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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9

有句老生常谈的话,相信很多人都听过。——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三春寒。

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时盏都能做到泰然,可为什么偏偏是他?时节正初秋,他现在一身白衣,柔和清隽,用令她沉迷的声线,说着那些字字带刃的话。

时盏甚至开始怀疑,闻靳深到底知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多伤人,还是说他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清楚,只是不在乎,所以肆无忌惮。

她嗤然地笑出声。

而对面的闻靳深像是不喜她这种肉眼可见浮浪的笑,他抿唇不语,面色却明显阴沉。时盏激他:“说阿,把你剩下没说完的话说出来。”

到这份儿上,不如完全撕破,大家一起难堪。哦,不对,从头到尾难堪的就只有她而已。

闻靳深没有再往下说,他视线落在几分钟前江鹤钦拿过的那条项链上,不知是想到什么,冷笑一声:“全美方钻,一辆破布加迪威龙,你就值这点?”

周身一凉,脑子嗡地一下。

她想矢口否认,心道怎么会呢。长到现在人生二十多载,要是她肯委身于各色的男人,靠着出卖身体来博出位的话,她绝不至于才到今天这个地位。

时盏很清楚自己不是个会讨好男人的人,她的性格不适合,人格不适合,所有的一切都不适合去迎合男人。

遇见闻靳深以后,她首度有做改变的想法,希望离他更近,可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瞎子,完全漠视的同时还不忘拿刀划她。

笑容依旧挂在她的脸上,妆点出一副漫不经心的面具,她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能维持着这种笑意,直盈盈地看他的眼睛。

然后,笑着对他说:“闻靳深,你这三两句话,不就在明说我是个鸡么?”

这话溢出来,纵然是他闻靳深,也在瞬间心躁起来,他眉间紧蹙,说:“那你能不能不要做一些容易令人误解的事情。”

时盏这才收敛住所有笑意,语调瞬间拔高斜上去,“我做什么了阿?”

脾性上头,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伸手重重推在闻靳深的胸膛上,咄咄追问:“你倒是说说看阿!闻靳深,我做什么了,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看不起我?”

在闻靳深的圈子里,就没见过这么执拗和冲的女人。

时盏情绪过于激动,不停地推搡着他。他一把扣住她的细腕,问:“能不能控制情绪了,你是个成年人,不是三岁小孩。”

“不能!”她朝他吼。

“好。”他神色淡然地点头,“那等你平静下来,我们继续说,你现在这样没办法正常交流。”

压抑多日的委屈在瞬间爆发,她用力地想挣开他的手,“放开——!”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只是徒劳,依旧被他扣得死死的。

她精疲力竭,呼吸凌乱。

闻靳深微垂长睫,一手握着她,一手揣进裤包里,“发泄够了?”

时盏把脸转向一旁,视线穿过阳台的推拉门,落在黑沉沉的幕空里,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就像今晚他的眼睛。

她这下真的平静下来了,手也软趴趴地由他握着。他的掌心温凉干燥,贴着她的肌肤,她却感受到被日光灼烧的热感。

时盏视线与幕空融为一体,声音分外清晰,她说:“如果你赶走江鹤钦只是为了羞辱我一番的话,那你可以离开了,闻院长。”

那声闻院长,多少沾点疏离。

闻靳深松开她,有点好笑地看她:“这就赶我走了?”

时盏面无表情地阖上眼,长长叹出一口气,她真的觉得可笑,可笑死了。

重新睁开眼时,时盏又戴上那副精心妆点过的笑意面具,她用手指勾着自己的黑色肩带,往下拉,褪在手臂中央,问他:“要么?”

他看着她的动作,没出声,神色却是不明。

灯不知为何闪了一下。明暗交替的那一瞬,闻靳深正用手指勾着她的肩带往原位提,他说:“良家少女不会随便对男人脱衣服。”

“我不是阿——”她笑得孟浪,“我算什么良家少女阿,在你眼中,我不就是个给足够多的钱就能睡的野鸡么?”

破天荒地,闻靳深和她解释起来,他欲言又止地顿了下,然后一边提肩带一边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没有说你是.....野鸡。”

他仿佛对她的用词很不适应,也是,他生在云端,哪去听那么多脏话。

时盏侧眸,撇一眼他的指:“那你什么意思?”

闻靳深答非所问:“天气转凉,晚上不要穿这种裙子睡觉。”

时盏觉得这句关心多少有点转移话题的嫌疑,于是不依不饶地追问:“说阿,那你什么意思,你把你刚刚没说的话说完,我看你所谓的没有那个意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面上冷然下来,无奈地轻啧一声:“怎么这么倔。”

她倔她知道,无需他额外的提醒。不知怎的,那一刻的时盏心里有种殊死一搏的想法,她想,最后一次,成也就成了,不成也就拉倒。

一直耗下去,只能是一场没有结果的自我浪费。

那个深夜的时盏注定没有理智,一丝一毫都没有。

她在他的视线下,直接褪掉整条黑裙,平静却又坚持地问他要不要,要还是不要,就一句话的事情,有那么难吗?

真的有那么难吗?

男女间那点事对他来说,真就那么难?

闻靳深的目光投在她身上每一寸,很平静,也很深邃,可就偏偏没有一点儿起伏,他看着这样的她,和他平时在医院里看着那些病人,没有差异。

她没办法解读他眼里的深意,只是听他淡淡笑了声,然后一边弯腰去拾她的裙,一边说:“怎么内衣都没穿。”

时盏深吸一口气。

她垂眼,深黑睫羽盖住眼底的兵荒马乱,落向他的视线死一样的平静。

就那么看着闻靳深拾起黑裙,他抬手欲重新替她穿上,她不知羞耻地挡住,一把反握住他的手,再度出声时甚至没觉察到自己声音在发颤。

“你......不要是吗?”

闻靳深目光落在她身前,手里躺着她的睡裙,光色暖黄,他的表情却清冷正派,仿佛看上两眼,只是对她女人这个身份的尊重,仅此而已,再没有任何一点邪念。

“先把衣服穿上。”他开了金口,意图再次帮她穿衣。

时盏扬手打掉他手里的裙,贴上去,整个人都贴上去。她肌肤凉凉的,但他是温暖的,哪怕隔着一层布料,也依旧能确切感受到他的温度。

“闻靳深。”她的额贴上他脖颈,蹭着仰首,目光所致是他流畅的下颚线,“很难吗,和我试试很难吗,我就这么入不了你的眼?”

闻靳深低头去看她,她正好微微垫脚,他薄且凉的两片唇擦过她额头。她看他眼睛,想要从中窥探出点动容来,“我问你话。”

他抬手握住她双臂,掌心是温热的。

闻靳深半垂眼,看着怀里动情的她,声音喑下三分,却维持着足够的冷静理智:“你是喜欢我,还是只是想得到我。”

“有区别吗?”她声音哑了。

“有的。”他的手往上,捏着她小巧的下巴轻轻揉弄,“等你能分清楚这个的时候,我们再谈这个问题,你觉得呢?”

闻靳深在表述以后再谈这个想法的时候,画蛇添足地在后面加一句“你觉得呢”,左不过是为应景而已,但实质上她的意见并不重要。

时盏从他手里挣脱,讥笑连连:“我真是犯贱,还蠢得低级。”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自己脱光站在他面前他都不要,还挣扎什么呢——“算了,我放弃你。”

闻靳深没说话,甚至没有表情起伏。

时盏厌极他这种冷淡的沉默,伸手夺过他手里的裙,退到一边胡乱恣意地往身上套。

哪有那么多非得到不可的东西?

以前总觉得想要就必须得到,但现在看来,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无能为力,这一点必须得认下。

闻靳深看着她重新穿好睡裙,面无表情地站着不远处,两人距离一米左右,他的舌尖抵了下后槽牙,说:“也用不着生气吧。”

时盏摇着头说自己没生气。

然后,很平静地告诉闻靳深:“放弃你和生气压根就是两回事,闻院长,我会给你想要的结果。”

闻靳深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听到这句后,饶有兴致地问:“我想要什么结果?”

时盏沉默。

他又问:“你说说看?”

她真搞不懂,明明她一直才是被动的那一个,他到底要她说什么呢?是说她这一段经历的难堪,还是说他有多么瞧不上她。

可她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在他沉沉的目色里,时盏说:“追你真的太累,我不想追了,也不想和你试一试了,更不想和你再有什么瓜葛。......所以,我结束单方面对你的纠缠,这结果,难道不是如你所愿?”

闻靳深听后,只问了三个字。

“你确定?”

她反问:“我哪里像开玩笑。”

他不知想到什么,耷垂眼皮,低低笑了一下,却是什么也不说。

她有些恼了。什么这么好笑?

真的很想问一句。闻院长,好笑吗?

但她没有。

已经是深夜两点半的时间。

时盏常年失眠,但此时眼里也有着难挡的浓倦,又恼又疲惫,于是对他说:“你走吧,闻院长,我累了。”

我累了。

不管哪方面,身体还是灵魂,都累了。

“我累了。”

她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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