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篇其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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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有片草原，终年绿意盎然，同天际延绵不绝。传言只要脚程够快，或乘灵兽遨游，沿着此处，可以永远走在夜晚的前头，感受白昼无尽。

幼时的他们总会追逐这个传言，在日与夜的交界处拚命地跑，直到不得不归去，直到筋疲力竭。印象中，他们在这片草原上，不曾完全领先於夜晚之前，也不曾全然陷於黑夜之中，他们总有理由可以摆脱失败，只要离开的时候残yAn尚存，就能与这个关於传言的挑战，达成一个未分输赢的共识。

这次月青然没有奔跑，也没有赶在日落前离去，她独自一人沿着草原漫步，看天际变化，看那日落渐层，最终停下脚步，席地而坐，望那大半的天际化作临夜的深蓝，漫天星斗愈发鲜明夺目。

夕yAn的边缘已切齐地平线，再不久就会正式迎来夜晚。天界的日落b人间来得晚，月青然算着从人间回来的时间，寻思此刻应是那边的晚间近十点了。

她很久没有这麽安静地独处，应该说从未有过，她来都是与文景一他们来，学习和工作都是在人群间奔波忙碌，也是会有累的时候，可T质本就差，她没有停下脚步的本钱，连睡觉都得梦上一场案子，几乎没有悠闲放空的时候。

现在那些努力好像都不重要了，就像她不久前还拚命扞卫那个nV孩的Ai情，此刻却对「她最後选择了谁」失去知晓的渴望。其实活了半天，她也不b谁高尚到哪去，再多的理想与梦想也脱不开生存。

月青然向後躺下，微风轻拂，星群如画，草叶扎在皮肤上，有些刺痒。这一切是多麽美好，她心底也分明是平静的，眼眶却莫名发烫——

「我才想着你会不会在这。」

意料之外却熟悉的声音，打散月青然的惆怅，她的视野顿时探进一张俊逸的脸蛋，文景一弯着笑眼俯视着她，「我也能躺这？」

月青然一时间惊讶得没能回话，她要来之前没告诉任何人，还把通讯关了，草原又这麽大，文景一是怎麽找来这的？

文景一没等她回答，笑着在她身旁躺了下来，侧身望着她：「这草皮跟以前差不多舒服？」

月青然不禁一笑，突然又想起当年文景一陪着摔倒的她，趴在草地上的事。这麽多年过去，摔在哪块地上早记不清，就是同一块也不是当年的那几株草了，可身旁的人总是他，用着同样的角度，陪着她一起。

「我本想着你怎麽找来的，可想想是你，好像就不怎麽意外了。」

「这感觉是褒奖？」

「就是吧！」

两人相视而笑，沉默一会，文景一坐起身，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

月青然跟着起身，接过一看，竟是在这之前被她折断的那条红线。中间的断裂处已被人补起，因是渡引线本身的灵力修的，并不是非常完善，有道浅浅的痕迹在上头。

「月奉心帮你带回来的。」

「……是吗？」她将线捧在手中，心头不禁刺痛，「他有说什麽吗？」

「……没有。」文景一难得回话犹豫。

「或许就像他说的，牵个线就能解决的，没必要用到失了学分又丢了神籍。」她垂下眼，似叹息地呢喃，「可我害怕，害怕一但开始将就，就会一直妥协下去，变成习惯。我们是无法完全掌控姻缘，但这也不该是让我们懈怠，或是为自己的错误推托的理由。」

「嗯，我明白。」

「不过现在说这些好像也没用了。」月青然自嘲一笑，实习积分结算已经截止，就算拿回线又如何？她望着前方，试着让自己听起来自然些：「对不起，欠你的，恐怕真的无法还了。」

文景一没有回答，罕有的尴尬笼罩在他们之间，她等得忐忑，只好偏过头偷瞄，文景一望着她，沉静的脸庞读不出情绪。

两人相望片刻，他指了指月青然手中的线，开口：

「不如……你帮我牵个线，就当还债吧？」

「……你也需要牵线？你是神仙欸？」没料到文景一会说出这样的提议，月青然不禁讶异。而且文景一有喜欢的人，或是想结伴侣了她这怎麽一点风声都没有？

月青然先是惊，後又感到莫名失落，脸sE随着想法变得可JiNg彩了。或许是被这模样逗乐，文景一脸上重现笑容，气氛再次活了起来。

「可我是看了标语大老远跑来求缘的呢。」他浅浅一笑，又好似委屈地微微蹙眉，「不论是人是仙是畜生，或天或地或人间……这难道是不实传销？」

「啊……这……唉，行吧！」

她是聪明不过文景一，也猜不透他葫芦里卖什麽药，反正再过不久就要被退学，四舍五入就是失去神籍，乾脆拿起纪录簿陪他演最後一场戏：「这位客官，您想什麽条件的呀？」

「嗯……」文景一0了0下巴，思索道：「灵力不要太高，养起来有成就感。」

「好的。」

「做什麽都可Ai，连发脾气也可Ai的那种。」

「有这种的？」月青然不禁吐槽，可文景一那双笑眼看得她莫名局促，只好低头乖乖记上：「好的。」

「人家说一句可以回十句不重复，拌嘴永远不嫌腻的。」

「好的。」

「很坚强，让人不禁想宠着，想对她好。」

「好的。」

「有自己的信念，即使代价是放弃神籍，也不愿将就。」

记录着的手停了下来，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眼。

月青然再迟钝也感觉到这些话的意有所指，她终於从那双总用笑意掩饰一切的眼睛中，发现总是被她忽略的炽烈。

「客、客官您的口味真……独特！我、我回去翻一下名簿给你找找吧！」

月青然紧张得脑子空白，起身要走。不料，早被看穿似地，下一刻手腕就被拉住了。

轻却无法扯动的力道，让她不得不停下来面对，相较於她的慌忙，文景一倒是游刃有余，接过她手中的线，顺势单膝一跪，将红线的一端轻轻地系在她的小指上。

「别找了，我看这里就有个合适的。」

他托起她的手，在绑着红线的地方轻轻一吻。夕yAn早见不着影了，满天的星辉灿烂他们却无暇欣赏，他的眼中只映照着她，一如她的目光也徒具他的身影——

「只是，不晓得那人愿不愿意为我系上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