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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州自政和三年(1113年)升镇江府,镇江之名由此而始,沿用后世。
京口位于丹徒县东北,长江南岸,与“镇江之石”焦山隔江相望。
昔日的军屯城寨,成了如今热闹街市,南来北往的商贾在此汇聚,嘈杂的人声里夹杂天南地北各处口音。
一处颇为雅致的园林庭院,对外悬挂的牌匾写着:京口乐馆
名为乐馆,京口当地人人皆知,这里是一处莺莺燕燕汇聚所在,吟风弄月的好去处。
里边有乐工三十余人,都是润州、丹徒县两级衙门在编乐籍。
其中有半数,还是润州教坊所属官妓。
京口乐馆平时只接待往来官员,提供食宿、歌舞、曲乐、吃茶等有偿陪侍服务。
没点官身,连跨进乐馆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此刻乐馆内,一间雅室里,宋江、徐宁二人正在饮酒。
宋江身边,陪侍一位唤作萝儿的乐伎,十岁,一身青绿色对襟短襦,姿色一般,浓妆艳抹,有几分艳丽。
嫌弃萝儿斟酒慢了,宋江拿起酒注直接对嘴猛灌。
萝儿唇角划过几分讥讽,贼寇出身之人粗野惯了,有了官身仍旧改不了习性。
她心里鄙夷,红艳艳的脸蛋仍旧笑吟吟,看不出丝毫异样。
“大哥好酒量!”徐宁坐在对面案桌,仰脖子一杯酒喝干。
打着酒嗝,徐宁带着三分醉意,直勾勾盯着萝儿看,勾勾手道:“小娘子,过来陪俺饮两杯!”
萝儿娇嗔道:“奴家去了你那,宋官人身边空落落,奴家可舍不得!”
说着,萝儿往宋江身边挤了挤,倚靠在他身上。
宋江粗鄙,徐宁手脚不干净,更是不堪。
最重要的是,两人只出了一份陪酒钱,她才不乐意多伺候一人。
宋江倒是不为所动,只顾饮酒,黑脸心事重重。
徐宁见萝儿身子紧贴宋江,两眼发热,心里猫抓般痒痒,继续怂恿道:“俺大哥心里只惦记红玉娘子,没你的份,不如过来陪哥哥痛饮!”
萝儿笑吟吟地道:“可惜红玉姐姐今儿个身子不舒服,只能让奴家代劳。
徐官人若是觉得屋里冷清,可以再请几个姐妹过来伺候,只要钱使够了,这乐馆姐妹还不任由你们挑拣!”
徐宁盯着她胸前大片白腻,直吞口水:“再请一位娘子过来陪酒,得多少钱?”
萝儿笑道:“不多不多,如奴家这般,三贯梳妆钱,三贯过酒钱,六贯钱就行!”
顿了顿,萝儿掩嘴咯咯笑:“若是二位官人想和娘子们私下相处,还得另付一笔赏钱,若是夜里留宿乐馆,歇脚钱也得另算!”
徐宁听得直挠头,忍不住骂咧:“你们这窑子,哪哪都好,就是花销太多!
俺们兄弟来一趟,啥都没干,小十贯钱已经出去啦!”
萝儿眼里闪过恼火,脸色半冷,娇哼一声道:“这里是京口乐馆,头上有县衙、州衙管着,可不是什么窑子!
没有宋官人这份官身,徐官人只怕连门都进不来!”
徐宁酒杯重重搁下,呸了声:“一群婊子做着皮肉行当,还说不是窑子?官妓、营妓、市妓、家妓,再怎么装清高,不还是妓?”
“你!~”萝儿气得脸蛋发白,双眼氤氲水雾,倚靠在宋江身边哭诉道:
“宋官人你这兄弟说话好难听,奴家可不伺候了!”
宋江笑哈哈地道:“萝儿莫怪,某这位兄弟向来嘴臭,莫要理会!来来,喝酒!”
宋江倒了杯酒递给她。
萝儿恨恨地瞪了徐宁一眼,哪还有兴致饮酒,冷着脸不说话。
雅室房门狭开一条缝,一个人影麻溜钻进来。
“大哥,俺回来啦!”
张清兴冲冲跑进来,一屁股坐在徐宁身旁,拿起酒注塞嘴里灌几口。
宋江酒意瞬间消散,忙问道:“怎样?”
张清抹抹嘴:“俺亲眼看见赵莽三人进了京口,在码头询问过江船只。
俺找船家打听,得知他三人要先到焦山游玩,再乘船过江到北岸。”
宋江急思片刻,一拍桌案,把身旁萝儿吓一跳。
“这几日风高浪急,甚少有人上焦山,我们就在焦山设伏,一举拿下赵莽首级!”
宋江低喝,语气里充满按捺不住的兴奋。
萝儿脸色微变,听出三人似乎在图谋害人,脸蛋变得不太自然。
宋江想起身边还有外人,转头笑道:“萝儿若是累了,不妨先下去歇息,改日宋某再来乐馆拜访!”
萝儿挤出笑脸,说了几句客套话,盈盈下拜,带着一阵香风往屋外走去。
从徐宁身前路过时,这厮突然伸手在她臀尖儿掐了下。
萝儿羞恼地回头怒瞪,张清在一旁哈哈大笑。
徐宁望着萝儿掩门离去,恨恨咕哝:“早晚把这浪蹄子弄上手!”
张清想起一事,又道:“对了大哥,还有个消息。
湖州水口驿,遭不明歹人袭击,听说抢了驿舍,驿令驿丁死个精光,还一把火连屋子带人烧干净。”
徐宁冷哼:“哪条道上的怂包,抢座驿舍,能有多少油水?”
张清道:“别急啊,听俺说完。
最可气的是,那伙人临走时留下‘替天行道’四字!
现在,已经有风声在传,这事儿是‘梁山余孽’所为!”
宋江皱起眉头,徐宁大骂:“直娘贼!拿咱梁山旗号说事,栽赃陷害,真够卑鄙!”
张清苦笑道:“官府那边还未见动静,想来还在调查。
不过俺猜,敢抢驿舍,一定做得干净,只怕查不出什么名堂!”
宋江沉吟片刻,道:“可还记得,我们是在何处追上赵莽三人?”
张清道:“在常州晋陵,前后脚坐船走运河进润州。
那三个小子,一路上东游西逛,咱们先一步抵达京口。”
“你们说,他们三人可经过水口驿?”宋江问道。
张清想了想道:“从湖州到晋陵,可不只有走水口驿一条路,不能确定他们究竟走哪条路。”
徐宁道:“大哥怀疑,水口驿的事是赵莽干的?没道理啊,他为啥要袭击一处驿舍?就为了陷害咱们?”
宋江摇摇头:“某也说不清,只是觉得,水口驿之事有些蹊跷,偏偏发生在赵莽一行北上途中。”
张清道:“白条儿张顺在就好了,他在太湖认识不少渔家,可以帮着打听。”
宋江黑脸一垮,怒哼道:“休要再提他!张顺听信杨志疯言疯语,竟要与我们分道扬镳!
杨志、戴宗、张顺,三人从此后再不是我梁山兄弟!”
张清满脸苦笑,见宋江黑脸怒火一片,也不敢替他们说好话。
徐宁满不在乎,在他看来,自海州战败,梁山已经名存实亡。
他现在只想跟在宋江身边,将来混一份衣食无忧的营生。
反正离了宋江,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又能做些什么。
当即,三人商量妥当,离开乐馆,向码头赶去。
街市上,一个戴宽檐草笠的人影,一直远远跟在三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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