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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能在这里看见乔大小姐真是稀奇,在看见钟公子和乔大小姐共处一室就更罕见了,怎么大小姐不在府中恪守礼法了吗”
杨曦儿一副冷嘲热讽的样子让本来情绪有些失落的乔庭君倒是振作了起来,她刚要起身反驳,钟闵之却率先开口指责道:“杨大小姐,不许胡说,我与乔大小姐只是世家之交而已。”
“呵呵,是吗是我胡说你们两个年龄相仿,又未定亲事,换做是谁来看到这一幕都会像我这样讲的,是不是啊,乔大小姐”杨曦儿言语中带着挑衅,随即却又故装样子的说道:“诶哟,我倒是忘了,说不定钟二公子是第二个乐安公世子也说不定呢呵呵呵呵!”
钟闵之被说的哑口无言,乔庭君却是墨然一笑,眼前这个一副高高在上的杨曦儿此时再也不是那个处处不如她的杨曦儿了,此刻她的高贵是真的高贵,自谯王登基之后,杨曦儿的父亲杨褒从原来的掾属小吏摇身一变成为了新帝身边的红人,不仅封都乡侯更领尚书令,辅佐司徒、录尚书事的葛遥处理朝政,而自己的父亲依旧是傅阳侯却只封大司农,虽然品级上差不多,但相比于尚书令,大司农已经成为一个虚职了。所以眼下的杨曦儿自然有在自己面前炫耀的资本。
“杨曦儿,我现在没有心情与你斗嘴,听闻曲候的周三公子前几日从广州回到了秣陵,你还是好好去陪陪他吧!”
乔庭君眼眸闪动,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但杨曦儿则有些不依不饶的上前一步,却被钟闵之伸手拦下。
“钟二公子,此事与你无关,请你让开。”
“杨大小姐,如今杨令君已是陛下身边的肱骨之臣,你这个做女儿的做事也不要太过分,难道要我把大小姐往日的光辉事迹讲给周公子听吗”
钟闵之言语温柔却带着威胁,杨曦儿闻之虽面带不甘,但也只能恨恨的瞪了钟闵之一眼,随即面色发冷的瞪着乔庭君转身离开。
“嗖”的一声,钟闵之将阁门合实,他转过身长出一口气,心想再不要来什么“不速之客”了,但转而看见一副失落的乔庭君缓缓坐下,钟闵之也是心生怜悯,上前安慰道:“莫要太过在意,杨曦儿只是想赢你一次。”
“那这次她赢了,以后也不会输了。”
“哼,虽然不知你为何如此哀神,但我想大小姐也是言不由衷。”
乔庭君苦涩一笑,倒是不否认的轻轻点头,而钟闵之也是抱怨道:“如今杨曦儿的父亲已经是陛下的宠臣,大家都说杨褒以微末之身却身居高位,自古祸乱起无不有小人作祟,再看这杨大小姐,倒是真以为乌鸦变凤凰了。”
听着钟闵之发的牢骚,乔庭君倒是有一丝兴趣,这些时日,她常居乔府大门不出,对于外面的传闻倒是一无所知。钟闵之的父亲钟懋世袭朗陵侯,作为南阳世家,谯王登基之后被拜陈留内史,负责为年幼的陈留王陈野处理国政,但陈留早已沦陷,朝廷遂在曲阿侨置陈留国,但陈野年幼又不能就藩,钟懋只能去曲阿就职。
若说杨褒之家世,远不及许多世家名士,但居尚书台高位,自然会让许多人诟病,钟闵之能出此言,也不免为自己父亲叫屈。而乔庭君看着钟闵之沉默低头的样子,也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但她并不是对钟闵之或者对自己的父亲感同身受,而是突然间想起了那个曾经让自己赢了杨曦儿的男子,此时他在哪里呢
江陵,此时褐色甲胄的南府之兵已经将江陵的各个渡口封锁,远超昔日的防备让过往的运船以为慕容南寇了呢,但实则不然。就在昨日,统领南府的大司马葛成自巴蜀回师,虽然回师的时间一再拖延,但在第一次回师江陵的日期之前,不少南府所督八州的重要官员、将领就已经赶赴江陵了。
邓允在听闻葛成于冬月二十回师江陵之后,那种初来乍到的紧张感并没有影响到他,反之对这个闻名天下的大司马感到好奇。自到江陵就职后,邓允参加了几次葛奕召开的集议,但多是军旅之务,自己也并没有初露锋芒,而是寡言少语,平时来往也只是与胡纶走的近,但对葛奕和自己差不多级别的属官也都多少了解。
明日的在江陵都督府召开的八州将官集议,邓允竟然能够获得参加资格,让他多少有些惊讶,毕竟连胡纶这个最早就为葛奕做属官的人都没有参加,但邓允知晓,这件事定与葛寒有关。
江陵南府都督府,也是当今的大司马府,自八州而来的将领、刺史、郡守早早的就等候在这里,直到日正之时,所有人才纷纷有序的入府。
看着正殿内早已摆好的案台,邓允此时不禁的望向正殿朝北的那个尊位,在向南看那些等候的各州郡下属,邓允心中不免惊叹,这哪是台府之议,仿如天子朝会。
随着殿内诸州郡官员、将领的哗谈声刹那间安静,邓允心中一直所期待的那个男人终于迈着中武大步走入殿内,随即所有人纷纷俯首,邓允在葛奕身后亦是如此,只是垂着的头依旧不安分的去瞄那个称制陕西的男人。
大司马葛成,字景邵,正逢知非之年,他是葛氏同辈中最年长之人,也是葛氏同辈中最具争议的人,作为陈宋权王陈留王陈彬的妹夫,他于武威三年被陈留王陈彬任命为南中郎将、荆州刺史,南府荆州本来就是天下强藩之地,再加上有雄武才略的葛成治理经年,如今的南府已是横跨八州之地,带甲十余万,楼船百余艘的天下重镇了。
葛成自少就有俊朗之目、爽有风概,且姿貌甚伟,如今虽至知非之年,但方脸长目,眼眸透紫,长须若神,紫色冠服下的他更是威风凛凛,平上帻武冠下的束发直到腰下。邓允不禁心叹,怪不得当年陈留王曾点评葛成非久居人下之臣。
“诸位远道而来,就不必拘礼了,都坐吧!”葛成归位后,神态严肃,发出雄壮之音。
“谢主公!”
所有人拱手礼后纷纷跪坐,而邓允此刻也是直起身子,葛奕的座位和葛橦是离葛成最近的,他们俩分列左右,但邓允和长史徐谌却是待在属官区的座位,所以邓允还是时不时的去看葛成,但比邓允年长的徐谌却注视到这一点,在邓允有些心不在焉之时,徐谌很不友好的用眼神警示邓允,邓允也只能规矩着正坐案前,但他同时也发现,葛成的世子葛寒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如今天子受辱于贼庭,虽说谯王登基国丧在除,但我等皆属先帝旧臣,还是要心存敬意,所今日便不为诸位安设酒宴了。”
葛成收回目光,环视左右,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但他的话音落,一位座次靠前的太守便拱手而道:“主公,正是因为新帝登基,我们这些属下才会请主公回师的。”
“天门太守郑汪,主公的姊夫。”
徐谌侧身悄声告知邓允,邓允听后倒没有对郑汪的身份感到在意,反倒是对徐谌有些疑惑,毕竟徐谌在胡纶口中似乎不那么友好,但这一次徐谌倒是好意。
“这就是你们在本公西川战事未平的情况下,不停的派信使请我回师江陵的缘由”
葛成神色严肃犹如训斥的问殿下诸人,而诸人也是纷纷附和道:“正是。”
“胡闹!”葛成的脸上的肌肉都有些颤抖,随即又是斥责:“哀帝辱薨贼庭,谯王殿下天下归心,遂成中兴之主,且诸位皆是加官进爵,天子有何处亏待了尔等,吾受天子之命,率王师西进讨贼,正值战事焦灼之时,却被尔等催回,诸位简直是有负国家之托。”
这番义正言辞的训斥可能不少人都知晓是客套话,但这番客套话却也是让殿下诸人有些惶恐,许多人都是欲言难言,只有郑汪有些不依不饶,“主公,天子虽未负南府,但朝廷诏命册封的百官。”
“诶,郑公,吾等虽为南府外将,却也是朝廷臣子,如今慕容未净,吾等应戮力同心、共辅王室,主公当为新朝扫清慕容,旋殄两京,光复中州为志,所郑公真有不满,也该上书台城,怎能在军府私议天子诏命呢”
“孟欢,主公的参军,也是主公最信任的心腹。”
徐谌再一次有意提醒邓允,可邓允此时却只是轻轻点头,但还是注意到孟欢劝说郑汪之后那刻意挤出的眼色。
旋即孟欢便是走出殿中,笑盈盈的拱手对葛成道:“主公,连日赶路,既然诸公并无要事,不如今日之议就到此为止吧!”
葛成也是面带黠色的点了点头,孟欢随即转身对殿内诸人朗声道:“诸位,大司马自西川回师连日江行已是身心疲惫,诸位还是早回城中驿馆好好歇息,明日回职上任带一些蜀锦回去,不知可好。”
孟欢虽然客气,可是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大司马葛成最为信任的谋主,他的话就是葛成的命令,所以诸人皆是起身,纷纷俯首辞别葛成后便是离殿而去了,但葛成还是示意钱风留下了葛奕、葛橦、郑汪还有湘州刺史黄瑛、梁州刺史谯斌,这两人都是葛氏门生也是葛成最为信任的刺史,显然留下这些人的目的一定是私议难以公开之事。
后殿暖阁内,葛成早就为几人准备好了自巴蜀带回的战利品,显然这些都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而葛成在与几人闲谈一番家事之后,便是进入了正题。
“诸公,如今世事安危相易,许多事情难以公议,殿上之人难免有叵测之徒,所以郑公所提在下所止,正是此因,还望郑公体谅。”
孟欢说明缘由后,郑汪也是恍然,遂并没有在意,只有葛奕有些不屑的瞥了孟欢一眼。
“安广,刚刚殿上所议,现在可以讲了。”
葛成在入座后便是称郑汪的字,郑汪虽然是葛成姊夫,但如今葛成是大司马,郑汪只是一郡守,两人品级相差实在是大。
“主公,吾受岳父之恩,对葛氏之前景甚为关忧,如今新帝登基,看似葛氏掌权内外,实则不然,自秣陵传来的消息亦是让我不安。”
看着郑汪一副杞人之忧的模样,葛奕轻轻一叹,有些不满的质问:“郑公,言皆谨慎,葛氏何时掌权内外了”
“诶,世盛只重战事,战场瞬息万变,可哪知庙堂之复杂,丝毫不逊战场,如今茂清虽掌职台辅,但天子的安排甚有心计,他命本为寒士小吏的杨褒为尚书令,与主公自来不和的姜膺为御史中丞,南土世望又分列内外,反而葛氏之人却都任虚职,天子作此安排,司徒在内恐也是步履阑珊啊!”
葛奕听后才清楚,郑汪在意就是葛氏能否掌权内外。而湘州刺史黄瑛作为葛氏门生,亦是赞同郑汪的扬起下巴道:“吾想天子此时此刻恐怕想的不是北伐慕容,而是在谋划如何对付主公。”
“对付我”葛成面色严肃,思索片刻后沉声道:“天子登基不过一月,想的可是够远的。”
“哼,恐怕他现在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梁州刺史谯斌哂道,葛橦此刻也是皱起眉头,接过说道:“天子多虑矣,自中州倾覆,他南渡秣陵,当时行台势孤力微,若不是景邵和茂清,他哪有今天呢”
“休木,若是祈望帝王感谢臣子之恩,那就大错特错,自古贤臣有云,患难易,共乐难,如今天子已经不是那个谯王了。”
郑汪的话倒是让葛成紧紧的闭了一下双眼,一旁的孟欢在察言观色间注意到葛奕的脸色似乎充满了不悦,便是上前询问:“将军,面有疾色,莫非病了”
“没有。”葛奕坚定的回答让孟欢只能尴尬一笑,但葛成却是深眸一眨,徐徐问道:“世盛,莫非有什么话想说”
“回兄长,弟确实确实有话说。”
“那就讲。”
“是兄长。”葛奕客气的拱手说道:“兄长,吾等世受国恩,葛氏亦自陈宋开国便繁盛至今,如今国家艰难,弟仅希望兄长能为国家立不世之功,莫在因为一点权势而使国家陷于内战之中。”
“哼,世盛的憧憬是好的,只是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就算南府步步退让,秣陵会吗”
黄瑛手指向东反驳葛奕,谯斌也是在葛奕反驳前插言道:“世盛,你与天子有表亲,亲戚之谊自当放在私下,若是将南府诸君都加以私情之上,那恐前途未知。”
“刺史这哪是人臣之言”葛奕上前一步质问:“难道说忠于皇室忠于君主就只是我与天子有亲戚之情吗若无当今天子,刺史还能稳坐使君之位吗”
“世盛!我的刺史之职那是先哀帝和陈留王所拜,与当今天子并无关系,对于忠君忠国,我做到了。”
黄瑛表情略显狰狞的反驳让葛奕哑口无言的愣在原地,两人纷纷怒目相对,葛橦和谯斌纷纷上前劝解,而葛成也是淡咳一声,“好了,两位皆在南府任职经年了,莫要为此事伤了和气。”
见葛成劝和,葛奕和黄瑛都是不甘的退了一步。而葛成强挤出一笑,和气的对葛奕道:“世盛,如今巴蜀战事也算结束了,向朝廷报捷之事还需你来负责。”随即他又故作起身,叹声笑道:“今日之事今日了,诸君来往江陵一路辛苦,就都早些回去休息吧!”
葛奕闻言后率先拱手行礼,随即冷冷的盯着黄瑛转身离去。郑汪、葛橦先后辞别,唯有黄瑛在谯斌的暗中提醒下才肯作别。诸人离去后,也只有孟欢一人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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