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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山在北域修士眼中,本是一种再熟悉不过的存在。
但是如今,忽然看到一座新的魔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却一下子变得压抑至极。
天地之间,像是失去了一切声音与色彩。
只有那一座魔山存在,静静的立在了大地之上,无声无息。
“汪汪汪……”
忽然间有愤怒的叫声响起,众人看时,却见那是一只长着翅膀的怪蛇,它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座魔山,像是感应着里面让它熟悉的气息,忽然又惊又怒,不要命一般的向着魔山冲了过去,挥命舞着两只小爪子,用力在那一座大山之上挖了起来,一边挖一边叫,像是疯了。
“痕……狠……恨!”
有模糊不清的声音响起,小龙帝敖来宝面向着将方贵封印了起来的东土老神仙与西荒的魔等,它用力大叫着,作为七海当初花费了无尽心血打造出来的存在,它本来生来就该是与东土的老神仙等一般高度,甚至更高的存在,如今它们第一次面对面的对话,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说,都算是非常有意义,可是如今,它张大了嘴巴说着,第一个清晰的字眼,却是……
恨!
它愤怒着,如今尚不清楚的口齿,无法表达它的愤怒,于是它疯狂大叫,忽然向着他们冲了过来,张开嘴巴,一道滚滚荡荡的魔息便横过百里,狠狠向着那些人喷了过去。
“他们封印了方贵,他们怎么可以封印方贵?”
有一个急的要哭的声音响起,正是太白宗的许月儿,她跺着脚大叫,眼里都已涌出了泪。
而与她一样的,则是太白宗的弟子,颜之清,张惊、孟留魂、张无常等,他们皆是惊怒不已,与一群太白宗弟子急急向着前方抢了过来,未奔得几步,斜刺里已有一位女将杀出,只见她身材单薄,满身是血,皆是战火气息,正是郭清师姐,狠狠的杀向了前方。
“为什么要这么做?”
“凭什么这么做?”
有无数人大叫着,这里面有息大公子,他不久前才刚刚目睹了自己的父亲被帝尊吞噬,如今便又看到自己的挚友,帮自己报了父仇的挚友,被这些至高无上的存在封印了起来。
有萧潇子,她与息大公子一般,选看到师尊的殒落,又看方贵被封印。
有越清、有海山人,有孟陀子……
这时候他们所有人,都是经历了这一场场大战,惊惧疲乏至极,却又目睹了这一切。
那沉重如山的愤怒哀意,几乎要将他们压垮。
“你们……你们……浑蛋,全都是浑蛋!”
古通老怪已经擦了几回眼睛,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一座魔山,他觉得他应该是幻觉,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事情,直到他确定了这是真的,心间那难以形容的压抑才一下子冲垮了他的理智,他知道自己的修为,知道自己的本事,可是他却愤声向着那些破口大骂。
他在指着东土老神仙、指着西荒的魔,南疆的妖祖,大骂浑蛋!
“我北域,为报一千五百年血仇,百万仙军,惟余一二,千余前辈,只剩寥寥,但你们见我北域刚刚才得惨胜,便将我北域恩人封印于此,是觉得,我北域已无再战之力了吗?”
宫商羽身子都已残破了半边,却提起了枪,直向空中指着,声音在颤抖。
但是那怒气,却如滚滚大河:“我北域杀败了帝尊,难道就杀不得你们这些……”
“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老浑蛋吗?”
“……”
“……”
哗啦啦……
山坳里,峰底下,杂草丛中,无数刚刚经历了这些永世难忘的恶战的北域残存修士们,听着宫商羽的话,都站了起来,这时候他们都已经麻木了,脑海里尚从没有从那一场场大战之中恢复过来,他们只知道,这一场大战,在北域花费了难以形容的代价之后,赢了,更是知道,雾岛帝尊带来的祸事,已经不仅仅是关乎北域,甚至也关乎了整个天元……
这一战,其实是北域拯救了天元!
然后在这时候,天元功劳最大,于整个天下有恩的人,被背叛了……
于是,这种愤怒与不甘,支撑着他们再度爬了起来,一步一寸,摇晃着走向前来……
……
……
东土的老神仙,西荒的魔,南疆的妖祖,只是冷眼看着这些北域的人,面色冷漠,没有半点表情,这一切似乎早在他们意料之中,也不可能激起他们心间半点的涟漪。
他们只是冷漠的看着!
看着那些蝼蚁缓缓的接近他们,身边有气息涌动。
“都停手吧!”
也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缓缓传遍了诸域。
众人看时,心里皆是一惊,只见来的是幕九歌,这个时候,无论是谁说这句话,都不可能压得住北域的怒火,惟有幕九歌可以,毕竟他是天上剑仙,是方小圣君的师傅。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看了过来,期待着他主持公道。
但幕九歌这时候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看向了太白宗主。
此前太白宗主已经出过一刀,想要阻止他们,但却被击退,已然受了伤,口中都在喷着血气,他转头看向了幕九歌,一个眼神之中,便已明白他想说什么,于是他便也只能沉默了下来,良久之后,他忽然高声厉喝:“所有太白宗弟子听令,立时退走,回于山门!”
“哗……”
无数人大惊失色,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们不明白,在这时候,为何太白宗主却一定要让所有弟子退去……
难道面对着东土老神仙这等存在,连他也觉得害怕了?
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在心间惊怒过后,却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咬紧牙关,压着火气,慢慢退出了这片战场,甚至用尽了一身所能,急急的向着四面八方遁了过去……
当然,大部分人都没有动。
哪怕是对太白宗主有着极大信任的人,也没有。
而太白宗主,也没有再强求这些,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了自己心间涌动着的滚滚血浪,勉力维持着自己的冷静,他转身向东土的三位老神仙看了过去,目光扫过了西荒的魔,也扫过了南疆的妖祖,道:“刚刚我太白宗弟子那一剑,斩杀了帝尊,救了整个北域……”
“但是他,救的也不仅仅是北域!”
他低声说着:“你们皆明白,若是刚才没有阻止帝尊,那么他的路走下去,便是你们也阻止不了,或许你们修为够高,实力够强,或许你们很难被他吞噬,可你们阻止不了他,所以你们的道统,你们的门人弟子,你们的血脉族裔,皆会被他吞噬,而到了那时候,便是你们这等修为,也绝非他的对手,所以最终,你们也会被他吞噬,最终都难逃一死……”
“所以,刚才我太白宗弟子那一剑,救下的又不仅是北域!”
“他救下的是天元,包括了你们亲朋友好友的天元……”
太白宗主低声说着:“而他刚刚救下了你们,你们便封印了他,所以我刚才听到有人骂你们忘恩负义,有人骂你们浑蛋,这话当真一点错也没有,你们甚至只能算畜牲!”
“哗……”
周围诸天,听见这些话,尽皆大变了脸色。
即便是西荒的魔与南疆的妖祖,都微微生念,天地之间,有寒风刮刀。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们已然动了杀意所致。
他们没有动手,是因为东土的三位老神仙,缓缓开了口,其中一位白袍的老者,目光平静的落在了太白宗主的脸上,神色古井无波,像是全然没有被太白宗主的话所触动,他甚至像是在认真的思虑着,慢慢的开口:“所以在你看来,我们做的决定,确实是错的!”
太白宗主点头,坦然道:“大错特错!”
白袍老者也目光坦然的看着他,道:“你说这些,只是因为你不知道,上一世是如何被葬灭的,有人败尽了所有的路,然后重开了这一方大世,然后才有了我们这如今的天元,而如今,我们已经看到,有人走上了那条路,险些毁灭了世间,这时候,又有一个人身上出现了这些路的影子,甚至可以看到他身上仙殿的存在,难道还无法看破他的身份吗?”
“难道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再次斩断所有人的路,再次葬灭一回世间?”
太白宗主沉默了片刻,忽然缓缓道:“类似的话,似乎我们以前说过……”
白袍老者只是冷漠的看着他。
而太白宗主脸上,则已现出了些许讥诮:“三百年前,你们便想收我与师弟入门,为此不惜下嫁自己的血亲族人,当时还不知道,现在想来,那时候开始,你们便已在为自己的路而选择人才了,我与师弟要回来,帮北域做一些事,可你们却认为,我们要做的不值一提……”
白袍老者冷漠道:“你们所在意的那些东西,本来便不值一提,老夫三百年前,便给过你们机会,让你们可以入东土,入姜家,让你们三百年前,便有接触到路的希望,可你们却偏抛不开烂摊子一样的北域,身为修行中人,却满心的俗人之念,讲什么世代屈辱,讲什么家国地域之念,这本身就是魔障,是鄙俗之念,也是修行路上最要不得的红尘毒!”
“所谓家国故土,何为家国故土?”
“蛮荒时候,妖魔横行,祖人孤弱,只能抱团取暖,这便是最初的家国之念,万里险境,难得寻一片清幽安宁之地,因此不敢擅离,这便是故土之念,可是如今已不一样了,吾辈修行中人,可以飞游寰宇,移山填海,便该去寻道,去参破天地奥秘,这,便是路……”
太白宗主低喝道:“所以因为他有可能会影响到你们的路,你们便恩将仇报?”
“所谓恩仇,也是红尘之毒!”
白袍老者神色已变得异常冷漠:“有关于路的,做什么,便都无可厚非!”
此言沉声喝出,激荡了天地,一片幽幽寂静。
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话,也像是从这话里,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冷漠。
因为他的话太过冷漠,道心又太过坚定,竟一时让人无法反驳。
“三百年前,我们便不认同这些事,所以我们宁可回来……”
太白宗主也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摇头道:“如今,我们还是无法认同,你们将路看得太重了,把路看的重于了一切,但路不该重于人,先于人,而是人在先,路在后!”
此时,白袍身边的蓝袍老者忽然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三百年前的老话,提他做甚?”
“提这些旧话,便是为了告诉你们,错的是你们!”
太白宗主神色发寒,微微咬牙,声音里压抑着无穷的怒意,越来越高:“若是一些话说不清楚,那就不要说了,话多便会冗杂,答案反而能从最简单的道理之中找出来……”
“最简单的道理,便是干活吃饭!”
“我太白宗弟子或许真有你们猜的那种可能,到了那时,满天下人都会斩他,但他毕竟还没有做,我没有看到他身上展露你们所担心的那种威胁,我只看到,他干了活,他帮着天下斩了帝尊,但却非但没有得到自己应该得的,反而却被你们封印了起来,这就是无道理!”
“这就是混帐!”
“……”
“……”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东土三位老神仙皆沉默了下来,皱眉不语。
而南疆妖祖的眼中,则已闪过了几抹寒光,忽然道:“那你又准备如何呢?”
“我只是在告诉你们一件事!”
太白宗主转头看向了南疆妖祖,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声音低低的道:“你们将他封印了起来,我们便会救他出来,你们对他不公,我们便会带他寻回这场公道,我太白宗的理念,总与你们不同,但同样也要贯彻下去,如今,我太白宗已经有一部分弟子离开,种子撒了出去,那么只要太白宗弟子还剩下一个,便定会救他出来,无论为此,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南疆妖祖闻言已是神色冷厉,声音幽荡:“杀光太白宗弟子,甚至杀光北域人,都不难!”
声音荡开,传遍了四方,天地顿时变得一片肃杀!
迎着南疆妖祖的杀气,幕九歌则只是将手里的剑,缓缓握住,走上前来。
与太白宗主赵真湖并肩,看向了这些当世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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