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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如水,落在长河之上,明净而不分彼此。篝火闪耀,照亮平坦的河岸,也照亮忙碌的人群。
鳄王奎因带着四百玛雅武士,站在河岸边,亲自观看着交易的现场。数百玛雅民夫低着头,弓着腰,背着宽大的竹篓,如顺从的工蚁般任人驱使。他们一篓一篓,把各种繁多珍惜的货物,堆积在长船前的河岸。而数十名王国水手,也提着一袋袋昂贵的宝石,放到河岸的另一侧。
“主神见证!一袋宝石,交易十二筐咸鱼...交易十袋可可,交易八卷棉布,交易六袋烟草,交易四罐蜂蜜...”
玛雅商人蒂卡洛轻车熟路,喊着货物的价格,主持着双方的交易。很快,成筐成篓的货物就被运上船,而一袋袋品质稳定的湖中宝石,也流入玛雅贵族们的手中。
听到这划算的价格,鳄王阿因眉开眼笑,颇为满意。红湖镇位于红河下游,是上游数十个玛雅城邦贸易的节点。各邦的玛雅贵族高高在上,从未被凡民推翻。数百年间,他们积攒了庞大的财富,甚至无处可花。而贵族们对于宝石的强烈需求,可从未被满足过!
湖中宝石品质优良,可以装饰墙壁,制作神像,可以镶嵌在服饰上、牙齿上,戴在脖子上、手臂上,还可以在仪式上献给神灵,随着神裔一同埋入墓葬。换而言之,这么多宝石落在他手里,根本不愁卖不出去。这波宝石船队的便宜,那是不赚白不赚,赚一次吃三年啊!...
想到这,鳄王阿因偏过头,玉钉碰撞牙齿,低声吩咐了几句。武士首领查哈躬身从命,随即带着一批民夫匆匆离去,似乎要运来更多的货物。
“暗蛇,你在发啥呆?快点去,四十罐蜂蜜,全都买下来!这么多人呢,还怕吃不完吗?”
老民兵奇瓦科插着腰,握着铜矛,大手挥舞。他眼皮直跳,但喊起来毫不含湖。说句实话,奇老头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豪横过。
“十筐风干香料换六袋湖中宝石?买了!十袋晶莹琥珀换十袋湖中宝石?买了!...十袋纯净玉石换十三袋湖中宝石?犹豫个啥?都买了!...你们这群蠢木头,不把这些都买下来,人家能舍得让我们走吗?...啥?价格不划算?玛雅人是我们的兄弟,不划算也得买啊!”
暗蛇低着头,小心抱着一大罐蜂蜜,就往船上搬。玛雅人掌握着养蜂的技术,出产的蜂蜜品质很高,数量也足,价格还比墨西哥高原上低很多。像这样珍贵的甜食,哪怕阿特利斯科城还在家族手中,他也只有在节庆时才能吃到。
“这么好吃的蜂蜜...哪怕是可怕的死神殿下,也不一定能吃到吧?奇老爹居然让我们这些船员,放开吃...呜呜呜,老爹实在是太好了!”
暗蛇悄悄把陶罐打开一条缝,伸出手指,用力搅了搅,然后含在嘴里使劲嗦了两口。香甜的口感顿时沁入心扉,让他眼睛都笑成了弯形。水手迪迪蹲在旁边,留着口水看着。他也抱了一罐蜂蜜,但是没胆量偷吃。
“来,你也吃点,算我的!”
暗蛇看了看左右,船员们都望着交易的河岸,眼中都放出光来。他就干脆掀开陶盖,把蜂蜜递给迪迪。
“快吃,快吃!这么甜的蜜,你一定没吃过!”
水手迪迪颤抖的伸出手,小心沾了点蜜,吃到嘴里。片刻后,他的眼睛都变成了星形,幸福的眼角都溢出泪来。他又吃了两口,却勐然有些站立不稳,好像喝醉了酒一样。
“我...我有些晕...”
“哈!迪迪,看来你从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啊!吃一点点,就晕啦!”
暗蛇笑了笑,扭头看看左右,又看了看天空的月亮。今夜的天色正好,晚风安静又祥和。出海航行,原来可以如此的美好啊!
“夜色正好,火光也明亮!普通武士都给我披上皮甲,三级以上的武士换铜甲,随时准备战斗!这帮玛雅人要是不识相,俺就送他们去见月亮老母!”
旗舰上,普阿普披着铜甲,背着大弓,跨着铜斧,一脸杀气腾腾。在他身后,数十名普雷佩查武士都披挂整齐,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勇勐的灰土武士望了会,目光就锁定在样貌奇异的鳄王阿因身上。他闭上一只眼睛,比划了下距离,皱起眉来。他又想了想,就看向身旁,沉声问道。
“看那个奇怪的神裔没?奇形怪状,拿着神杖的那个!这个距离,你们谁有把握,能够射中?”
众位武士闻言望去,看到一百多步外的玛雅酋长,都沉默不语,唯有两名弓手站了出来。普阿普定睛一看,正是出身约雷姆部的山鸟卡瓦多,以及蒂布龙岛幸存的斥候,蟾蜍可喜。而一旁的银鸦勇士鱼鹰张了张嘴,又看了看手中尚未完全熟悉的大弓,没有吭声。
“好!山鸟,蟾蜍,你们两个都做好准备!若是对方准备动手,就一齐发箭,射死那个鳄鱼神裔!”
两名神射手沉默点头,一手垂着大弓,一手抓着铜箭,暗暗调整呼吸。岸上的鳄王阿因似有所觉,往船上瞟了一眼。很快,他就注目着船上武士的盔甲、大弓与铜斧,若有所思。
“嗯...这群勐虎部落的武士,看上去,很能打啊!这些盔甲与武器...”
鳄王阿因估算了下船上武士的数量,心中又多了份忌惮。此刻,岸边的交易已经大致结束。玛雅人正在用珍贵的辰砂、黄金与银粒,交换同等重量的宝石。而像这样的贵货不会很多,换上两千斤,也就差不多到底了。
“来自勐虎部落的朋友!你们的盔甲与武器,似乎很是不凡...”
鳄王阿因面带笑容,笑着往船上一指。
“月亮母神注视着我们!能否把你们的盔甲与武器,拿来让我瞧瞧?”
“嗯?...”
老民兵奇瓦科沉吟一会,就笑着回答。
“尊敬的阿因酋长,月亮母神见证!我们的友谊如长河般不绝。我可以代表船队,送你五把青铜矛,两把青铜斧,一件鳄鱼皮甲!”
“哦?不错,很好!”
鳄王阿因满意点头。不过片刻,就有一名王国水手匆匆而来,把武器盔甲都交给玛雅酋长的护卫。鳄王阿因摸了摸皮甲的硬度,眉头一扬。随后,他又试了试长矛的锋刃,一下就插入泥土。鳄王阿因眼中闪动,拿起青铜斧,命令玛雅武士拿起燧石短刀。两人一个交锋,那把短刀稍稍一顿,就尖头折断,而青铜斧刃却毫发无损。
“嘶!”
鳄王阿因骤然变色。他抿了抿嘴,垂目一会,再睁眼时,已是和蔼真诚的笑容。
“哈哈!真不愧是战神的勇士,肩负神旨的远航者!这些装备,真真是让人羡慕!...赞美墨西加战神!”
“赞美主神!赞美月亮母神!诸神见证,我们都是朋友!”
老民兵笑着点头,回应了几句。接着,双方突然安静,似乎谁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长河渐渐流淌,火光幽幽闪动。当交易完成,武士首领查哈再次出现,身后却又多了三百多玛雅武士。而看到这一幕,七艘长船上,大队的王国武士都冒出头来,各个披甲持弓,谨慎以待。
“月神庇佑!酋长,我带了足够的武士。我们...”
“嗯!”
鳄王阿因竖起手掌,轻轻摆了摆手。接着,他神情严肃,脸上带笑,看着交易结束的船队,和蔼开口。
“勐虎部落,是我们的朋友!让我们载歌载舞,欢送朋友们的离去!”
长河悠悠,欢送的歌舞声,在岸边回荡。武士首领查哈提着长矛,跳着欢送的战舞,口中则学着猫鹰的鸣叫。鳄王阿因举着神杖示意,主神祭司托马特也举着神杖回应。十几名玛雅贵族的脸上,都带着满意的笑容。他们人手一袋船队赠送的宝石,还有一本主神的《阿利经》。
暗蛇抱着蜜罐,看着岸边真诚欢送的人群,心中满是感慨。
“真是淳朴的玛雅人!真是善良好客的神裔贵族!”
托马特祭司站在船头,注视着逐渐靠近的海岸,以及慢慢远去的玛雅众人。明亮的月亮渐渐落下,晨曦的朝阳正在升起。
“殿下说,天下熙攘,皆为利益而来往。祭司引导众人,便该因势利导,恩威并施!...呼!这次会面,能够全身而退,真是主神庇佑!”
托马特祭司微微仰头,看着东方的朝阳,默默祈祷片刻,又吟诵出一段殿下标注的经文。
“可惜啊!主神爱惜世人,赐神性于众人心中。众人本不愿成魔,但汲汲于物欲,总是难以自抑,往往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成魔!”
听到这一段经文,玛雅蒂卡洛眉头一扬,垂下眼眸。他叹了口气,看着充满希望的红日,心中低语。
“...若不成魔,如何能活?我已压上性命,这一趟,都与你们同在!主神庇佑!”
无声与有声的祈祷,都消散在海口的清风中。而在船队的角落,暗蛇与迪迪正抱着蜜罐,像两只老鼠一样,偷吃的很开心。老民兵奇瓦科隔着老远,看着两个偷嘴的少年,嘴角澹澹扬起。
“哈,且往前走吧!遇到石头,就踢开石头;遇到水坑,就跨过水坑。大活人的,总不会被尿给憋死...且往前走,无需回头!”
更前方,普阿普站在船头,身上还披着甲胃。勇勐的灰土武士没有回头。他咬牙切齿,看向东方的海天,狠狠念叨。
“天蛇神裔,希乌家族...你灰土老爷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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