了一起。后来,上头下了命令,将所有验明正身的就地掩埋。几个兄弟就单独将他们两人化了,葬在了一处。若非这般,只怕还不好寻。”
明思垂眸轻轻颔首,唇畔笑意一丝若无,语声轻柔“这样也好。如了蓝彩的愿,两人就再不会分开了。”
不是没想过去拣收两人的遗体,可后来打听,却说所有的北府阵亡官兵皆是一起火化掩埋在千丈坳。明思也就放弃了。只想着,等牛牛长大了,再带他去千丈坳拜祭。
能得会两人的骨灰,明思心中甚慰。
人便是这样,就算知晓人已不在,却还是会执着。这份执着,其实并非为逝去的人。而是活着的人,不能忘却过去,需要一个能寄托忧思的所在。
当日下午,明思就带着帽儿去了方府。
同方师长商议一番后,决定将蓝彩夫妻二人的骨灰葬在西龙山。正好,明柔送给明思的地契中,有一座位于西龙山的温泉农庄。
方师长喟然长叹“也好,那里近便,日后牛牛去拜祭也方便。风景也好,这下,他们俩可以安心过日子了。”
三日后的一大早,沙鲁便赶着车送明思同帽儿如玉莲huā四人到南城门同方师长汇合。蓝星在坐月子,蓝灵产期也在这几日,明思便未让她们二人知晓此事。
经过几日赶工,墓室已经建好。农庄也派了人手过来帮忙,庄头原本还备了唢呐手等一系列丧仪,明思一概拒了,只留下灵幡纸钱元宝类物件。
将两人骨灰落葬,封了墓穴。
几人依次上香后,明思在墓前站了片刻,几人便离开下山。
回到京城,已是华灯初上。
在府门前,明思诚心诚意地又对沙鲁道了声谢。今日原本她是想叫别的车夫的,沙鲁却执意跟随。
“王妃不必谢属下。”沙鲁咧嘴一笑“属下都是听王爷的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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