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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仔细琢磨,料到沈碧秋是想以此来摧毁他的心智,让他彻底崩溃。先是失明,然后内力尽失,然后筋骨尽毁,最后意志消磨,真正成为一个废人。

杨琼心底冷笑,暗暗道,但有一口气在,如何能叫你如愿?

不知过了几个日夜,这一日,杨琼在睡梦中觉得有人在抚摸他的脸颊,那人的手指皙长,举止间有若有若无的暗香袭来,动作轻柔,如同在碰触无上珍宝,指尖流连处带着些许的痴迷。

杨琼猛地睁开眼,那人显然吃了一惊,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杨琼听到沈碧秋温文尔雅的声音柔声道:“子修,原来你醒了。”

杨琼感觉到沈碧秋撩衣坐在了床榻边,他瞪大了眼睛,冷笑道:“不必装模作样,反正我也看不见。”

沈碧秋颇为惋惜道:“子修,你怎么这样大意呢?”他叹了一口气,“你如今这个样子,叫我看了心里难受啊。”

杨琼冷冷一哼,也懒得与他周旋,只是淡淡问道:“阿北呢?”

沈碧秋发出一声轻柔的笑,他的声音极为好听,如同上等的瓷器与金属碰撞发出的金玉之声。这让杨琼无法抑制地回想起很多年前,他与沈碧秋一起在庭前和歌时的怦然心动,然而,此时此刻,这样的笑声却分外叫人毛骨悚然。

“你已落魄至此,自身难保,却还念念不忘萧北游。”沈碧秋温言道,“子修真是重情重义。”

杨琼缓缓道:“你这又是何苦?我如今是你的阶下之囚,你又何必再装谦谦君子?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竟如此恨我。”

沈碧秋沉默了许久,忽而一笑,道:“你不是最喜欢我谦谦君子的样子么?”他俯下身,双唇在杨琼如玉的脸庞上流连,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杨琼的鼻息间,暧昧而缠绵,“怎么,几年不见,连口味也变了么?”

杨琼闭目屏息,纹丝不动,仿佛泥塑木雕一般,口中却呵呵冷冷笑道:“沈碧秋,何必自作多情呢?你同我早已割袍断义,连朋友都谈不上,又何来甚么情义?我早就料到会有今日,如今落到了你们手上,是杀是剐,悉听尊便罢!”

“杀你?”沈碧秋坐起身,玩味道,“我如何舍得?我以为关了你这么久,你会开口求饶,想不到这性子还是如此强硬。”

杨琼点点头道:“是了,你杀了我,皇上若是知道了,自然要怀疑杨玲珑。倒不如把我软禁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沈碧秋悠然道:“子修,你向来很聪明。可惜,犯了三个大忌,注定成不了大事。一者,骄傲自负。二者,刚愎自用。三者,不肯委曲求。你任意妄为,树敌太多,失势之时难免树倒猢狲散,众叛亲离。若非皇帝一心保你,只怕你眼下已经尸骨无存。”他微微一笑,“譬如这一次,你若不是太过自负,以你的功夫,又怎么会中了楚天空的血毒,被我所俘?”他凑到杨琼的耳畔,低声道,“我花了多少力气才收买了丰城双鼠,却被你轻而易举灭了一只,你说,该如何赔我?”

“因为觉得我成不了大事,所以,你才审时度势,转而投靠了杨玲珑?沈大公子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杨琼冷笑道,“你曾经刻意接近我,讨好我,迷惑我,又是为了什么呢?这五年来,我在擎云山上思前想后,我不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竟让你如此恨我!你不仅背叛我,构陷我,还对我赶尽杀绝,恨不得把我逼成孤家寡人。”

他睁着无神的眼睛,直直看向头顶上方,他的眉眼本就生得精致,此刻神色憔悴,却更显得楚楚动人,别有一番风情。他正说着话,唇舌却突然被含住,他看不见,只感到沈碧秋欺身而上,将他搂抱怀中,不住亲吻。他此刻四肢无力,又如何挣脱得开?怀抱如旧,一时之间,记忆纷至沓来,曾今的温柔缱绻如今却如利剑穿心,叫人难以忍受。

沈碧秋一边亲吻,一边低喃道:“子修,你当年向我自荐枕席时是何等青涩?你难道忘了,你说你对我情难自禁,倘若我实在无法接受男子,你甘愿雌伏?初次时你疼成那个样子,流了那么多血,却一声不吭,实在惹人爱怜。”他的手分开杨琼的双腿,摸到了那处,轻柔抚弄,“这些年来,我总是梦见你在我身下宛转承欢的模样。子修,我又怎舍得你死呢?”

见杨琼的身上渐渐泛起红潮,沈碧秋亦不觉情动,他俯身又吻住杨琼,辗转厮磨。杨琼使尽力,却也只能是微弱地挣扎,一霎时竟悲从中来,即便五年前被褫夺王位,贬为庶人时,也没有如此无能为力的感觉。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什么也看不到,眼前只是一片漆黑,即便是反抗,也显得无力而可笑。身上已经不着寸缕,双臂被沈碧秋压制住,双腿被大力拉开,他突然前害怕起来,身战栗着,然而,随着一阵钝痛,他能感觉到沈碧秋缓慢地碾磨着进入了他的身体。他终于不再挣扎,一动不动地默默忍受,温热的血慢慢渗出,沈碧秋的兴致却仿佛极高,搂着他翻来覆去折腾了许久,一边柔声细语地说着调笑的话。

杨琼却只是闭目不语,任其施为。沈碧秋见杨琼无动于衷,甚为无趣,便不再言语,只是欺身而上,口中柔声道:“子修,我可是想了你整整五年。每每念及,简直夜难成寐。”杨琼的脸上露出冷笑,撇过脸去,只是不屑一顾。

沈碧秋轻轻呢喃道:“我本来是想杀了你,留你在,终究是个威胁,然而,到底还是舍不得。如今甚好,你便乖乖留在我身边吧。”他轻柔一笑,“放心,杨玲珑也罢,杨真真也罢,都不可能找到你。”

沈碧秋对何晏之笑道:“晏之,你我既然兄弟相称,何必客套?”他握着杨琼的手,眼底有无限柔情,“晏之,这位是我的娘子,算来也是你的嫂嫂,过来行个礼罢。”

沈碧秋的这番话一出口,不但何晏之愣了,所有的仆从下人们都愣住了。何晏之冷声道:“少夫人不是刚刚过世么?少庄主如何又冒出一个妻子来?”

沈碧秋笑道:“大丈夫何患无妻?续弦再娶也不算甚么大事。”他将杨琼额前的鬓发理齐,柔声细语道,“这是我的义兄弟,名唤何晏之,与我长得相似,你以后可要认仔细了。”

杨琼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沈碧秋拽在手上,他的神色没有但多的变化,只是睁着无神的双目,微微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

沈碧秋的唇角衔着笃定的微笑,他环顾四周,道:“这位便是少夫人了。少夫人的眼睛看不见,你们以后可要小心伺候着,不得有失。”

何晏之微微一笑,道:“但不知嫂夫人姓甚么,籍贯何处?”他盯着沈碧秋,“沈府虽非官宦之家,但归雁庄也算是江南武林的翘楚。少庄主娶亲也这般神神秘秘,难道就不怕天下人笑话吗?”他的目光又落到杨琼姣好的面容上,“嫂夫人这般相貌,想必不会是乡野女子,然而少庄主这般仓促成婚,岂不是拿嫂夫人的名节开玩笑么?少庄主为人一向谨慎,怎么就如此糊涂起来?”

沈碧秋道:“晏之教训的是。然而,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矣。至于什么世俗流言,我已不放在心上。”他揽住杨琼的腰,“我既然娶他为妻,自然是要白首不相离。况且我二人本就是两情相悦。”见何晏之道脸色越发得难看,沈碧秋的脸上露出了隐约的快意的微笑,“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晏之难道不为我高兴吗?”

何晏之拱手道:“少庄主得偿所愿,可喜可贺。”

沈碧秋颔首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晏之,你能够想明白,便是大好。”他的眼中蕴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既然认你做兄弟,自然会十二分地对你好,然而,你也要恪守本分。那些本不属于你的,不要妄想,尤其是人伦大义,不可偏废,更要顾大局。尤其是要记得,是非之地当守口如瓶,我这样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何晏之心里自然明白他的话外之音。自从那日他擅闯禁地见到杨琼以来,这位原本温文尔雅的少庄主便不在自己面前伪装掩饰,但依旧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仿佛真的将自己当做了兄弟一般。有时,何晏之不免有些困惑,沈碧秋到底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呢?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疑虑。

此刻,他打量着被沈碧秋搂在怀中的杨琼,那张脸一如既往的清俊绝伦,却已经没有分毫的生气,苍白而木然,放佛被抽离了魂灵一般。

『你若再迟几天见到我,我就真正成为一个疯子了。』

杨琼那日的话在耳边响起,何晏之感到胸口一阵阵闷痛,无法排遣。他已经在归雁庄蹉跎半月,却依旧没有找到萧北游的影踪,仿佛每天都在煎熬。

只听沈碧秋说道:“不过晏之说得也对。我沈碧秋的婚事岂可草率为之?”他轻轻抚摸着杨琼的肩膀,“明媒正娶也不是甚么难事,我便要广发英雄帖,再召集江南四族八派,还有江南道的道台府台,一齐来观礼,看看我沈碧秋娶得如此佳人。”他捧起杨琼并无表情的脸,柔声道:“你可喜欢?”

何晏之觉得沈碧秋一定是疯癫了,竟会对杨琼说出这番话来。可是,杨琼的脸上却分明没有一丝情绪,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静静地聆听,默默地点头而已。

沈碧秋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极为快意,连一贯深锁的眉头都舒展开来。他又回头对何晏之道:“如此甚好。爹正想大宴宾客,宣告武林同道,收得义子。再加上沈某娶亲,果真是喜事成双!”

何晏之心中灵光乍现,他突然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或许,能够拼死一搏,救出杨琼,也未可知。他于是笑着恭喜沈碧秋,却偷眼去看杨琼,可惜,至始至终,杨琼空洞的双眸都没有落到自己身上,仿佛置身于外,魂不附体了一般。

何晏之暗自心惊:难道说,杨琼真的已经被折磨得失了心魂?

何晏之一哆嗦,脸上勉强维持着笑,心里却开了锅,暗暗咬牙切齿:你这是故意耍着我玩呢?还是料到我不想练了,逼着我学?四千多个剑式,我如何能一下子记?他颇为踟蹰道:“宫主,恕晏之天资愚钝,您的琼花碎玉剑乃天下神功,我怎可能看一遍就记下来?”

杨琼却不理他,只是紧抿了双唇,抖开剑式,如行云流水般耍了起来。他本就生得极好看,端的是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此时正值初冬,擎云山山势高耸,较之山下更为严寒,梅花竟也早早地开了,一片连着一片,红红白白的,煞是美丽。只见杨琼白衣翩然,剑气如霜,在梅花林中飘忽来去,如影如魅,点点花瓣落在他乌黑的发丝上,暗香袭来,看得何晏之如痴如醉。

此刻的杨琼褪却了一身暴戾之气,眉宇间从容淡然,人与剑浑然一体,不分彼此,剑招如花落,剑光如玉碎,却暗藏着雷霆万钧的骇人气势,叫人心生畏惧。

何晏之看得目瞪口呆。杨琼的琼花碎玉剑他不曾看过套,如今一看,果真是潇洒写意,仿佛任意为之,却又丝丝入扣,剑法更是神出鬼没,比之前他学的那套剑法不知高出了多少倍。

他心里暗暗称奇,不由得想道,若论及武功,那个沈碧秋只怕绝不是杨琼的对手。却不知杨琼到底看上了那个姓沈的什么,竟痴情到找一个替身养在身边聊以慰藉。如此看来,杨琼是甚为不幸,而他何晏之更是不幸中的不幸,和杨琼相配,倒也勉强算是同病相怜,一样伤心,两种闲愁了。

何晏之正在胡思乱想,只听得杨琼冷冷的声音传来:“怎么?你都看会了么?”

何晏之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杨琼:“宫主剑术独绝,我看得眼花缭乱,一时间便出了神。”

杨琼倒没有立刻发作,只是沉着脸将长剑甩给何晏之:“你且先耍耍看,学会了多少便使多少。”

何晏之持剑而立,诚惶诚恐地看着杨琼,手心都开始渐渐冒汗。孰料,越是焦急,脑袋里却像裹了浆糊,竟连一招一式都想不起来。眼见着杨琼的脸色愈来愈不好看,何晏之简直欲哭无泪:“小人紧张得很,还望宫主提点一二。”

杨琼怒道:“平日里练功,也不见得你这般懒散。莫非今日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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