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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芊芸知道奕朵是个牛脾气,自己不想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此时听绿君也说话了,便也小心地说道:“奕朵,你绿君姐姐说也没错,就念一首让我们听听吧!我读了半辈子经,还没认真作过诗呢!你可是咱们小字辈女孩子中独一个,你和奕宁、奕秀一起长大的,她们两个只会念经抄书,做诗可还是个门外汉呢!你就说一首让我们听听,也让你姐姐和妹妹好好听听受点启发,好不好”
奕朵听母亲等几位长辈都要听,便笑道:“好吧!那我就念一首,说好了只有一首,我念,奕宁你来写。到时把我和墨玉的诗都送去让父亲品鉴。”
奕朵说完,看奕宁早就准备好纸墨了,便站起身背着众人看着墙说道:“人间二两墨,落下皆是错。若无离尘魄,勿说天涯阔。”
墨子桐听完脸色大变,这哪里是诗,分明是奕朵要离尘而去的自白书,她觉得奕朵可能随时都会抛下众人绝尘而去,这超出了墨子桐的认可范围,她得赶紧把这首诗送到端木华那里让他看看有什么法子劝劝奕朵,让女儿别再胡思乱想,把这不切实际得离谱的想法彻底给灭了。她自己离开爸妈时也才二十岁,这么多年没有哪天是不惦记他们的,这苦自己已经吃过了,不能让奕朵再吃。
此时奕宁已将四句写了下来,只见她将刚才墨玉的那首也顺势写下,有几处记不清的还问了墨玉。
两首诗都写好后,奕宁将诗稿呈给墨子桐看,墨子桐又看了一遍脸色更难看了,忙命人将诗送去端木华那里,让他赶紧看看宝贝千金的杰作。
端木华接过诗稿看到奕朵写的那首时,也是神情大变,他预感十分不好,这小祖宗这是想干什么,要不是当着众人的面,他几乎会冲到奕朵那里问个究竟了。
陈天涯和峦公也都看墨子桐送来的诗,原来女儿家的诗作不宜外传,但峦公与端木华多年来交好,现在又是奕秀的父亲,两家不分彼此。
而陈天涯是端木华和墨子桐多年的老友,也是奕朵熟悉的长辈,因此端木华并不避讳。
端木华知道墨子桐让他看奕朵这首诗的意思,他得赶紧想办法让墨子桐安心,让奕朵不要鲁莽行事。
心里酝酿了一阵,收紧的神经忽然象被什么东西点了一下,透过奕朵的诗文,端木华忽然想起当年自己做的那个关于奕朵睡在大殿佛祖身边的梦。
端木华心想,既然奕朵有离家的想法,放她走也许是孩子的宿命,父母子女的缘分尽了该离开也得离开,硬扯着不放也未必是好事。
这样一想顿时放松了下来,而且那种松快象掉在宣纸上的墨汁越晕越大,仿佛整个人都站在云端上俯瞰,一时觉得天地十分宽阔。
端木华看着眼前的纸笔,未加思索提笔就写道:凡心困凡尘,凡尘了凡缘。凡缘弄虚玄,玄音钻木传。木老根尤怨,怨意贯云渊。云喧往事软,谁言当下短。长短难从权,万路铺眉间。眉间唯字宽,字字心头转。心向九霄欢,九霄无阳关。
当墨子桐看到端木华这首诗后,心中的担忧则更加剧了一重,刚才还为奕朵担着心,此时看端木华似乎比奕朵还要放得下了。遂想道:老爷是气糊涂了还是这官做得实在不畅意,得了这个机会抒发了一番。这诗中不但没有劝奕朵留下的意思,好象还鼓励让孩子去寻找没有限制的人生。这还了得,这兵荒马乱的,一个女孩子离了家怎么活,早知道是这个劝法还不如不让他插手,自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不上还能让奕朵回心转意。
正想着,奕朵已将端木华的诗读了出来,她初看此诗时,觉得父亲在劝自己想开点,过去的事别总放在心上,后来再读觉得父亲不单是让自己放下过去,而是勇敢地去找寻心中的自由,这有点出乎她意料之外。
正在众人对端木华的诗各怀猜测,思绪万千时,就听那边过来个下人传话,说端木华要陈天涯穿着当年先皇赐与陈天涯的那身将军铠甲表演一段剑舞,陈天涯的剑已派人去取寒苍剑了,现在端木华要墨子桐马上派人去取当年陈天涯送墨子桐的那幅铠甲来。
陈天涯当年送墨子桐的铠甲原本没打算带去善城,但当时一路上有匪徒出没,端木华怕墨子桐有闪失,便特意安顿让把铠甲带上防身,不得已可以换上这身铠甲吓吓匪徒。
这么多年这副铠甲一直没有机会派上用场,今日应该是它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亮相。
端木华今日非要他穿着那身铠甲持寒苍剑表演剑舞,墨子桐越来越看不懂端木华了。
墨子桐心想:要说端木华为当年陈天涯曾追求过自己吃醋,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和端木华孩子都生了,憋到现在才发作这醋也吃得太久了,而且这么多年来,她并没发现端木华揪着这事不放过的蛛丝马迹,既然不计较了,为什么今天执意如此,墨子桐觉得端木华可能真是老糊涂了。
一时,众人看陈天涯已穿着那身铠甲站在舞台上了。墨子桐今天看到陈天涯穿之身铠甲的面容,心中微微一颤,这时间如同造物主,它可以随时让人变化万千。
此时那身铠甲穿在陈天涯身上,又手拿着寒苍剑,墨子桐觉得这场景在自己脑海中好象出现过,今天它真实地展现在自己面前,脑海里的那幅画好象更加清晰起来,只是自己脑中的那幅画面上还有一匹马,此时却只有一人一剑。
不过,墨子桐已经知道今晚回去后,她得把这画面画下来,这也许是陈天涯穿着铠甲在世上最年轻的一天,再不画,将来出现在画上的就是个老头子了。
想到这儿,墨子桐忽然有些明白端木华了,也许端木华也是此意,所以才执意要陈天涯穿着它来一段剑舞,里面有成全,有回味,或许也有醋意,反正端木华怎么想墨子桐都会把今天这场景画下来。
想到这儿,墨子桐嘴角轻轻呡出一丝笑意,当年答应端木华曾给陈天涯画过一幅骑在马上的画,今天要给他画一幅不一样的,到时也送给陈天涯,两幅画挂在一起才更有看头。
墨子桐花了三天时间给陈天涯画的那幅画终于在众人一起离开灵城的前一日交到陈天涯手中。
陈天涯接过画时十分意外,当年墨子桐送给自己骑在战马上的那幅画跟今天这幅相比意境完全不同。
当年那幅画上的自己意气风发骑着战马要出征,今天这幅同样也是一人一马一剑,但这幅更象不为出征的远行。
此时画上这身铠甲比先前那一幅画中的铠甲更气派更有威势,但两幅画中自己的面部表情却截然不同。
前一幅画上的自己铠甲虽然平常,但踌躇满怀,后一幅画上虽穿着华美的铠甲,面上却是云淡风轻。
仿佛这铠甲和手中的剑都是人生的道具,它们在完成使命后那轻松的状态令看到这幅画的所有人都心头一松,也许将军征战白发还乡,马放南山刀剑入库时的状态就是这样的。
陈天涯看着数年间得墨子桐笔下留情,自己在两幅画上的容颜虽然没有多少变化,但那入世时激愤,出世时闲逸的表情已经为自己这些年的人生做了评语,看来没有谁能躲得过命运的波澜,也没有谁能逃得过画家的眼睛。
陈天涯看着眼前的两幅画,忽然有点明白当日端木华针对奕朵的那首诗写下的另一首诗中的意思,入世出世不过是人生的两种形态,没有对与错,也没有好与坏,只不过是人生的两种尝试,当日的自己与今天的自己都是自己全部人生中的一部分,任何时候随心而活才是最重要的。陈天涯好像看懂了端木华,一瞬间好像也看懂了自己。
到了灵城就回到天朝控制范围,端木华等人在灵城休息了些日子才出发往仓城方向去。
灵城离仓城几百里路,端木华此番是回京赴任安顿家眷,陈天涯是回京复命。既然已到天朝管控范围,因此也不着急,一行人每日慢慢悠悠吃酒吟诗耍剑,看山看水看风光,倒也十分惬意畅快。
那吐蕃三王子本就是草原上长大的豪爽之人,看此去中原自己并不受罪,每日与端木华等人称兄道弟,一路上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也不拿自己当敌人看,而自己待在这里也十分受用。那个端木太太身边曾把自己迷住的小鬼灵精小支棱,每天只要想见随时都都能看到她,一想到小支棱,三王子就有点心猿意马了。
三王子对父王安排和突厥合亲因自己被绑架可能弄不成的事,暗自有点高兴,反正自己被天朝人绑了,那突厥女人本来长得也一般,性情更是沉闷,根本不对自己的胃口,谁爱娶谁娶。
转念又想着这突厥女人不能娶回来和亲,可能这王位继承也就成了一句空话。不过很快三王子就说服自己了。大不了将来这吐蕃王不做了,只要能守着小支棱这么个妙人儿,管他什么江山不江山的,谁知道江山能在自己手里保住几天,到时弄不好还得把脑袋搭上,自己父亲那一辈还有祖父的祖父,丢了多少性命,现在的父王也是杀了兄弟抢来的王位。
而且就算自己回去,闭着眼睛娶了那个突厥娘们,天朝和吐蕃一旦议和了,那娘们的作用也就没那么重要了,父王会不会再另眼相看,将来能不能得着王位都不可预知。
与其为不可知的未来搭上许多,不如享眼前的福,想办法把小支棱娶了就在京城过一世也挺好,他们在吐蕃谁当王都不关自己的事,只要把钱给足了,自己可以一辈子不踏上吐蕃的土地一步。
吐蕃三王子一路上都做着美人傍身,红袖添香的好梦,远在京城的叶晨露却一肚子怨气没地方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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