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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似焚,侵略四野。
天下第一雄关下,那美髯大汉步步走出。
他走的很慢,也很静。
起初还是有若雷鸣轰天,震撼人心,但到了末了,却是悄然无声,若是一叶羽毛悠然翩然。
再然后他似乎都已经不存在了。
很玄妙的场景,明明所有人都能看到他在走出,可是却无人能感觉到到他的存在。
大小姐回过了头,看向了大当家。
那个曾经对他很凶很严格的男人,已经不再看她一眼。
大天刀的刀,是浩然正气,漫天晴,万兵齐鸣,天下贺。
而此时,这众生终于看到了大当家的刀。
他抬起了刀,合十与手掌之间。
闭目垂眉。
唇未动,而天下皆能听见那大宏愿的声音。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随着这一声低沉的梵音,那男人身后幻化出恶鬼地狱,十八层,刀山火海油锅血池,林林总总,无数双手从他身后爬出。
再背生双翅,骤然腾空。
他身上的气势终于攀登到了顶点。
然后那数十万的兵潮就看到了他的刀,这新时代预定传奇的刀,大当家的刀。
万鬼夜行,天地无音。
“师弟!!”玄苦心中生出悲楚,而那远处男人的这一刀生出的气势,令他恐惧,他扬起了刀。
似乎,即便是真佛也敢斩杀!
玄恨却是怒道:“有如此力量,不求去救天下苍生,反倒是助纣为虐,实在该死!”
话音刚落,三名黑袍僧人心意相通,便是站到一处,手中忽笑忽怒忽骂的三尊金刚杵便是甩了出去。
化作三道凶厉金光,激射向那男人身后。
而关无常不觉。
因为他太专注。
他这一刀,已经斩落,无穷无尽的大气势,随着这一刀释放出去。
那漫天的恶鬼幻象,那一整个地狱,都成了他这一刀的势。
无人可以形容这一刀的惊艳。
若是从空俯瞰,便能见这是一轮新月。
从地面升起,横亘十多里,转瞬便在千米之外。
什么反抗军,什么神枪堂,什么世家,什么巨人,在这渺渺月色之下,皆是成空。
刀气尽。
成灰烬。
冲在最前方的数万大军,竟然在这一刀之下身首异处,鲜血狂涌,铺满大地。
血染红了雪,而天上依然在下雪。
落在那依然维持着这一刀斩出姿势的男人,沾在他头发上,胡须上眉毛上,随风而动,又从须发的尖端被吹落。
又从那刀尖滑落,在贪狼的獠牙间被剖成两半。
只是那无双的男人,却已经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冲在最前的各路战将,高手,几乎死绝,他们原本作为撕裂一切的前锋,将盗寇的力量粉碎殆尽,然后一鼓作气,欲要将这要死灰复燃之火彻底扑灭。
但这一刀,宛如灭世,将这最强,最凶悍的前锋全部斩杀。
除了赵紫龙,君莫望,张西任,张惊绣,乔青峰这几名巅峰之境的高手,前锋再无一人幸存。
拦在盗寇崛起路上的敌人太多太多了。
而这位盗寇最后的传奇,他已经尽力了。
如果有史官记载,那么无人会说他半点不是,因为没有人会比他做的更好。
就像现在
他在正道世家幸存的五大高手惊恐的目光里,依然握着刀,保持着斩出的姿势。
那一刀,彷如刻印,已成永恒。
连同他的生命,成了绝响。
“师父”柳恋夕只觉得不对劲,她低呼了一声。
而恰在此时,玄恨玄流玄避甩出的三根金刚杵已经攻来,三道金光,粗鲁而霸道的击在了那男人的身后。
“师父!”柳恋夕开始狂奔。
当当当!
三道金光直接穿过那身影,而插落在关前的青石板上,没入半身。
但那身影却没半点受伤的迹象,反倒是出现了星星光点。
就如是石子穿过了河水,只是泛起涟漪。
柳恋夕终于跑到了那男人身侧。
他的姿势依然没变,被凝固在刀斩落的那一刻,仿是时间停止了。
一股莫名的、极其心痛的感觉突然升起,她的心仿佛被堵塞着,鼻子也被堵住了,无法呼吸。
她又轻轻地、试探地喊了声,“师父?”
然后,在残存的五大高手,以及身后那些早被惊天一刀吓破了胆的兵士,还有关中的少林僧人的视线里。
她缓缓伸出了手,颤巍巍的探向面前的男人。
她如此缓慢,如此小心,似乎害怕这男人会脆弱的如同泡沫,如同梦境
柳恋夕不敢眨眼,尽管冰雪已经落在了眼眶里,又被温度融化,成了水。
她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他的脸庞。
啵
没有任何意外,没有任何侥幸。
那脸庞骤然化作黑色尘末,飘扬飞散,随着这大雪,随着这大风,消散无踪
柳恋夕呆住了。
她瞪大了眼
大口大口的呼吸
那一年,少女无知,庇佑于父亲翼下,直至见惯这世态炎凉,尔虞我诈。
一本封藏流密集,竟可让她被逼入洞房。
竟可令她不从即死。
期盼的援兵,不过也是助纣为虐,他们相信名声,却不相信真相。
直至她逃出了这正道,成了盗寇,从此快意恩仇,强者生,弱者死。
那一年,这男人顺溪南下,被她救起,教导她“猛虎从来独行,牛羊才抱团取暖”。
教导她“杀一人是罪,杀万人是雄,屠的九百万,便是雄中雄”。
然后自己不停的努力。
不停的听着称赞。
却唯独他,总是看着自己摇头,说着自己“还不合格”。
直到最后分别那一刻。
他独自走向那天下第一雄关。
“你还是不合格啊。”
这一次,他没有训斥,而是带着温和的笑揉了揉她的头发,似乎在说“傻丫头,我要等你到什么时候呢?”
最是无言,在别离。
那么自己最后对你的大喊的那句“活下来啊”,你究竟有没有听到?
你为何没有做到。
我的最严格的父亲啊。
你为什么没有做到呢?
为什么没有能够满足女儿小小的心愿呢?
柳恋夕泪流满面,她突然将腰间长剑随意掷出,然后伸手探向了那把落地的贪狼刀,再一把握紧。
然后缓缓起身,仰天大笑起来。
“我还真是不合格啊,还真是令你放心不下,我这样的蠢女儿,肯定让您烦透了心吧?”
她瞪大眼,眼通红,而泪水糅杂着飞雪,花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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