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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则临海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屋子就这么大,他这番话一出,屋内人都听了个清楚透彻。

西于家主是凡人,对东大陆的事不是很清楚,其他的修士却听得清清楚楚。

真火宗的小弟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听闻净医修能够活死人肉白骨,我本来还不信的,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王鹄立则是心底的盘算又多了一层。

净医修啊,这可是早就失传多年的净医修。

若是他们天云宗能够有一位净医修。

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要随着激动心情燃烧起来,望向纪长泽的视线相当的灼热。

打个比方的话,差不多就好像是一只老鼠贪婪的望着整个粮仓。

反正纪长泽是这么觉得的。

倒是则临海,在听到小弟子说的话后猛地冷静下来。

对了,净医修当初差不多是被东大陆的一些修士,还有一些魔修给抓去“被牺牲”的,对于医修一脉来说,他们差不多是死绝了。

所以在净医修长久未曾出现时,还有个说法是净医修之所以一直没出现,是因为害怕露面后会被不怀好意的人抓走。

因此这才隐居山林,从不出来露面。

那他刚刚说的那一番话,岂不是戳破了这位净医修的身份。

人家好心救他弟子,他却戳破了人家身份。

则临海神情尴尬起来,连忙又对着纪长泽行礼:“真人见谅,在下方才一时激动这才脱口而出,请真人放心,今日之事,我真火宗绝不告知他人。”

说完,他又看向了王鹄立。

王鹄立很上道。

他现在正是打算要纪长泽对他们天云宗有好感的时候,这种刷好感度的时刻怎么能错过。

“真人放心,我天云宗弟子也绝不会向外吐露真人的消息。”

严湘凤也跟着点点头。

西于家主:“……”

虽然这好像是他们东大陆修士的事,但是为什么总有一种自己不跟着一起允诺就很不厚道的感觉。

他连忙也赶紧允诺绝对不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

屋内的人都保证自己守口如瓶,纪长泽神情倒是没什么动容。

那蒙着眼的白衣仙长还是那样,语气淡淡:“不必如此,我们这一脉虽出自净医修,但却独立于净医修的修行方式。”

几人都是一愣。

独立修行方式?

那是什么?

他们回忆了一下净医修的修行方式。

净医修自身往往不能打,虽然修为在身,但杀伤力并不高,不然当初也不会被抓到灭派。

他们更加类似于以自身为宿主,然后换取来救治人的灵力,一般越是严重的伤,他们自身的代价就要付出越多。

不过经过慢慢修炼,还是可以将代价给拿回来。

通俗点说就是,一个奶妈。

奶别人要从自己这抽血,自己回血慢但是死不了。

而且净医修们又不是傻子,一般那种会损伤自己根基的伤和病,他们都不会同意治疗的。

哪有大夫治病把自己给治进去的。

一切都很好,问题是,有些人他眼看着要死了,净医修却不肯治,都要死了谁还跟他讲究什么君子行,直接把人抢回去刀横在脖子上。

治不治?!

不治你就给老子陪葬!

此刻这位被抓的净医修就只能面临两个选择。

一个选择是整条命都玩完。

另一个选择是还能保住半条命。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选择二。

可关键点是,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快死的人,还有许许多多个。

也许是抓他们来的本人,也许是这些人的亲人,总之,伤者病者是救不完的。

净医修们都有一身的逆天改命之术,偏偏自身又没有自保能力,再加上创建的时间不长还没有根基靠山,可不就被当成软柿子来捏了吗?

而且事情发展到了后面时,就变成了挟持住净医修们的家人来威胁他用性命给自己治疗。

这种事当时都是悄悄来的,谁也不知道到底哪个下的手,是正道,还是魔修。

反正等到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净医修们死伤殆尽,宗门也被一把火烧了干净,所有净医修的修炼方式全部没能留下来。

用身体力行向东大陆展示了什么叫做“医生的悲剧”。

净医修这一脉再无声息之后,东大陆的医修们也不找个山头自己蹲了,也不缩在宗门自己玩了,纷纷出来开始找靠山,毕竟兔死狐悲,亲眼见证了净医修的惨剧,他们也怕自己有一天也会遭遇这些。

所以纪长泽说他的修行方式与净医修不一样,大家是不相信的。

没看见他眼瞎了吗?

让伤者已经被异兽吞噬的肢体重新长回来,这是多么逆天啊,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则临海心底认定了纪长泽也是害怕净医修身份曝光然后惨遭不幸。

对方是为了救他小徒弟才瞎了的,他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于是他拍拍胸.脯,满脸义正言辞:“真人您放心,我知晓的,您救了我徒儿,如今又眼盲,不知您下一步要去哪,要不要与我真火宗一起走?我真火宗上下,必护真人周全!”

纪长泽依旧只是声音清冷:“我说了,我的眼睛与你们无关。”

无关?

怎么会无关。

三天前还好好的,当时他说不能治,被西于家主“请”了出去。

三天后再回来眼睛瞎了,就又能治了。

这怎么看都像是他本来不想牺牲自己去救人,但这三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又决定来救人,于是这才用眼盲为代价救活了敬年思。

他不肯承认,一定是因为担心承认了自己是净医修的消息会被传出去。

则临海认真的确定了这一点。

立刻改口:“是,我知晓您的眼盲与这无关,只是您救了我徒儿,如今【意外】眼盲,不如还是跟着我等一起走吧,您放心,若是真有个什么意外,我真火宗则临海,必定誓护您!”

纪长泽依旧是面上毫无波动。

诶呀,他都说了他的眼盲与敬年思没关系了,他们非要信,他有什么办法。

白布蒙眼的仙长仿佛有些犹豫。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那便多谢临海真人了。”

说完,他又加了一句:“但还请真人清楚,在下眼盲之事,的确与床榻上的人无关。”

则临海信了……才有鬼。

但心底不信不妨碍他嘴上答应:“是是是,我知晓的,与您无关,您只管放心,我真火宗定然将您尊为上宾。”

他是真心的,一旁的王鹄立却是心里一急,以为则临海跟自己的打算一样想抢人,连忙也跟着道:“真人,我天云宗也愿护持真人。”

纪长泽转向王鹄立那边,虽然眼睛上还蒙着白布,看上去却好像正在与王鹄立对视一般。

他问:“临海真人愿意护持我,是因为他的弟子被我救了,你们天云宗又是为什么?”

王鹄立噎住。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看你是个稀罕的净医修,想要打好交道带回自己宗门好让自家宗门发扬光大吧。

正在犹豫时,眼角余光撇到了正在床上安然睡着的敬年思,立刻有了注意。

“不瞒阁下,您救得,正是在下的心上人。”

说着,他拱拳,满脸的感激:“您救了年年,我自当感激,为阁下行犬马之劳!”

一言一句,充满了一个男人想要保护自己喜欢之人的大义。

旁边正安静站着的严湘凤听到这句,眉心一跳,有些不高兴的看向了王鹄立。

他之前分明对她说是敬年思喜欢他,但在敬年思受伤,所有人都指责她,怀疑是她推的敬年思时,只有师兄安慰她,告诉她他相信她,并且还对她诉诸心意。

结果现在,怎么又变成他喜欢敬年思了。

严湘凤不是那种能忍的性子,但当着外人的面,她硬生生将内心的疑惑和不悦咽了下去,咬牙听着两人对话。

王鹄立本以为自己这么一说,纪长泽肯定会觉得他有担当。

没想到面前人白布下的眉微微动了动,仿佛皱了起来:“我若是没记错,床榻上的伤者看着仿佛只有十三四岁模样,而你已然是成人了吧?”

王鹄立;“……”

纪长泽继续道:“按照东大陆的算法来算,她如今只是个孩童,你喜欢一个孩子?”

王鹄立:“……但年年姑娘本是凡人,近两日才踏上修行之路。”

纪长泽:“凡人十三四岁不也是孩童吗?”

他说完,又想起来什么,加了一句:“你方才说她是你的心上人,你也是她的心上人吗?”

王鹄立;“……”

则临海在一旁听的暗爽。

这些话他可是憋了许多天了,一直没说一来是因为他是个长辈,不好发作晚辈,二来是宗门不同,对方宗门又比他们真火宗厉害,他没个底气,三来就是对方是追求又不是做什么,他阻拦好像也没个由头。

现在好了,这位净医修可不用顾忌这些,一一说了个痛快。

严湘凤虽然之前还在生气,但见着师兄脸色僵硬下不来台,还是心软了,开口道:“师兄,既然敬年思已经好了,我们也能安心继续游历了,这位医修前辈自有真火宗看顾,临海真人修为比我们高出许多,你大可放心。”

王鹄立眼角抽了抽。

师妹是来给他拆台的吗?

不行!

游历什么时候都可以,难得的净医修,他一定要带回天云宗。

想着,王鹄立视线从严湘凤身上瞥过,对着纪长泽又行了个礼:“阁下,年年姑娘受伤之事,到底与我天云宗之人脱不了干系,我们也是想……将功补过。”

一旁好心让他下台的严湘凤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看向了他。

“师兄你什么意思?我都说了,不是我推的她!你不是说你相信我吗???”

王鹄立在心底骂了一句蠢货。

他只说与天云宗有关系,又没点名道姓是严湘凤,她这么急急的跳出来简直愚蠢至极。

不过他转念一想,严湘凤这样说更加能让面前的净医修相信,便没有否认解释,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等着纪长泽的回答。

蒙眼医修唇角仿佛勾起一抹嘲讽弧度。

“既然你执意如此,临海真人没意见就好。”

则临海看了看满脸真诚的王鹄立,又看了看简直要把“愤怒”俩字写在脸上的严湘凤。

思考了一秒钟。

“没意见,我们自然没意见。”

丹东这边一向乱,有个天云宗跟在身边还能安全一点。

至少无论是丹药还是符咒,亦或者是法器方面,天云宗都更加财大气粗一些。

不过他们两个宗门的车队还是要分开,等到小徒弟醒了他也要去嘱咐一番,让她别再和天云宗的人有什么接触。

严湘凤见师兄压根一句话都不和自己解释,更加愤怒:“好,他们不信我,你也不信我是不是?!我当时忙着抵御异兽,哪里腾的出手来推敬年思,她应该看得到我根本腾不出手才对,等到她醒了,你们就知道了!”

说完,她抹了一把眼泪,转身跑了出去。

“师妹。”

王鹄立连忙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只能匆匆对着几人行礼才追出去。

则临海望着两人一个跑一个追的背影,啧啧出声。

所以说他不喜欢王鹄立。

既然说喜欢敬年思,那就好好喜欢,一边这头追求敬年思,一边那头又不跟师妹说清楚算是怎么回事。

也就他们不是一个辈分又不是一个宗门的,不然他早就当众说出来了。

想当初,他还是一个弟子的时候,他们那一辈不少渣男就是被他这个师弟给小心呵护着再也没能渣别人的。

正在心底感叹着,突然想起来纪长泽还在,则临海连忙神情一整:“诶,这些小孩子们呀。”

他看向神情不变完全没有要和自己交流一下的纪长泽,又想起来他们还没交换过姓名。

“方才都忘了请教真人名号,在下真火宗则临海,还未请教?”

纪长泽虽然蒙着眼,却十分精准的朝着他的方向行礼,声音清冷:“纪长泽。”

没说宗门,也没说修法。

按理说是很可疑的,可如今,则临海只在心底感叹。

果然是净医修,居然连自己的宗门都不敢说出来。

惨烈。

旁边的西于家主见两人互报名号,心里一突。

之前纪长泽来他们府中时可没说自己叫什么,他不说,当时他们也不敢问,就这么一直仙师仙师的叫下来了。

之后在察觉到纪长泽没有护体灵力时,这个也就成了怀疑点。

毕竟你如果不是骗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哪个宗门的叫什么名字修的是什么?

不说这些,是不是就是怕他们询问真正的修者,然后得出查无此人的答案,最后暴露凡人身份。

现在纪长泽居然对着则临海报了名号。

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仙师心里,不告诉他们名字,是因为仙凡有别。

他居然还怀疑仙师。

太得罪人了。

西于家主笑容讪讪,趁机插话:“仙师,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莫要与我计较,您一路舟车劳顿是否饿了?要不要我叫人摆宴席上来?”

记忆里,这位仙师挺能吃的。

面前的白衣仙师还有些苍白的唇微微动了动:“不必如此,我体内并无灵力,你们误会也是正常。”

西于家主还没觉得有什么,则临海先疑惑的看向了纪长泽:“您体内没有灵力?可您分明就是修者。”

修者体内怎么能没有灵力呢?

灵力于修者,就好像是水与鱼,氧气与人一样。

只有凡人才会没有灵力。

但纪长泽方才分明刚刚用灵力救了敬年思,并且当着他们的面,让敬年思的断手短腿一点点长了回来。

他绝不可能是个凡人!

则临海十分肯定。

还真是个凡人的纪长泽微微抿唇,仿佛被这个问题戳到了痛处,但很快又平复下来,回答道:“日后会有。”

哦……

则临海恍然大悟,秒懂。

恐怕这灵力也是如这位长泽真人的双眼一般,为了救人牺牲了吧。

他又想起了之前西于家主拜托王鹄立探测纪长泽身体灵力时说的话,试探着问道:“难道您的护体灵力也是?”

可这不应该啊。

护体灵力是每一个修士都有的。

一般除非修士死了,否则绝对不会消失。

身体没灵力可以理解,护体灵力怎么能也没有?

他发现,自己刚刚说完这句话,正安静站着的盲眼医修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就微微握了握。

“送人了。”

则临海:“???”

“护体灵力还能送人?”

这玩意不是除非死不然不会从主人身上消散吗?

纪长泽面无表情:“我修行的术法可剥离护体灵力,再附到他人灵体之上。”

如此扯淡的理由,则临海却信了。

毕竟是净医修,怎么逆天,怎么听上去神奇,那不都是理所当然吗?

不过等到接受这一切后,他再看纪长泽,就觉得这位净医修实惨了。

看看,身为一名修者。

护体灵力,送人了。

满身灵力,莫得了。

一双眼睛,还瞎了。

浑身上下看来看去连个武器都没有。

之前还因为被西于家主当做凡人而赶了出去。

净医修那是出了名的修为弱不能打,更别提现在纪长泽还没了灵力,如今的他,恐怕连个凡人都打不过。

再想想,他都混得这么惨了,居然还牺牲自己的眼睛来救敬年思。

而且救了人还不声张自己付出了什么,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全然不提他为了救人付出了眼盲的代价。

好人啊!!

都说净医修都是悲天悯人,虽弱却善,果然如此。

想清楚了,则临海望向纪长泽的视线一下子就充满了敬佩。

他掏出自己的戒子,从里面找出了一些私人物品放在锦囊里,然后把戒子递给了纪长泽。

“真人,这里面有一些防身用的符咒,如今您几乎如同凡人,还是要小心些,这个您就拿着用吧。”

纪长泽没接;“不必如此,我有自保之法。”

都没灵力了,还能有什么自保的法子。

则临海一边在心底感叹果然净医修都是真善美,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救人,却连一点小小的报偿都不肯收下,一边强势的将戒子塞到了纪长泽手中。

“您接着,就当这是救了我徒儿的报偿。”

正在床上躺着的敬年思微微动了动眼。

她这几天其实并不是一直在昏睡,醒来过好多次,只是每次醒来都要被身上的疼痛疼的恨不得自己再晕过去。

而且因为伤势过重身子虚弱,她连张开眼和说句话都做不到,只能疼着疼着迷迷糊糊的再睡过去。

不过今天很不一样。

还没彻底清醒的敬年思茫然的感受着身上轻盈。

居然一点都不疼了。

而且身子很舒服,好像是飘在云朵里一样。

她不会是死了,在用元婴思考吧?

不对,她才刚刚修炼到了筑基,也没有元婴啊。

一边七想八想着,敬年思一边睁开眼。

刚刚睁开眼,就是一个蒙眼的白衣人一边说着不要不收,一边将她师父的戒子戴在了手指上。

敬年思:“?”

她咳嗽一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则临海真欣慰着通过自己三寸不烂之舌终于让薄脸皮又不肯占人便宜的净医修收下了他那小小的礼物,就听见身后徒弟在咳嗽。

他激动转身,惊喜的看向敬年思:“好徒儿,你会咳嗽啦!”

敬年思:“……师父我……”

“诶呀!!”

则临海更加激动,兴奋上前,上上下下拍着敬年思:“不得了,你还能说话了,真是活过来了。”

说着,他兴奋的扒拉着敬年思刚刚长出来的胳膊:“快,动一动胳膊给师父看看,是不是真的能动?”

敬年思:“……”

虽然早就知道师父是这个尿性,但是偶尔她还是会觉得幻灭。

当初刚认识时那个稳重高冷帅气英俊的师父是被吃了吗?

她一边满脑子“我的师父是个逗比”,一边配合着动了动自己的胳膊,然后得到了则临海的又一轮惊喜。

出去“友好交流”的两个宗门弟子也在拆了人家两条走廊一个花园后回来了。

一进门就看见了敬年思正在满脸生无可恋的动胳膊,一个个的先是一愣,接着都蜂拥而上。

“小师妹,你胳膊怎么回来的?我的祖师爷啊,它可以动!”

“小师妹小师妹你醒了?怎么回事,诶呀你右腿也回来了!!”

“年年姑娘真的没事了啊?太好了。”

“胳膊腿怎么长出来的?我们才出去了一下下啊。”

被一群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同龄人包围的敬年思:==

不过等到她从他们口中得知自己居然是被异兽咬掉了一条胳膊一条腿,脸上还掉了一大块肉,被直接抬回来后,表情就也变成了与他们一般的不敢相信。

腿和胳膊都断了,居然还能长出来??

小辈们都回来了,则临海正襟危坐,看着他们叽叽喳喳兴奋又惊讶的讨论着,稳重道:“莫要做出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修者本就是与天争命,重塑肉身也未必不能做到,年思,还不快谢谢长泽真人,若不是他……嗯?”

则临海一回头,刚刚纪长泽站着的地方压根没人。

他连忙问西于家主:“长泽真人呢?”

西于家主赶忙回答;“仙师说他累了,先回屋歇息,我便让小厮送仙师回去了。”

也还好他们西于家屋子多,虽然之前纪长泽被赶出去了,但他的屋子可是还好好的。

他问则临海:“真人若是想要见仙师,我这就带您过去。”

“不必不必。”

则临海连忙摆手:“他救年思恐怕耗费了不少精力,还是让长泽真人好好歇息吧。”

西于家主也跟着点头。

可不是,硬生生把断臂断腿都给弄得长出来了,能不耗费精力吗?

怪不得这位长泽真人居然没有护体灵力。

原来没有护体灵力不是说他不厉害,反而是因为太厉害。

没看这些小仙师们都有吗?

他可真是错怪好人。

也还好仙师不计较,不然他一个凡人这样对待仙师,下场一定凄惨。

而被认为耗费了巨大精力的纪长泽回到屋里之后,先把西于家主给他叫的一桌子饭菜给吃了。

舒舒服服吃饱了,这才伸了个懒腰往床上一趟,思考他要修行什么功法。

是的,虽然纪长泽嘴里基本上都听不到实话,但他也没对着则临海说假话。

他真的没有灵力,现在真的是个凡人。

之前他耗费三天时间搓出来的丹药也的确换取了治疗敬年思的办法。

纪长泽曾经在一个魔法时间修过治愈魔法,但是这里是仙侠世界,要修行治愈魔法他要有魔力啊。

那个丹药就相当于是一颗回蓝丹。

吃了丹药,回个蓝,他就能开始奶……不是,开始治了。

不过这里到底还是仙侠世界,总用魔法世界那一套也不好,毕竟不能以后有个什么事就直接嗑药用魔法。

纪长泽在脑海里搜寻了半天,还是没找到一个既能修炼速度快,又适合他现在的功法。

系统悄悄上线;【提醒宿主,可以与系统兑换。】

因为上次纪长泽的话,它又补充了一句:【宿主兑换来的功法融会贯通后即使到了下个世界也不影响使用。】

纪长泽点点头。

果断决定:

【我自创一个功法。】

系统:【……】

承认吧宿主,你就是抠门。

纪长泽告诉了外面的小厮自己要闭关,接着就又在屋子里闷了三天。

三天后出关,第一件事就是洗个澡,然后吃大餐。

那边,已经差不多修养好了,又恢复了往日活泼的敬年思在知道这位救了自己的长泽真人已经出关后,过来道谢了。

敬年思是个小小年纪就已经初现绝色相貌的小丫头,为了方便,她穿着男装,脸上未施粉黛,也没有戴耳环之类的饰品,就连脚下踩着的靴子都是男款。

总的来说,让人一眼就能看着喜欢。

虽然纪长泽没有眼,但他可以从敬年思说话的语气里面听出她的性格。

天真,活泼,对什么事都很好奇,因为年纪小,则临海虽然不太靠谱但对着这个唯一的弟子十分宠爱,再加上她之前在家里就是被全家宠着的,就有点不知天高地厚。

说白了,没心没肺。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这个没心没肺的性子,就算纪长泽不常说话,就算是说话也是简短一句,敬年思也能自顾自的跟他聊下去。

两人的对话差不多就是这样的。

“真人,谢谢你救了我,我听师父说了,您为了救我眼睛才看不见的。”

纪长泽:“没有。”

敬年思:“我知道我知道,师父说对外不能这么说,真人放心,我清楚的。”

“对了真人,您是从东大陆来的吗?东大陆那边是什么样子的啊?师父说等到我们赚够钱也会回东大陆的,他还说那边最低修为都是筑基,每一个都能吊打我,是真的吗?”

纪长泽哪知道真不真的,原主就是个骗子,他是怎么也不可能骗到东大陆去的。

不过这种时候他只要不说话就行了。

反正小话痨敬年思会自己聊下去的:“我跟师父说能不能回东大陆的时候顺路去一趟我家,让我跟家里人道别,他们肯定舍不得我,不过我是去东大陆当修者的,他们肯定又会高兴,诶呀,要是他们也能跟着我一起去东大陆就好了,真人,你是东大陆出生的吗?还是也是和我一样,从其他大陆去东大陆的,你走的时候,家里人是什么反应啊?”

敬年思其实没想着纪长泽回应自己,就是纪长泽说她虽然被治好了,但是胳膊腿刚刚长出来还不能受伤,所以大家出去打异兽不带她。

师父又说长泽真人每天一个人闷在屋里,也不修炼也不干嘛的,眼盲了连个书都看不成,让她来多陪着说说话。

敬年思就过来了,纪长泽不搭理她,她就把他当成树洞,反正天南地北的都说上一遍,让真人不无聊就行。

谁知道她说完这句话,一直面无表情坐在那的纪长泽居然有了反应,他微微侧身,认真回应了她刚才的问题。

“我离开时,家中娘子很是不舍。”

敬年思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她眼里,纪长泽不说话,没人找他他能一个人坐在那一下午丝毫不动(在创建功法),怎么看都是一副注孤身的样子,结果他居然有娘子了。

她一下子好奇起来了,连忙问:“您有娘子了?您夫人也是修者吗?她也是医修吗?”

纪长泽微微动了动唇:“她是凡人。”

修者和凡人?

敬年思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爹娘,她看了看蒙着眼的白衣医修,小声问道:“您把她接到东大陆了吗?”

纪长泽:“并未。”

“那她就在附近?您是怕她遇到危险才不带她来的吧?”

敬年思没好意思代入自己,说一些类似“成了亲最好还是把夫人安置好”之类的话,而是委婉的提醒着:“您最好还是和夫人一起,或者将夫人安置在宗门中。”

她从小就听着家中长辈说,说她娘之所以会难产,就是因为怀孕后就没见过夫君,一个人被丢在那,半点消息都没有,又是思念又是担心,这才郁结于心,难产过世。

都怪那个渣男!

骗子!

人渣!

垃圾!

她在心里骂了一堆,还想要继续骂,就听着面前的蒙眼医修语气微凝的回了一句:

“我师门已毁。”

敬年思呆住。

纪长泽继续:“宗门上下三百五十一人,只余下我一人尚存。”

敬年思:“……”

她到底年纪还小,听了这番话就呆呆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只能僵硬着神情,小心翼翼道歉;“对不起真人,我不是故意的。”

“无妨。”

白衣医修还是那样,不管说着什么事脸上神情都没什么波动:“宗门被毁已过去十余年,倒不是不能提起。”

十余年……

敬年思立刻就想起了师父给她科普的净医修常识。

瞬间,她就脑补了一顿长泽真人的宗门因为净医修的身份暴露,这才被人毁掉。

只剩下长泽真人一个人,孤孤单单,现在还要被她提起这件事戳心肝。

敬年思;“……”

呜呜呜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纪长泽,决定好好安慰对方:“真人,您也别多想了,虽然宗门没了,但是您还有夫人啊。”

纪长泽:“我夫人也已过世。”

敬年思:“……”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倒是白衣医修仿佛感受到了她的尴尬,微微转过头,那张即使蒙着眼也可以看出仙气飘飘的容颜正面对着她。

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抹不太明显的笑容。

“我知晓你是好意,不必如此,这些事我既已经经历过,就能接受。”

“宗门的祸事自然有仇家,夫人之死是注定,我要做的,就是杀了仇家,再让夫人好好的投生到富贵人家,安然一生。”

敬年思连忙点头。

不过她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真人,您怎么知道夫人的死是注定?这个还能注定的吗?”

白衣医修直面对她。

“我之前曾对你师父说过,我们这一脉与净医修一脉有差,便是在此,净医修一脉,以自身为基相救,其他并不擅长,我们这一脉,却可断天命,知人事。”

敬年思懵懂点头:“所以……您夫人是到了寿命?可、可这样不是太残忍了吗?能够看清她的寿命,却救不了她,不对,您既然能让我断腿重塑,您也不能救她吗?”

纪长泽半响没说话。

在敬年思以为他又进入了之前的待机模式时,才听着面前的盲眼医修用着一种从未出现过得沉沉语气说:

“我试过,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可依旧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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