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溧水,作为流经乐阳郡内最为庞大的水系,它的上游是便是绕竹节峰的浮萍江,下游则叫做净瓶江。
漕运不但作为一郡税收的重要来源,更是关系着一郡的钱粮袋子,位于溧水上游的金盆渡口作为扼溧水最大的漕运渡口自然繁华无比,而乐阳郡的漕运自从百年前易手李家后,赵家便感觉像被李家掐住了脖子,没日没夜不想把金盆渡口的管制权拿在手中。
对于刘家暗许赵李两家相争,赵炅也曾上京两次,想着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刘家想要赵家做那恶人,总得给点甜头不是,没想到刘峥每次三言两语把赵炅给打发了。
气的赵炅暗地里恨得牙痒痒,但却不敢真的做点什么,唯有抱紧刘家的大腿,已经站错过一次队的赵家可经不起再来一次。
卢杭捻起一枚剥好的江南雪荔抛入口中,果肉入口即化,汁液香甜生津,不愧是荔枝中的极品,而他面前还摆有除荔枝外的各种时令鲜果,都是水果中的极品,这些是想要过关的渡船孝敬到金盆渡口,渡口经过挑选后再送到他这里的。
百年前卢杭便已跻身出神初阶,满以为即便在李家混不到个长老这样的职位坐上一坐,担任个名列前茅的客卿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没想到却李晋恒一纸调令来了金盆渡口。
当时把卢杭给气的差点变要脱离李家,不过最终忍了下来,不是因为他气量好,而是他一介散修,实在担当不起改换门庭带来的后果,李晋恒是什么人,他清楚的很,世家家主就没有一个善茬,好不容易有了个靠山,这靠山可不是那么好靠的,一个不好,山塌了,是要死人的。
卢杭本以为是李晋恒不待见他,心里一直不是太痛快,不过在一次赴主家宴席后,他喝的多了些,与时任李家总管的李铁聊过之后,才豁然开朗。
他主修水系术法,溧水发源自罗浮山脉,一路向东流经数郡灵气还充沛无比,最适宜他修行炼气。
金盆渡口根本不需要他处理任何事,只是要他这个出神境的大修士坐镇而已,下面自有人将渡口一切事宜打理的稳稳当当,每年他还能从渡口的利润中分得一笔利润,虽说只是些金银,于修行无甚用处,却也不算少了。
李晋恒派卢杭坐镇渡口自然是要震慑宵小以及赵家,卢杭一行修行,哪里懂得这些人情世故,要不是李铁提醒还一直埋怨在心。
如今他算是明白了,在渡口这他便是天,各种珍奇玩物,新鲜果蔬没有他没见过的,即便他从未主动开口提过,来往渡船都会预留一份薄礼拜关,渡口收了东西,便不会太过为难,这好像已经成为了漕运中的一种惯例。
卢杭再捻起一瓣金橘送入口中,这等生活真是比神仙还要神仙,要不是李铁提醒,他哪能像如今这般逍遥?回想初来金盆渡口时的情景,现在要是李晋恒调他去别处任职,他才会觉得郁闷呢。
“卢兄,好自在啊!不过这等凡俗之物口味再好也于修行无用,不如随我去城中的浣花楼喝上几杯如何?算你有口福了,我刚得了一壶满江红。”
卢杭瞟了一眼来人,姜淞,出神中阶练气士,赵家首席客卿,按理来说他不应结交敌对世家的人,尤其还是首席客卿这种位高权重之人,只是当初他初来金盆渡口时,两人是不打不相识,又脾性相投,这百年来,两人关系时远时近,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李赵两家的缘故。
就如近些年来李赵两家相争激烈了些,虽说最近两家接受调停,没有再生事端,不过姜淞此刻贸然出现在金盆渡口,还是会难免让人口舌,好在这么多年来,渡口上下早已习惯了两人的私交,并未出现什么大的动静。
“姜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满江红确实是好东西,不过你也知道我职责所在,岂能擅离职守,最近又不太平,不如就在这里喝吧。”
“咦,卢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嗜好,喝酒没有美人相伴,喝的哪门子酒?走吧!都多少年了,哪有那么凑巧你今儿刚离开便生事的,最近好不容易主家安宁了些,你我兄弟也好久没聚一聚了,就一宿酒的功夫,能耽误什么事?”
卢杭被说的有些心动,他们两人只是李赵两家的客卿而已,姜淞与他都是散修,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不容易。
百年宗门千年世家,他们为了世家卖命,唯一的盼头便是于世家有功得以开宗立派,独占鳌头,就算他们这些散修混到头了,不止大庆是这样,大陆上不少二三流宗门甚至是一流宗门都有世家的影子在其背后扶植。
今日各为其主,说不得什么时候便要互相扶持,多个朋友多条路,修行嘛,总不能把路修的越来越窄。
见卢杭意动,姜淞半拉半扯与卢杭下了楼,临行前卢杭吩咐了渡口管事的人后,便与姜淞去了。
两人都算老交情,浣花楼的姑娘今儿又特别卖力,多劝了卢杭几杯酒,酒不醉人人自醉,倚红偎翠,良宵易渡。
深夜时分,一阵急促的啼鸣声响起,卢杭摇摇晃晃的坐起身来,揉了揉有些疼的头,心中还感慨道不愧是满江红,后劲十足,突然清醒过来,这声音是渡口发生紧急情况时与他联系的讯号,一定是渡口发生了什么事。
卢杭猛的站起身来,欲取床畔的衣物立即赶回渡口,却好像起的有些猛了,差点没摔个跟头,卢杭顿时心中一冷,已觉灵气运转晦涩,强行运气竟有刺痛感,显是中毒已久。
“哈哈哈,卢兄,这是准备去哪?”
‘砰’的一声,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暴力推开,人至声道,正是姜淞。
卢杭哪里还不明白是着了姜淞的道,他自忖已然足够小心谨慎了,但观体内灵气运行情况,可能早在很多年之前,姜淞便暗下毒手,到了今日一举奏效。
腰间的一只翠竹短笛响个不停,卢杭的心在滴血,渡口那边必然十万火急,可是此刻哪里还有能力救援金盆渡口,便是想要从姜淞手中自保可能都难上加难,面对姜淞的得逞的笑脸,卢杭一口银牙差点咬碎,‘扑’的一声喷出一大口乌血来。
姜淞微一侧身,避过迎面而来的血污,房间另一旁的一把楠木大椅被姜淞运至身下,大马金刀的坐下,只是笑看着卢杭的凄惨模样,也不说话。
一口毒血喷出,卢杭稍微能运气延缓下毒气攻心的时间,要是与人动手只能是死的更快,再吐出一口乌黑的血水,卢杭冷眼瞧着姜淞,摇了摇头。
“我实在很是佩服卢兄,都快死到临头了,还是如此硬气,你是真不想知道我为何会择杀你?还是说你准备再吐上几口血要与我搏命?”
被姜淞道破心中所想,卢杭一张惨白的脸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改变了,他已然打定了主意,因为就算他今夜能活下去,修行路也会因为这次中毒伤及根基,没有奇迹发生的话,他此生再无可能破阶,况且金盆渡口出了事,他又如何向李家交代?
姜淞冷笑着看了一眼卢杭,开口道:“卢兄是真打算鱼死网破?且不说你本就境界不如我,如今又身受重伤催死,便是想要伤我分毫都是不可能的事,你我各为其主,其实你要怪就怪李家太不地道了,竟然敢率先拿赵家的嫡子嫡孙们开刀,他们都只是些孩子罢了。”
“你放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身为修行者,竟然使用下毒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还敢污蔑李家犯错在先,姜淞啊,姜淞,我卢杭认识你算是瞎了眼,不过选择李家我眼睛可睁的亮堂的很。”
‘咳咳,咳咳咳咳’,许是说的有些激动,一连串的咳嗽声中,卢杭已是满脸满身血污。
“卢兄,你先别激动,如今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不过柏山村的惨剧你也没看到,只是可怜了那些孩子们,他们当中可是有一位我想要传为衣钵的,你又知不知道?当时我看见小飞那双死不瞑目的眼,我便发誓,必要李家血债血偿,金盆渡口与你只是第一步,赵李两家不死不休!”
姜淞说道激动处,猛地起身一把抓住卢杭的衣领大声吼道,丝毫不顾血污沾身。
面对姜淞这些指责,卢杭还是不敢相信,但姜淞神情不似作假,是不是其中有些什么误会,不过现在不论说什么都晚了。
看见卢杭一脸惊愕又不信的表情,姜淞好像有些嫌弃似的一把将卢杭推开,拍了拍手中血污,颓然坐下。
“我承认我早就给你下了慢性毒药,满江红这酒中有一味药便是催发那毒药的,要不是发生那件事,你我二人不会成如今这般。”
姜淞缓缓起身,拿出一块雪白手帕,将满手血污仔细擦拭干净,其实他完可以用灵气一涮,不止手上连同身上都瞬间干净如初,不必如此麻烦,不过他好像完忘了这回事,擦的特别慢,特别细心。
“好了,你血也吐的差不多了,本来还有些招降的话也没必要说了,怕你等久了,你还有什么遗言,便说吧,要是没什么大事我都帮你办了,也不枉你我相交一场。”
卢杭吐出最后一口污血,强打精神,笑了起来,好似没事人一般,其实他内心很清楚,就像姜淞说的,此刻的他早已是强弩之末,能硬挺着不倒已算他最后的硬气了。
“哈哈哈哈哈,姜淞,散修卢杭,今日赴死!吾此生无愧天地,唯愧对双亲,没为他们留下血脉,二老泉下有知,原谅孩儿不孝!”
哈哈大笑声中,卢杭双手负后,猛的踏前一步,整个浣花楼好似已不在人世间,位于苍茫大海之上,天上地下处处皆水。
姜淞同样负手在后,微笑面对卢杭,同样踏前一步,只是一瞬间,浣花楼便重新恢复了本来模样,连同整个楼内的人都没有察觉刚刚有两位出神境的大修行者在楼中交手,整栋楼却没有丝毫损伤,要是他们知晓后,不知是会感到庆幸还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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