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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莫杵榆抓紧休息。

村里明面上没有变化,挨家挨户依旧门窗紧闭,该做饭的做饭,该搜寻的搜寻,直至入夜才有一伙人摸黑潜入狗尾地。

而这时候莫杵榆已经起来了,看到他们的动向就知道大管事的部署了。

就是不知道大憨那边的情况。

夜里的秋风刮着村里的树,落叶飒飒的响动,摇曳的狗尾地里,十来个身影蹲坐在里面,观察四周的风吹草动。

这夜很黑,似乎秋雨将临,风也变得很凉,且令人感到一股阴冷,刮得人躁动不安。

“都别慌,这玩意不难对付。”宋教头声音极低,却又能清晰传入众人耳中。

“教头怎知莫非你还遇到过不成”护院小声询问。

宋教头冷笑:“不仅遇到,还遇到更厉害的家伙,身体如铜皮铁骨似的,刀枪难入,所幸还怕火。”

“可咱们没火啊!”有个护院担忧道。

“都说更厉害的家伙,目前这个,把他剁碎了就好。”宋教头说完,肚子突然不争气的叫起来。

众人顿时一乐,又不敢笑出来,都憋着难受。

“咋地,教头没吃啊”他们可都是吃过了才出来的。

“吃不下。”宋教头郁闷道。

众人更乐,都知道教头不是担心今夜要对付尸煞,而是让榆哥养刁了!

他如今每天到榆哥那少则一顿,多则三顿,庄里的饭菜越发瞧不上了。

之前还觉得夸张,但昨儿搜查困乏,不少护院就在榆哥那解决了,吃过后才知道为啥教头瞧不上庄里的饭菜,没可比性吧,感觉就是随便用水一煮,撒点盐完事了。

榆哥那鱼汤,真是鱼香浓郁,如饮咸奶,还有那葱爆的虾香煎饼,甜咸正口,一想到就口齿生津,然后就有人跟着抱怨:“唉,庄里那几个婆娘咋整的烧了这么多年饭菜都没人榆哥一半的手艺。”

“一半”宋教头乐了。

“这不是说没到一半嘛。”护院辩解。

宋教头摸着肚皮道:“不可如此形容啊,吃惯了榆小子的手艺,你才知道庄里那些婆娘,全特娘的在糟践粮食。”

众人汗颜。

“煮熟和煮好,真是天壤……”说到这,宋教头突然皱眉,话锋一转道:“都禁声!”

众人一惊,以为尸煞出现,可留意四周却没发现,不过很快他们头顶就响起了扑腾声。

大伙仰头却什么都看不到。

就听到那扑腾声越发响亮密集,仿佛有成千上万的鸟在他们头顶飞舞。

可如果是鸟,怎么一声叫唤都没有

不一会,扑腾声如在耳边,接着就有几只乌鸦落在他们附近,其中一只还直接落在了一个弓腰护院的背上,吓得此人险些叫出声。

落下的乌鸦越来越多,它们在狗尾地里跳来蹦去,时不时叮咬狗尾草籽,或叮啄护院身体。

没人吭声,怕经受不住的就捂住了嘴巴,大气也不敢喘。

最镇定的莫过宋教头了。

他亦如之前席地而坐,盯着远处堤坝,落在身上的乌鸦似乎将他当成了石头。

不知过了多久,宋教头视野里终于出现了一道身影。

此人从西头往东面走来,且是堂而皇之的步行在新修的堤坝上,秋风刮起他衣帽的破布条,摇曳得好似一株移动的杨柳。

就在这人走到停工处时,突然的就消失了!

宋教头眼一眯,突然纵身而起,吓得遍地乌鸦跟着煽翅飞起,呱呱乱叫。

其余人见势,也不再隐藏,起身就追向宋教头。

可没等他们跑出几步,就受到了四周飞舞的乌鸦攻击。

这老鸹啄人可疼了,若是不小心被啄到眼睛,那是一啄一个瞎啊!

众人顿时手忙脚乱,顾不上追宋教头,挥舞竹竿乱打乌鸦,却是因竹竿太长,乌鸦没打到两只,反倒棒棒轮到身边人身上,这一下局面更乱了。

宋教头顾不上他们,手中长棍转动间便击落数只乌鸦,继而几个箭步冲出狗尾地,速度之快好似离弦之箭。

可当他刚冲上堤坝,还没看清背面情况,迎面就险些撞到一头黑影。

他双目一凝,手中长棍弹射而出,抵在黑影胸前,继而向上一挑,黑影就被他挑飞而起,甩落到一旁堤坝上。

此刻才看清,这并非那满身破布条的人,而是尸煞!

宋教头目光立刻搜寻起来,很快就看到布条人影两步跳上堤坝,继而闲庭信步的走到尸煞背后。

“力气不小,没想到乡野之地还能遇到这般高手,倒是我疏忽了。”

宋教头持棍而立,冷笑道:“果然是尸鲜衣!北殇祭尸教看来是真成了气候,你潜入我烨国是想引发动乱,趁虚而入吗。”

“知道的不少啊!”

布条人影哈哈一笑,突然就往西面跑。

“想走!”宋教头一个俯冲,面对扑来的尸煞只是一棍便直接扫飞到坝下,可手中的棍也是应声而断。

宋教头没理会,断棍当剑追向布条人影。

而此刻,村中亮起火把,一时人影绰绰,或向狗尾地奔来,或直奔村西头。

“我们帮宋教头截住邪教徒,你们继续往上游去,别让他逃进邻村。”

“放心吧,今夜他跑不了!”

听到动静的莫杵榆有些坐不住了,他想出去亲眼看看,可又担心家中遇袭。

三娃劝道:“想去就去,这时候人才没闲工夫来袭击咱。”

莫杵榆知道,三娃说的是大概率,且不说那邪教徒正在被围捕,就算脱困,村里这么多家,跑他这里来的概率堪比中彩票。

“你们小心,我去看看。”莫杵榆说完就开门冲出去。

等他来到狗尾地前,入眼的是一把手持火把的人,正在驱赶漫天飞舞的乌鸦,那场景十分的渗人。

而更远处的堤坝上,也有几个壮丁,手持竹竿抵住一个左右乱扑的人影。

“那就是尸煞”莫杵榆刚想跑过去看,就被人给拉住了。

“榆哥你傻呀,回家去。”拉住他的是贾亥,旁边还有杨仝和几个相熟的村民。

他们可不是在家里待不住,而是之前就在村口附近巡逻,得知这边已经抓到人了,就赶忙过来帮忙。

莫杵榆答应一声,然后等他们冲入狗尾地,挥着扫帚打乌鸦,自己就往村西头绕去。

待他上了堤坝,附近已经聚集了十来个孙家护院,不是手持长竹竿抵御尸煞,就是挥舞火把驱赶乌鸦,场面显得有点乱。

若不是这些乌鸦,想必他们早将尸煞制服了。

借着火把光线,莫杵榆可算是看清了尸煞。

这是一个浑身泥垢,还有血渍的人,或者说更像疯狗!

他不停的往周边人身上扑,力气很大,竹竿都顶断两根了。

两三个大汉根本挡不住。

好在人越来越多,也不近身,就用长竹竿往他身上突突。

竹竿有些是削尖的,很轻易就刺入了尸煞身体,但尸煞力气很大,身体一摆,就能把竹竿另一头的人扫倒。

“都来帮忙,抓紧了!”

后续赶来的胆大村民,三两个的抱住了护院脱手的竹竿,压制尸煞的挣扎幅度。

而尸煞后方的护院见势,立刻将竹竿调了个头,把削尖的一端狠狠刺入尸煞背部,这才迫使尸煞动弹不得。

突然有一人将火把扔到尸煞脚下,很快火焰就顺着尸煞裤腿往上燃烧。

接着又有人效仿。

一下子,三四根火把就扔到了尸煞脚边。

“都别扔了,小心老鸹。”

众人齐心协力,一边驱赶飞来扑去的乌鸦,一边抵住尸煞,很快尸煞全身就燃烧起来,他似乎终于感到疼了,喉咙发出沙哑的嚎叫,挣扎幅度越来越大,身上的竹竿发出嘎嘎的断裂声。

所幸扎入他身体的竹竿有十几根,任他力量再大这时候也休想脱困了。

莫杵榆见此,深感震撼!

同时又感觉这尸煞很可怜!

他不是同情尸煞,而是同情成为尸煞前的人。

这人虽然面目全非,可衣襟上的一块花布补丁,莫杵榆认识,这个人不久前到他小摊吃过几次面,听旁人叫他小轱辘,还是个十六七岁的青少年!

很快,那块花补丁就燃烧起来。

莫杵榆见此,不忍的移开目光,他往西面望去,那边有火光在闪动,却不知情况如何。

他没有过去当累赘,而是默默回村等待。

此刻村里,挨家挨户都出来了,都在往堤坝方向看去。

“真是热闹啊!”小胡子道。

“少说风凉话。”大胡子提醒。

“我也是很痛惜的好吧,当年师姐也是这般……”

没人打断,小胡子自己说不下去了。

大胡子一声不吭的转头回家。

小胡子摇摇头,正要默默跟上,忽见榆哥从村西回来,略微蹙眉,继而笑了笑才赶上大胡子,道:“你说,咱们这里还能太平多久要不要……”

他点到为止。

大胡子道:“若连这里都乱了,这天下还有好去处吗”

“也是。”小胡子叹了一声,与大胡子各回各家。

此刻五丈河口,火把形成的包围圈肉眼可见的缩小,当汇聚在河边时,照亮了立在泥堆上的宋教头阴沉面庞。

刚才邪教徒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因河道修整一半就停工了,改修堤坝去了,故此这里很窄,河水很急,人跳下去后瞬间就被急流冲得老远。

这时候的邪教徒,已经如大泽中了。

“教头别难过,大管事料准了此恶人必是往这里落水,已准备十余艘小船,亲自带队入大泽捉拿了。”

宋教头阴沉道:“没这么简单,此人水性极好,我担心他去了对岸。”

“这点教头也无须多虑,对岸泥泞不堪,短时间他也上不得岸,大管事很快就能追上。”

“对啊。”另一人笑道:“因担心邪教徒从对岸来,大管事没安排人过去打草惊蛇,而是准备好了船直奔对岸,这边又有人沿岸巡视,他不想在大泽里喂鱼就只能硬闯,我们只要把守河口足矣。”

宋教头还是不放心道:“你们速去渡口,若有船只,即刻渡河。”

“已经派人去了。”

这次大管事的部署在他们看来可谓是天罗地网。

但追逐过邪教徒的宋教头,很清楚此人身法极高,淤泥可陷不住他!

就如宋教头所担心那般,此刻昏暗的对岸,突有一顶斗笠从水中飞出,落在水边淤泥上,紧接着一道身影从水里扑腾而出,双手往斗笠上一摁,借力使下身完全脱离水面,双腿划出一个圆弧,一脚落在泥泞的淤泥上,另一脚往斗笠上一踩,又一次借力,以单足滑往芦苇荡。

这一滑便是三丈远,可见其脚下功夫何等了得。

等他到了芦苇地时,身后才有火光出现,两个火把先后落在他身后,将他背影照的很是清晰。

邪教徒回眸,冷笑:“孙家庄,小爷记住你们了!”

此刻大泽中,孙大管事站在船头,负手而立,凝望钻入芦苇中的邪教徒一语不发。

等船只冲上湿地,他竟一跃而起,就着邪教徒留下的斗笠,也是一个界力便单足滑到芦苇前。

后续船只下来的人可没这身手了,踩着泥泞的淤泥艰难前行。

而穿过芦苇荡的邪教徒,双脚才踏在坚实的地面上,整个人都轻飘飘起来,仿佛没有了重量,双足奔跑时裹挟的风势将左右落叶掀飞一大片。

等大管事上岸时,飞叶已落,难见踪迹。

大管事皱眉,吩咐一声:“火把。”

当即后方就有人将火把扔来。

大管事利落的抬手接住,又迅速蹲身一照,便顺着滴水追去。

可没过多久他就在一颗树前停下来。

树上挂着还在滴水的尸鲜衣,除了身后,附近已无水滴。

很明显,对方从另一个方向跑了,衣服是脱下后远距离甩过来的,就算回头找到水滴,对方也跑远了,再追无意。

“倒是小瞧了他。”

大管事面色阴郁的转过身,轻描淡写道:“回吧。”

气喘吁吁赶来的护院闻言,顿时沮丧。

而远处田野间,目睹火把光线越来越远的邪教徒,得意笑道:“这么快就放弃了,很明智。”

可突然间,背后一股毛骨悚然的劲风袭来,容不得邪教徒有任何准备,便在对方一记手刀下白眼一翻,就此晕死过去。

“你也不赖。”大憨俯视脚前晕倒的邪教徒,从后腰摸出绳子将其捆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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