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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卢纨气死父亲,街坊邻居都气愤地唾骂,骂卢纨是一个典型的败家子。并以此例子,教育自家子弟,别向卢纨效仿。
卢纨顾不得邻居唾骂,自从父亲被气死以后,不仅不思悔改,反而觉得没了父亲阻挠,玩起来更加疯狂与畅快。
常与一帮狐朋狗友,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朝欢暮乐,甚至通宵达旦,变本加厉。
卢荐留下九间店铺,算是家底产业,租给别人做生意,卢纨才有那么一点租金收入。因为吃喝玩乐开销大,常常入不敷出,很快就败完了家中现银。
卢纨贪玩习惯了,哪里收得了心思,想着变卖家底产业。
本来有九间铺面,只卖一二间即可应付。
又觉得零星卖出,不够消费挥霍。
索性公开贴出告示,把九间全部变卖。每间五千两银子,共计四万五千两,并要求一次付清款项。
这四万多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在踵州这个地方,能够一次性拿得出来的,可谓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除了少数大户人家,穷人是拿不出来的。因此一直以来,根本没人敢来接手。
卢纨等到年底,见无人来卖,手中又缺银子,只得作半价售卖。
周海闻之,打听到周边店铺价格,与卢纨出的价相比,觉得算是比较低的。于是欢欢喜喜,意欲购之。
然而,周海不敢擅自做主,只得速回,与家人商量。
周海归之,细说前事。
张翠提议:“请一个牙人,先去交涉,再降点价。如何?”
所谓牙人,即旧时,居于买卖双方之间,从中撮合以获取佣金的人。如今称为中间经纪人。他们不出任何本钱,全凭一张尖牙利齿的嘴。
嘴一张开说话,露出满嘴大牙,让人联想翩翩,想到牙齿即是咬人的工具,故名“牙人”。对于这个称呼,有厌恶唾弃之意。
因为有的牙人,职业操守低劣。吃了卖方,又吃买方。高抬低估,坑蒙拐骗。所以让人深恶痛绝。
周海听张翠说,去找牙人,便觉不妥,说:“不要去找牙人。这么便宜,牙人若从中作梗,吃回扣,怎么办?事不宜迟,不如直接去谈。”
鲁贵赞同周海的说法,叫周海直接找卢纨谈,问:“你怎么找得到卢纨?”
周海说:“我在看告示时,旁边有个老者知情。那老者叫卢安,是商铺主人的本家,住在商铺对面。我让他去找卢纨来与我谈判。”
鲁贵说:“既然如此,不如我们都去,也好有个照应。”
周海从之。当晚叫收拾行装。打听到卢纨喜欢喝酒,又去了场镇,买了几斤上好烧酒。
次日,周海、张翠、周韶、鲁贵、蒋娴五人,吃罢早饭,偷偷地将金银珠宝藏在包袱里面,除了周韶外,每个人都背着,欲往踵州出发。
临出发时,鲁贵问:“要不要叫上周江?”
周海说:“不叫他吧,不然,他看见了,又要眼红了。”
张翠说:“把他叫上吧!俗话说,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周江再不好,毕竟他也是你哥。再说了,此非小事,非同小可,多个人,出主意,有个参考。”
鲁贵说:“儿媳说的有道理。顺便一道,借用周江的马车。毕竟坐车比走路更快一些。”
周江应允,鲁贵去请。
鲁贵至周江家里,具说其事。
周江听说周海,要到踵州买店铺,半信半疑,问:“他哪来的银子?”
鲁贵说:“这个,您就不用管了,种庄稼太辛苦,周海想到城里做点生意。”
王兰在一旁说:“买个小店铺,做点小生意。有啥了不起,关我们啥事,想在我们面前炫耀啊,没门,我们不去。”
周江不知周海,到底想搞啥名堂,有些放心不下,说:“不,我要去。我要去看个究竟。”
鲁贵说:“借马车一用。”
王兰说:“可以,但要收费的。”
鲁贵说:“你收多少,我们给多少。”
一般来说,从这里至踵州,雇佣马车,最多三两银子,但王兰趁机,狮子大开口,说:“我要收三十两银子。”说罢,得意地笑了,麻子在黑脸上颤抖。
鲁贵二话没说,爽快地掏了三十两银子与王兰。
王兰高兴地接过,叫周江赶马车。
一行人很快就至踵州城。
不费多大劲,周海就找到了卢安,给了卢安二两银子,具说找卢纨买商铺之事,约定明日上午巳时,在翠花酒楼见面商谈。
之所以约到酒楼,而不是在茶楼,却是鲁贵的主意。
鲁贵说:“上午巳时,是还没到吃饭之时。先喝茶,谈买卖。等谈妥当以后,顺带吃饭喝酒。这样,可以节约茶钱。况且酒楼环境,挺不错,比茶楼要好。”
周海称赞爹爹想得周到。
卢安高兴地接过银子,转身去找卢纨报信。
这时,在烟柳巷子里,卢纨寻欢作乐。当卢安找到他,具言其事。卢纨一听有了买主,欢欢喜喜,喜不自胜。
平日卢纨都在烟酒茶馆,或者妓院里面,根本不着家,偏偏在这天不出门。早早地吃饭洗漱,提前来到翠花楼等候。
酒楼装修挺讲究,店门面彩画欢门,设红绿衩子,绯绿帘幕,贴金红纱橘子灯,厅院廊庑中花木森茂,灯烛荧煌。
酒楼除吃饭之外,还有茶水饮品等。
卢纨没有等多久,周海一行人也就到了。
见是卢纨来了,周江吃了一惊。
原来,周江到踵州城,卖山货之地点,是卢荐之收购铺子。一来二往,卢荐与周江熟悉起来,又把儿子卢纨介绍给周江认识。
后来,周江听说过卢纨气死父亲之事,而且还要出售仅有家底产业商铺。没有想到,周海买的竟然是卢家铺子,周江心里顿时不平衡。
周江心想:“卢纨这个败家子,要卖店铺九间,总共四万五千两,后又折半,也要二万二千五百两。银子算是不少。”
随即,又想:“我才不信,周海能拿出那么多银子,难道卢纨要零卖,即使如此,一间店铺,也要二千五百两。”
周江疑惑不定,与卢纨打过招呼。
周海见到卢纨,提出先看商铺。
卢纨应允,在前面引路。走不多远,就看见了。这九间商铺,地处繁华地段,全都租给别人经营。
有三间胭脂水粉店,两间古玩店,一间香烛铺,三间杂货。如今都在营业,生意相当红火。
周海等众人,见之,相当满意。
随后返回酒楼。
来到吃饭的大包间,分宾主而坐,伙计随后端了茶过来。
茶罢,周海问:“卢老弟,先前你在告示上贴出的价钱,不得变卦嘛?”
卢纨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会变的,一口价,九间商铺,二万二千五百两银子。银子付讫以后,我即与租户中止协议,将商铺都交给你。”
周海说:“好,爽快!既如此,先写契约,后再兑银。”
卢纨应允。
于是,向酒楼要了笔墨与纸张。卢纨拈起笔,挥手写了契约,一式两份,顺手画了押。周海拿过来,也画押签字。
至此,买卖商铺契约正式生效。
周江看那卖约上,分明写的是九间店铺。以为看花了眼,不太相信,揉了揉,再看,确实是九间。吓得伸出了舌头,半天也缩不回去。
卢纨与周海各自收了契约。
从酒楼前台,借来一杆长秤,放在桌上,准备称银子。
鲁贵从包袱里面,把银子倒出来,大锭、中锭、小锭的银块或银锭,此外还有碎银。
周江心里暗暗惊异:“这么多银子啊!”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
于是,眼睛里,放出忌妒之火;喉咙里面,冒着羡慕之烟。恨不得推开众人,通通把这些银子,抢到自己口袋里。
正在周江愣登之中,银子兑付完毕。
随后,众人说了一阵闲话。
恰至中午饭点,遂叫酒楼摆出上等菜肴。
席间,卢纨喝了鲁贵带的上好烧酒,连声称赞说:“好酒,好酒。”遂多饮了好几杯,不知不觉已醉。
醉酒之人,话多,粘人。
卢纨不走,众人都不好意思走。
鲁贵、周海亦高兴,摆开架式,陪着卢纨喝,来者碰杯不拒。唯独周江心里不是个滋味,心里欠欠的,直打哣,酒喝得很不尽兴。
众人喝至深夜方散。
鲁贵结账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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