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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息,凝神,移步,云手。
陈恩绪赤足站在陈府后院的一汪浅池当中,如果张远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惊艳于对方摆出的架势,因为陈恩绪打的这套拳法传达出了和太极相同的意境。
气如细水,势如洪流。一条手臂粗细的水流长龙顺着陈恩绪的牵引,在他身周上下翻飞,每一个动作都浑然天成,在无比缓慢之中蕴含着不可阻挡。
回廊上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后院的安静,空中的水龙应声落下,砸在池中变成无数飞溅的水花。陈恩绪收了势,从水里走上了岸,明明是刚离开池面的脚,却因为他水系魔法师的身份而滴水不沾。
“什么事?”陈恩绪看着走过来的管家问道。
“童大人的人来了。”管家站住脚,毕恭毕敬地答道。
陈恩绪闭上眼沉思了两秒,突然开口问道“谦蕴回来了吗?”
“呃。”管家支吾了一下,低着头说,“大小姐昨天晚上没回来”
“没回来,那她能去哪儿?”陈恩绪说着斜睨了管家一眼。
管家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说道“不知道。”
“那你还不赶快派人去找,把所有人都派出去找,找不到你们都别回来了!”陈恩绪顿时破口大骂道。吓得管家赶紧连声称是,转身就去安排人手。
站在原地的陈恩绪此时却是深吸两口气,脸上的怒容霎时间烟消云散,就好像他不曾起过半点火气。
水或偶有微澜,但顷刻间便会平复。
“啊切!”拐走陈谦蕴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坐在椅子上看着医生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怀疑这个佝偻着背的小老头能不能治好自己的感冒。
主要是对方的治疗手段太过诡异,看着老头不停把各种奇奇怪怪的植物和散发着异味的液体加到石臼里面搅拌,张远觉得换个人来也会感觉不对劲的。
偏偏一旁的泰勇还觉得很正常。
老头捣鼓了半天以后,便把手里疑似药的东西端到张远面前,示意后者喝下去。
张远指了指还装在石臼里面,绿色的糊状物,一脸抗拒的神色问道“直接装在这里面喝吗?”
“是啊,老大,我们都是这么喝的。”一旁的泰勇替老头回答了这个问题,但这个答案让张远更不想喝了,一想到这个不知道有没有好好洗过的药臼挨过这么多人的嘴,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算了,就当喝中药了。张远心一横,伸出手接过石臼,另一只捏着鼻子,闭着眼睛把药往嘴里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药进到嘴里倒是没什么怪味,唯一的问题就是喝下去以后,总感觉有东西糊在喉咙管上,以至于张远在回去的路上一个劲地咽口水。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张远就感觉头没那么疼了,看来这药的奇效速度倒是快的离谱,除了鼻子还有点堵之外,他已经没有其他的不适感了。
因为担心陈谦蕴的事情,张远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没想到一转过走廊,却是看到门口站岗的两个家伙人影都没了。他倒吸一口凉气,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往里一看,好家伙,泰猛和陈谦蕴正搁里面有说有笑呢,本来应该很靠谱的铁头也在旁边听着泰猛说。
虽然心里对这两个不称职的左右门神很不爽,但人还在这点也算是让张远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然而让张远没想到的是,他刚跨进房门没走两步,陈谦蕴就抬头笑盈盈地说道“喂,坏蛋,你回来了,跟你商量个事呗。”
“嗯?”张远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对方的话,以为陈谦蕴说的是要把她送回去的事情,便直接开口说道,“放心,今天肯定放你回去的。”
“不是这个事。那个,让我加入你们好不好?”陈谦蕴第二句话就让张远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张远咳了两声,他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心脏打麻将了,出去前还想着找申负商量把人送走,回来就发现这祖宗想留在这里了。
“那啥,你是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张远看着兴奋莫名的陈谦蕴,心想必须得把这位大小姐送走,要不然等陈恩绪找到这地方,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陈谦蕴听张远这么问,睁大眼睛疑惑地问道“你说的,斯啥啥啥的,是什么东西?”
“先别管这个,我跟你说,今天你必须得回去。”张远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
“为什么啊?”陈谦蕴立马就有些不满了,直接反问道。
“不为什么,你自己想想,我要不把你送回去,你那个老爹找到这里来,还不得把我撕了啊?所以,你今天就是想回去也得回去,不想回去,也得给我回去。”张远说到这里,脸色已经是非常严厉了,泰猛和铁头看到这种气氛,站得就像两块石雕一样,一句话都不敢说。
陈谦蕴却是露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侧着头看向一边道“哼,我不管,我就要留在这里,你这坏蛋当初把我拐来的时候怎么不怕我爹呢?”
“你”张远看陈谦蕴是铁了心要和自己作对,从椅子上又站了起来,在屋子里一边走来走去一边恼得直抓头发。
“哼哼,坏蛋,拿我没办法了吧?”陈谦蕴看张远像个没头苍蝇一样转悠,便摇着脑袋一脸得意地说道。
张远也是不服输,他一拍大腿,咬着牙道“不行,你要是不回去的话,我怎么把你背回来的,我就怎么把你背回去!”
“嗯——”陈谦蕴气鼓鼓的拖着长音,两只粉拳在被子上胡乱锤了一通,抬头有些生气地问道,“你就不能先问问我原因吗?”
张远深吸一口气,再次转回椅子边坐了下来,说道“那你说吧,你为什么想留下来?”
“你们不是想开坊纺织吗?我家可是在我出生前就开始干这个了,再怎么说,我也比你们懂得多,我留下来不就可以帮你们了吗?”陈谦蕴一脸激动地对着张远说道。
谁知道张远听完却是震惊得不行,转过头去看了看有些心虚的泰猛,指着他说道“你跟我说,她是怎么知道的?”
“老,老大,她让我讲关于你的事情,还说,说不讲的话,她就自己走了。我心想,我这一个男的也不好拦着,就只能不过老大你放心,我没讲半句有损你形象的话!”泰猛支支吾吾地说道最后,见张远脸色不对,又腆着脸在后面补了一句。
“哦,那你是不是觉得我该感谢你维护了我的形象?”张远说着恨铁不成钢地用指头点了点泰猛。
泰猛连忙摇了摇头,干笑着说道“老大,感谢就不用了吧”
“还不用了吧,我我说你咋就不知道啥该说啥不该说呢?”张远骂到一半,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问道,“那你除了这个,还说了些啥?”
“放心吧,他就只是讲了讲你怎么收了他们几个,又怎么带他们从监狱里跑了出来,其他的,好像就没有了。”不等泰猛说话,陈谦蕴就坐在床上掩笑道。
张远这下更是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地看着泰猛说道“你连这都给她讲了,哎哟喂,你怎么连这都给她讲了啊?”
见张远说着说着就开始拼命抓自己的头发,陈谦蕴便仰着下巴,一副得逞的笑容,对着张远的后背喊了起来“喂,坏蛋,你要是答应我,让我留在这里,我就保证不说出去。要是你不同意的话,哼哼,我就把你昨晚上干的坏事,连着你越狱的事情,一起告诉我爹!”
“啧。”张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着唇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个结果,索性对着陈谦蕴摆了摆手道,“算了,随便你,你在哪儿在哪儿。唉,烦死了。”
张远说完又看向了泰猛和铁头,顿时感觉自己心头一阵烦躁,都快咽不下气了。他指了指两人,不耐烦地说道“行了,你们俩也不用守这里了,干自己的事情去。”
泰猛也知道张远这会儿在气头上,赶紧拉着铁头灰溜溜地跑了。张远把人打发走了,自己一时间也是脑中空空,低头看着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走着走着,张远就听到旁边有动静,抬头一看,陈谦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穿好衣服站自己旁边了。当然,她现在穿的不是昨天那件蓝色纱衣,而是张远帮她要的衣服。
张远一开始还觉得泰荷芰比陈谦蕴矮一点,现在看来这衣服可是一点不长一点不短,一点不肥一点不瘦。
白底粉花的碎花裙,在柳腰处用衣带轻轻束起,穿在陈谦蕴身上,那不知道是何种花瓣的图案上,仿佛散发了出若有若无的清香。张远脑海里只跳出一句“乱花渐欲迷人眼”,就痴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陈谦蕴见张远看自己看入神了,也是暗暗有些自得,不过一直被这么盯着,她也有些受不了,便出口喊醒了张远“坏蛋,看什么呢?”
“啊?噢,没看什么,没看什么,我想事情呢。”张远老脸一红,别过头去不再看对方。
哼,还嘴硬,看我不揭穿你。陈谦蕴装着不知道的样子,走近了背着手憋笑道“那你说,你想的是什么?”
张远见对方离这么近,呼吸间都能嗅到一股香气了,脸上的红晕也是不停染向四周。他不敢承认自己在看她,只能急中生智道“我在想一首诗,一首叫《陌上桑》的诗。”
“陌上桑。”陈谦蕴低头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又抬起头来对着张远说道,“那你背给我听好不好?”
张远伸手摸了摸自己有些滚烫的脸颊,不好意思地答应道“好,好啊。”
“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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