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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想容乍一听,发现这几个门派都和她挺熟的,或者说,都和前世的她挺熟的。

璇玑门不用说;她曾经去药王谷求过药,那一次是为了绫千;至于千符堂,丹秋子老头就在那儿,和他的夫人一起担任正副堂主。

想到这儿花想容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裴晋。她终于明白了裴晋为什么那么说,也终于搞懂了他的师承。

他是丹秋子和贺兰枝夫妻二人共同教导出来的徒弟。丹秋子在符道上精深,却并不通阵法。通阵法的是丹秋子的妻子贺兰枝。

怪不得八卦伏魔阵和三才阵信手拈来,看来是尽得贺兰枝的真传了。贺兰枝是阵法上的天才,不仅能推演出许多上古流传下来的残阵,还能自创自己的阵法。

她上一世与贺兰枝交集不多,但其在修真界名声赫赫,冯玉卿对她也是颇为敬佩。

所以裴晋那日一长串最后说,“妻子的父亲”,难不成丹秋子和贺兰枝还有女儿了?感觉以他们二人的性格,这女儿八成是收养的。

果然,随着修炼之后元神的不断恢复,她能想起来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至于天刀谷,可能刀修和剑修天然不对付,她与天刀谷的谷主和长老切磋颇多。最开始是各有胜负,后来,就没人能敌过她了。

那日谢子砚和苏不渡动手,她一眼就瞧出了他的背景。而且他的刀法集天刀谷谷主和长老的众长,又有属于自己的刀意,天刀谷一定很重视他。

对于刀修来说,刀法可以学,刀意却不行。因此,一个拥有属于自己的刀意的刀修,还是在他这个年龄,真的很难得。

剑修也是同理。

“他们为什么拒绝合作呀?”洛九鱼又问道。

“原因不明。”李慕说道。

花想容看着你的神情,就知道这原因不是不明,而是不方便说。

别的就不说了,单说璇玑门,它和沧澜宗同在灵州,这个面子不给,两家的修士平时估计见面次数也不少,多尴尬啊。

“你们不是说璇玑门和沧澜宗都在灵州吗?他们在一个地方的也不能达成一致吗?”花想容不问,洛九鱼可不管这么多,反正她现在呈现在众人前的形象就是心直口快,不懂就问。

花想容都要忍不住起立给她鼓掌了,小鱼姑娘会说多说。

“这……据说是已经故去的杨收门主和自己的弟弟有点儿矛盾,他的弟弟杨放先生是沧澜宗的长老。”李麟说道。

“这样啊。”洛九鱼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杨放和杨收确实一直不合。就和他们的名字一样,这对兄弟就是一对反义词。他们都是以卦入道,都是学究天人,但是性格天差地别。

因为这个,兄弟二人对很多事情的看法不一样,也有很多争执。一百多年前在璇玑门主的继承问题上,他们的师尊也犯了难,但最终还是选了杨收。

杨放当时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但是在他们的师尊星乙真人仙去之后不久,杨放就离开了璇玑门。

现在,他是沧澜宗的长老。

茶喝了,该问的问题也问完了,李麟和李慕起身向楚遥告辞。花想容和洛九鱼也一同起身离开。

楚遥把四人送到门口,一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才进去。今天经历的事情足够多,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外面的雨已经快要停了,雨后齐州的空气总是很好的。现在已经是深秋,秋意渐浓,一场雨后树叶又落了不少,树木逐渐变得光秃秃。

“想容姑娘,要与我们到李府一叙吗?”李慕问道。

花想容想了想,侧头去看洛九鱼,洛九鱼察觉到她的目光,说:“我都行,只要能跟着你就行。”

说完之后她还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李麟和李慕的眼神顿时都有些怪异。

虽然修真界对这些并不十分在意,他们剑修中大名鼎鼎的明月剑谱,据传就是一个女子思慕另一个女子而创出来的。

花想容看着二人的神色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心想,洛九鱼后面还少说了一句:能跟着你吃就行。

她真的从来没见过对“吃”这么执着的女子,就好像从来没吃过好东西似的。不过按照花想容对她来历的推测,很有可能还真是这样。

想到这儿,花想容又有些同情她了。虽说对于修士来说,口腹之欲都已经是低级需求了。修真之人到最后追求的是辟谷,餐风饮露,这样才更容易求得大道长生。

但花想容本人并不认同这一套。都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可是吴素以画入道,这是五色,苏不渡为乐修,这是五音,酒中仙酿出了独步天下的千秋醉,这是五味。

由此可见,心中有道,万事万物皆可入道。

你看那坐于市井之间叫卖的姑娘,懒懒靠在石头上在溪边垂钓的老汉,在大街小巷穿梭的流动小贩,说不定他们的道心都要比一些修士强呢。

道心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修士一步一心魔,守住道心其实远比普通人艰难。所以经过磨砺的修士道心可称一句珍贵。

但普通人,和修士相比,一生短暂,往往是不可语冰的夏虫,朝生暮死的蜉蝣,来红尘一趟,又何尝不是修行呢?

道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每个人先天缘法不同,后天经历不同,求自己的道最快活,其他都是浮云。

都说修士要洒脱,要放下诸般羁绊,要六根清净,要心在红尘外。可是有那等人,修的就是偏要强求的道,难道他们错了么?

天地囚笼,十方囹圄,一个人在那通天路上走得再远,难道还能挣扎出这天上人间最大的牢狱吗?

一个人纵使再澈净通明,倘若发现来去茫茫,天地之间竟无立足之处,难道还能说一句“无立足境,方是干净”吗?

上下求索,求而不得。心魔丛生,一念成劫。这世间又有谁可以真正超脱呢?

她总是喜欢乱想,前世没想明白的,这一世接着想。她都要怀疑,自己最后在叩天门前,是否就是因为杂念太多,心魔陡生,才毁了道心,走火入魔的。

“想容,你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认真。”洛九鱼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花想容的思绪才被拉回来。

“对不起,刚才突然若有所悟,一时间走神了。”花想容说道。

“修士的感悟对修行很重要,想容姑娘在这种情况下都能悟道,佩服。”李麟微笑着说道。

“李姑娘过誉。”花想容回道。

“我们就不叨扰李公子和家里人叙旧了,还是住客栈吧。”她接着说。

洛九鱼自然是没意见,李慕和李麟也只好在表示遗憾之后走另一路去了李府。

“想容,你刚才悟到了什么,和我说说呗。”洛九鱼凑过来,轻笑着说。

花想容随手接住一片落叶,叶子已经枯黄了,上面的脉络却还是很清晰。她松开手,叶子就掉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十方囹圄,万物同悲。”

花想容声音很轻,若不是洛九鱼耳力好,就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

花想容走在前面,洛九鱼跟在后面,两个人默默无言良久。

“想容,想不到你也是一个容易伤春悲秋的人。”洛九鱼突然在她身后笑出了声。

“这世间没有囚笼能困得住我,若是天地为囚笼,想容,你信不信……”

洛九鱼停顿了一下,花想容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总有一天,我会砸开这囚笼。”

总有一天,你会砸开这囚笼。

两道声音响起,一个在心底,一个在空旷的街道上。

“我信。”花想容说道。

“九鱼,你和一个人很想。”花想容笑着说。

“谁呀?”

“一个朋友,已经故去很久了。”

“想容,不要总是一副老成的样子嘛,你还这么年轻,你那朋友能故去多少年啊?”

一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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