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新亭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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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十月二十八，随着左丞相府百掾和诸镇外将领以及各地郡守的劝进被谯王陈旭否决后，秣陵也迎来了少有的平静。而在秣陵城外的江边新亭，诸世家公子和名士纷纷赶到新亭集会，虽然今日还算朗晴，但江风依旧。

乔氏姐妹三人乘三辆车舆赶到之时已经算晚，但举止优雅的走下车时还是吸引了不少世子的目光，而乔庭君自然也不愿错过这个嘲讽之机，侧首到乔春韫耳边：“你应该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这句不痛不痒的嘲讽气的乔春韫咬牙切齿的憎憎看着姐姐的背影，还没等她发作，朗陵侯钟府的二公子钟闵之便是迎面而来，他彬彬有礼的笑着拱手而道：“大小姐可来晚了，错过了刚刚的赛马。”

姐妹三人闻言纷纷嫣然一笑回礼，而乔庭君也是柔声回应：“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还是要谢过钟公子的邀请。”

钟闵之闻言笑容渐散，不解而问：“大小姐这谢从何来啊明明是尊母请的在下吧”

这话对乔庭君来说如同一个打击一样，只有乔春韫弯眉窃笑，而乔庭君却也只能尬笑一声，不自然的摆了摆手：“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钟闵之倒也没在意，反之侧过身伸手而请，乔春韫则在乔庭君身后喃喃而讽：“大姐可要抓住这个机会。”

乔庭君只是闻言一征，并慢慢迈着步子，只是思绪早已不在这里，对于母亲梁氏这样的作法她也知晓个大概了，自从乐安公世子战死的消息传遍整个秣陵之后，乔庭君的婚事就已经成为了梁氏的燃眉之急。可乔庭君也清楚，自己的名声早就已经随着和乐安公世子的整日如影随形之时传遍整个秣陵世家，在想找一个公爵世子可难了。

钟闵之今年刚刚行冠礼，比乔庭君大一岁，虽是庶出，可南阳钟氏毕竟是冠门豪族，且闵之少有美誉，清操过人，容貌也是同龄世子中的翘楚，以配乔庭君在梁氏看来已是高攀。梁氏这份苦心在乔庭君看来实在是折辱于她，为此乔庭君也是渐渐故意疏远了钟闵之。

看着新亭周围的名士世子们投壶赛马，饮酒作乐，笙歌妙舞，管弦悠扬。世家千金们纷纷踏上兰舟戏水作秀，乔庭君内心突然心生一股烦意，坐在屏风下倒是开始羡慕起自己的小妹乔莨玖了。

“呦，这不是乔大小姐吗”乔庭君顺着挑衅的声音看去，这不看不要紧，看了之后心中的闷气又加重了。来的是乔庭君在秣陵最看不上的女子——杨曦儿，若说乐安公世子战死最高兴的恐怕不是乔春韫，而是眼前这个比乔庭君还要傲气的杨曦儿。

“杨大小姐好兴致啊！听闻大小姐惧风怕寒，看你今日的盛装打扮，想必是惧症好了”乔庭君瞟着杨曦儿曼妙身裹着的那层薄锦反击，又瞟了瞟围绕她两边的两个世子，虽有厌恶，可回过头发现自己却是孤单一人。

“哼！”杨曦儿缓缓上前，步伐温婉的走到乔庭君面前。而乔庭君也是仰面而视，两人面上的笑容多少都带着攻击性。

在一番对峙后，杨曦儿率先带着嘲讽开口：“啧！我原以为乐安公世子的战死会让乔大小姐就此消沉呢没想到世子的尸骨还没送回秣陵，大小姐就到了这新亭，真是兴致不减啊！”

乔庭君闻言便将沉沉的目光放在了杨曦儿那精致的脸上，她幻想将自己的纤纤玉手狠狠的甩在杨曦儿的脸上，但还是耐住了怒气，并且莞尔一笑发起了反击：“这个不劳杨大小姐费心了，只不过大小姐兴致也不错，听闻杨大小姐两年前就已和汝南周氏的三公子定亲了，可没想到如今周公子远到广州上任，未来的夫人也是好贤惠。”

乔庭君的视线先后放在围绕杨曦儿左右的两位世子身上。而这一次杨曦儿终于被激怒，身子微微一抖，也让左右的世子纷纷瞪着乔庭君。乔庭君不禁感到一丝惶恐，毕竟自己孤立无援，而自己所处的地方也算偏僻，不大被人重视，为此她的脚也暗暗向后蹭着。

不过杨曦儿也保持了理智，她轻咬嘴唇怒视着乔庭君，“乔庭君，总有一天我要撕烂你的嘴。”

乔庭君冷冷的瞪了杨曦儿一眼，杨曦儿也冷哼一声想转身离去，可左边的世子却拦住了杨曦儿，并且上前一步，“诶，杨小姐干嘛要走啊，在下恰巧看到乔大小姐来时又带来了她那匹巴滇骏马了，不如邀请大小姐赛个马”

此言一出，不仅杨曦儿开怀的笑了起来，两位世子也是笑出声来，乔庭君自然清楚这是嘲笑。之前她与杨曦儿赛马，她这匹巴滇骏马老是输给杨曦儿的凉州马，只是当时乐安公世子在，所以大家对输赢并不在意，只是如今这局面可不在像从前了，而乔庭君也深知此次是在劫难逃了。

“乔庭君，我们去赛马！输了我便将自己的绣船输给你，你要是输了，我要你在忘语轩的雅阁。”面对杨曦儿的挑衅乔庭君根本没有退路，只是微微垂头，可若是不从杨曦儿，那可要比输了比赛更加可怕。

幸好此时钟闵之的到来让场面变的没有那么剑拔弩张，可杨曦儿自然是不会放过乔庭君的，钟闵之也多少知晓两人之间的恩怨，虽说恩怨可也是世家子女的攀比之风所引，乔庭君毕竟是傅阳侯乔逊的长女，杨曦儿的父亲杨褒却并无侯爵传承。乔庭君自幼便靠着朱门联姻于乐安郡公的世子，而杨曦儿两年前才与曲候周家的三公子定亲，且还是庶出，容貌上乔庭君在世家评价上远高杨曦儿，为此杨曦儿在乔庭君面前显的是处处不如，所以恩怨渐起，可是女子的攀比有时远远高于男子之间的恩怨，为此钟闵之也只能在一旁静观其变。

“好，比就比！”乔庭君表情坚定的回复了杨曦儿的挑战，也许是钟闵之的到来给她壮了胆，或是钟闵之的到来使她更没有退路了，但当自家的仆人牵出那匹让她屡战屡败的巴滇骏马时她却又松了气，因为她断定她是赢不了杨曦儿的。

随着仆人将鞍鞯、辔头都准备好，乔庭君也是换好轻装戎服，手拿短鞭到了马前，在撇了一眼杨曦儿后又伸出手温柔的抚摸马背，暗念：“马儿马儿，这次可一定要争口气啊！”

而此刻新亭的所有在场的名士、世子都纷纷注视着这场赛马，世家女子当中会骑马的本来不多，更何况是这两个世家女子，因为乔庭君和杨曦儿的赛马向来引人关注，且这次的乔庭君没有了乐安公，若是输了该如何收场也是令人关注。

“大姐，一定要赢啊！”

乔莨玖在听到乔庭君又要和杨曦儿赛马的消息后，放下了一切来到场边为大姐鼓气，只是她弱小的身姿能挤到最前也实属不易。乔春韫也是跟在妹妹身后，生怕她出什么事。

“莨玖，随姐姐去亭内观看。”乔春韫拉着头也不回的乔莨玖，可乔莨玖却是一把甩开，且振振有词：“不，我就要在这里看。”

乔春韫不得已，也只能挤在人群内守着乔莨玖，而乔莨玖则是一脸嬉笑的自言自语：“大姐一定会赢的。”

“莨玖，大姐一定会输的。”乔春韫无奈的摇头笑道，可乔莨玖却来回摇头，还是那句话：“这次一定会赢。”

“那大姐怕要让你失望了，大姐与杨家小姐赛马从来没赢过，这里每个人都知晓。”

“这次不会了。”

看着乔莨玖重复的话语，原本以为她胡说的乔春韫脸色也渐渐转变，并且试探着问道：“莨玖，你怎么能断定大姐一定会赢呢”

乔莨玖闻言转头到了乔春韫耳边，悄声而告：“二姐，我告诉你，大姐那匹马堂兄给它医过了，堂兄跟我说大姐的马医过后跑的可快了。”

“原来如此。”乔春韫得知这个秘密后怪笑两声，随即面有黠色喃喃自语：“这事情变的越来越有意思了。”

马场，乔庭君在钟闵之的扶持下上了马背，看着杨曦儿那副胜券在握且要杀了自己的面色，自己不由得吐了口气。

“两位小姐准备好了吗”

一个手拿长鞭的男子高声而问，让乔庭君抓紧辔头，而此时的她才感觉到自己的手心竟然在渗着汗水，但一旁的杨曦儿却一直斗志高昂。

“啪”一声长鞭打在空中，杨曦儿的坐骑刹那间奔驰而出，乔庭君顿了片刻之后，也是紧随其后，但在场所有的人都看出，两人一出发这胜负早就已经揭晓了。

“乔大小姐的巴滇骏马成色虽好，但却更适合观赏，不适合比赛。”

“诶，也不能全然这么说，这巴滇骏马世子那也有一匹，那匹马可让世子在上林苑的狩猎中大出风头。”

“可这巴滇马终归跑不过凉州大马啊！”

围观人群议论纷纷之时，赛场形势也是渐渐转变，原本领先优势巨大的杨曦儿此刻到有些慌了，因为就连乔庭君都不知为何，自己胯下的巴滇骏马竟然越跑越快，转眼间就已经到了杨曦儿的身后，杨曦儿慌忙回头张望，见乔庭君脸上的晒笑更是愤怒，不停用鞭子抽赶自己的坐骑，可终究是徒劳，最终在巴滇骏马的一声嘶鸣中，乔庭君完成对杨曦儿的反超，围观的人们除了乔莨玖在欢呼雀跃之外，都各带惊色的愣在那里，纷纷感慨。

“这、这不可能。”

“乔大小姐骑术见长啊！”钟闵之过来边扶乔庭君下马边是夸赞，此刻乔庭君只是面带微笑回应，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一次终于扬眉吐气了。

而杨曦儿只能吞下失败的苦果，但也是板着脸走到了乔庭君面前，恨恨咬牙瞪了一眼这匹令自己颜面尽失的巴滇骏马，“愿赌服输，本小姐那艘船你拿去好了。”

“那就多谢杨大小姐了。”乔庭君趁胜追击，可早就想逃离这里的杨曦儿却对此不理不顾，快步逃离了这里。

“哈哈，这杨大小姐还是挺有风度的。”钟闵之望着杨曦儿的背影玩笑道，可回过头却发现乔庭君在瞪自己，这才知晓自己说错了话，便是装作赔礼道：“不过，还是大小姐更有世家风度一些。”

乔庭君嫣然一笑，钟闵之终究没有发现乔庭君的眼里已经多了一丝温柔，可钟闵之却对这种态度转变没有察觉，反之却帮乔庭君去牵马，留下了满脸美笑的乔庭君。

“祝贺大姐。”乔春韫的出现并没有打断乔庭君的思绪，而乔春韫见自己的大姐不理自己便也是望着钟闵之离去的方向，“钟公子的确仪表堂堂，不过大姐能赢，该感谢的恐怕不是钟公子吧！”

乔春韫这颇有深意的话让乔庭君听着很不舒服，脸上的喜笑也缓缓收回，“你此言何意”

“何意只怕大姐听了生气。”

“说！”

乔春韫便将乔莨玖的话告诉了乔庭君，但乔庭君听后亦是半信半疑，乔春韫也咧嘴笑道：“知道姐姐不信，那小妹只能失言了。”

“你这个时候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乔庭君知晓乔春韫一定不是诚心来祝贺自己的，自己这个妹妹从来都是这样。

“姐姐难道还不知晓吗”

“知晓什么”乔庭君神色严肃，目光冷冷的盯着乔春韫。乔春韫依旧是虚伪的笑着，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乔庭君彻底崩溃。

“父亲有意将你许配给云猷堂兄。”

乔春韫说罢便是直直的盯着身子渐渐发抖的大姐，反而她到是变的有些严谨，“大姐，别告诉我父亲和母亲身边的侍女没有你的人”

她哪知道自己的大姐此时袖中的纤纤玉手已经开始紧紧的攥着，但却也是强撑着身子，故意斥责道：“你往父母身边安插眼线”

“我以为姐姐也一样呢！”

“放肆，知道这是什么，这是不孝、不敬，你知道吗”

这厉声斥责并没有让乔春韫感到羞愧，反之却是冷声反讽道：“大姐还有心在意这个，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处境吧，难道你真的认为母亲能拗的过父亲，如果能母亲也不会这么处心积虑的让你来这里，还妄称这是钟二公子的邀请，母亲就是想让你能够与钟二公子产生情愫，好不让你下嫁云猷表兄，母亲对大姐的这份用心良苦，真令小妹羡慕啊！”

听完乔春韫字字诛心的话，乔庭君再也忍不住，她恨恨而道：“那你就继续羡慕吧！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今日我这个大姐才知晓你这个妹妹竟会如此卑鄙。”

“大姐，注意言行举止，一会钟二公子还是会回来的，要是把钟二公子在放跑了，小妹还真是为姐姐担心呢”

“放屁！”

乔庭君终究没有忍住最后一点矜持，她愤愤离开后，乔春韫脸上的笑容慢慢展现，那才是胜利者的笑容。若是此事传开倒也是讽刺，谁也没有想到最后的胜利者不是杨曦儿也不是乔庭君，反倒是乔春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