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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山,战声不休。为救族民,元邪皇不留余力,踏破尸山血海。闇盟士兵如同蚁聚,却只是蚍蜉撼树,难阻脚步。

“为什么——这样无惧死亡”

没人回答元邪皇的问题,他们的反应只有阻挡二字。一个倒下,一个跟上,一个一个,视死如归。

如此弱小,这般强大。元邪皇不禁发问:“你们到底信奉什么”

不远处,御兵韬、鬼飘伶、墨雪不沾衣等在路上,作为第二关的守将。

感受着地动山摇,墨雪不沾衣问道:“师尊,你怕吗”

御兵韬直认不讳:“怕。”

“hat(什么)”鬼飘伶诧异地说道,“未战先怯不是好事。”

“怕,是因为责任未了。所以,一定要尽力活下去!”

正说着,元邪皇凛然到来,冷冷质问道:“到底是怎样的信念,让你们敢横阻在本皇面前”

御兵韬义正辞严地说道:“因为,九界不能为你一人,涂炭生灵!”

“那烛龙,就该灭亡吗”元邪皇自后抽出幽灵魔刀,血怖邪芒震慑四周。

“不该,但那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所以,不能惩罚我们。”

说完,御兵韬化出礊龙刃,鬼飘伶、墨雪不沾衣随之拔剑出鞘。

“不用多言,战吧!”

但见御兵韬暴喝一声,旋身飞击元邪皇。人刀合一,猛若游龙,誓以全力钻开守势。元邪皇挽刀抵挡,却被力道逼退数步。

御兵韬率先试魔,虽然负伤,却也判断出元邪皇恶劣的状况。转眼,身经百战的九算有了策划。

一人败退,墨雪不沾衣、鬼飘伶迅速补上。古来绝、众惑之的双剑联袂,一攻一守,每招每式皆是豁命之击。

“喝——”

“咿呀!”

眼见元邪皇震开两人,御兵韬立即接替进攻,刀势凶猛,只求以力换力。元邪皇深知自身未复,哪允对手消耗意图,强行以伤换伤,重创御兵韬。

“师父!”墨雪不沾衣扬声高呼,与鬼飘伶急攻元邪皇。

刺剑迅疾诡变,元邪皇一时不慎,被其划伤面颊。元邪皇吃痛,反手击退鬼飘伶,再一刀砸落古来绝。墨雪不沾衣有攻无守,借势以进为退,剑路刁钻直扫下盘。

元邪皇连连闪避,抓住变招间隙,一掌打飞墨雪不沾衣。与此同时,御兵韬再度抢攻,趁机压制幽灵魔刀。

不待守势逆转,御兵韬弃刀运掌,极招上手:“旋龙震天击!”

御兵韬连番快攻,势如猛虎,震天连击。元邪皇边挡边退,难以全数防下,中拳再添伤势。

“哈啊!”元邪皇盛怒反击,运气拍向御兵韬的胸口。

“啊!”御兵韬受掌倒飞出去,落地不住后退,“哇”地呕出大口鲜血。

一击之后,元邪皇亦是不支吐血:“啊……噗!”

消耗的目的已成,御兵韬等人不再恋战。待元邪皇休整过来,场上已无三人的身影。

“这肉身,终究……支持不住了。”元邪皇强忍伤体,重新举起幽灵魔刀,“还有多少战阵来吧,让本皇见识,你们要赔上多少人力,才能阻止吾!”

元邪皇提刀前行,渐闻幽幽琴声。湖边,长琴无燄寂然拨弦,像是为谁一曲送行。

“邪皇,无燄久等了。”长琴无燄语气平和,似乎遇见的不是敌人,而是阔别的老友。

“又是你。”元邪皇看向她的身侧,“西经无缺呢”

话甫落,脚步声自后传来。元邪皇迅速应招,刹那间身影交错,剑指、刀锋互留伤痕。

“果然在此。”元邪皇转刀挽出一圈刀花,“可惜,闇盟也只剩你们了。”

“不只是我们。”西经无缺轻点伤口,周身荧光闪烁,“这一战,是来到人界的闇盟众魔,真正的最后一战。”

死灵自战场上的尸体浮现,如同夏夜飞舞的青萤,带着守护闇盟的信念聚向犁灵。

“无燄,奏曲。”

西经无缺一声令下,铮铮琴声再响杀伐。琴声中,西经无缺曳影出击,配合琴声杀向元邪皇。

刀剑交锋,草木摧折,水花迸溅。一场有计画的牺牲,织成一幅英魂血图。死灵,源源不绝;犁灵,剑行无缺。

元邪皇与西经无缺对掌,不辨情绪地说道:“现在本皇总算知晓,你们为何能牺牲畸眼族,引诱本皇前来。因为你们连自己的人民,也能牺牲。”

西经无缺忍无可忍地反诘道:“所以为了你的理想,被牺牲的魔众就是理所当然就因为他们不是畸眼族!”

“有私心的庇护,毫无私心的牺牲,标准由谁决定”挡下袭背的音波,元邪皇更添怒气,挥刀射伤长琴无燄,“烛龙创天地,天地灭烛龙。天地何曾对得起烛龙一脉!”

“烛龙被灭,因循天地法则,不是众生的错,不能报复在众生身上。”

“天地法则,由谁决定本皇就要重定这法则!”

回想起一路的牺牲,长琴无燄哀戚垂眸:“没人能决定。只能不断前行,然后,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赎罪!”

长琴无燄语调一锐,掀起常阳,飘然踏上石桌。常阳直立,长琴无燄单膝抵琴、双手开弓,无燄断章绞扫山水而出。

“啊!”元邪皇承受气劲冲击,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喝!”西经无缺此时追击,掩护长琴无燄蓄力出招。

“玉律长曲动幽冥,榣山闻声鸾凤鸣。抚琴无艳犹可绝,胜弦指下操铮音。”

终曲方尽,新奏再开。四式连绵而出,无燄断章,究竟是为何人,织音送行

面对两人联手,元邪皇仍是不落下风。然而犁灵,因为长时间的战斗,已经受损严重。

【尸……】

“哼!”元邪皇猝然转身,击伤略有分神的长琴无燄。

“啊!”长琴无燄连退数步,不甘示弱地勾弦还击。

元邪皇欲挡音刀,却被爆发的内力震退。承受此击之后,他的精神与魔力竟然出现散失的迹象。

还珠楼内室,明渊凰静静躺在床上。淡淡的魔力飘入屋内,明渊凰似有所觉,垂在床边的手微不可见地一动。

对面,缺舟一帆渡疑惑地询问道:“怎样了茶不合味吗”

明渊凰回过神来,看了看周围的景色,又看了看手上的茶杯。

“为何突然失神”

“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明渊凰若有所思地说道,“梦中,我们也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地品茶。”

闻言,缺舟一帆渡打趣道:“连做梦都在喝茶,你是有多抬举缺舟的茶艺。”

“哈。”明渊凰轻笑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的茶,我还能再喝千年。”

“不会厌烦吗”

“这也是修行。”

缺舟一帆渡面露无奈:“所以,你早就厌烦了。”

明渊凰但笑不语。

“不喝吗”缺舟一帆渡指着她的茶杯,“茶要冷了。”

“不用了。”明渊凰沉默了片刻,闭目说道,“我知晓这是什么滋味。”

“一成不变的无味,你终究厌烦了。”

“日复一日的提醒,我早就明白了。”明渊凰睁开双眼,看着缺舟一帆渡,“我不明白的是,你因何执着。既已放下,为何还要拿起”

“因为……”缺舟一帆渡顿了顿,回答道,“这不是天命,这是因果。你与元邪皇注定相遇,正如你注定会来到地门。”

“这不是我问你的问题。”

“却是你该解决的问题。”

“那回答我一个问题。”明渊凰举起茶杯,“这杯茶,渡什么”

“渡你。”

同一时间,无极山的战斗越趋激烈。意识到有机会杀掉元邪皇,长琴无燄、西经无缺放手一搏。

察觉两人杀意决然,元邪皇挥刀运使极招:“上穷下达斩曦月!”

刀剑相撞,犁灵应声折断,爆发的魂力二次冲击。元邪皇不得不退避,回身却被常阳抵住。

长琴无燄拉弦蓄势,气氛紧绷到了极点。手放,弦断,气劲贯入元邪皇体内。随着一声哀号,音波引动连环爆炸,最大程度破坏元邪皇的肉身。不等元邪皇站稳脚步,背后的杀招接踵而至。

“这剑……”元邪皇艰难扭头,看到了抽取死灵的西经无缺。刺穿要害的犁灵,正是他以自身的灵魂修补。

“魂不灭,剑不灭,信念不灭。”西经无缺不断消耗魂力,俨然要与元邪皇同归于尽。

“本皇的理念,怎会……在此停步!”元邪皇心有不甘,随即呕出一口血,“啊……哇!”

“确实,在意料之外。”长琴无燄忍着悲痛说道。

“哈哈哈……”元邪皇忍不住大笑起来,“用魂力正面冲突,死灵耗尽。本皇死,西经无缺也同样活不了。”

西经无缺泰然回应道:“西经无缺,在远久前早已亡身,就如同元邪皇,早该在千年前陨落红尘。”

“那你……后悔吗”

“从来不悔!”

“是吗”元邪皇回忆起这一路,转头对西经无缺说道,“本皇……也……是……”

元邪皇缓缓阖眼,幽灵魔刀重重坠地。魔力散尽,元邪皇的肉身崩解,化作血星回归天地。

梦境之中,明渊凰怔然松手,难以自抑地颤抖起来。茶杯摔落无声,耳畔只传来缺舟的叹息。

“不曾拿起,如何放下。挂碍不在手,而在心。心结不解,哪里都是苦海,处处无水汪洋。”

“渡人者,人渡之。”明渊凰平复心绪,佯作镇定地扶起茶杯,“真真颠倒梦想。”

“逃得了选择,逃不了遗憾;做不到无悔,就一定会后悔。”缺舟一帆渡将新茶推给她,“那是你的因果,更是你的执着。即便痛苦,也是自己的路,不是吗”

“哈。”明渊凰不由苦笑,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这杯茶,还是这么苦。”

“苦尽甘来,才知阳春白雪。”缺舟一帆渡话锋一转,“你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

“当然。”

“始终,离不开因果二字。”缺舟一帆渡凝视着明渊凰,透过她的双眼看着无我公子,“你们不是同一个人,但都承载了同一个人的因果。有因才有果,有始便有终。这不是你的终点,我会在终点等你、等你们。”

这番话讲得莫名其妙,现在的明渊凰想不通,也没能力去想。她的意识逐渐模糊,双眼却清晰地看见,缺舟身上散出万点佛光。

“缺舟……”

缺舟一帆渡微微一笑:“我曾经问过你一个问题,现在我有了自己的答案。情是执着,爱是放下,但是渊凰,放不下也是爱啊。你陪缺舟走完一路,此后缺舟伴你同行。”

“缺……舟……”

“千年共修,缺舟一帆。永劫轮回,文殊渡航。”

缺舟一帆渡消散成光,汇入明渊凰的心口,渗透血之禁印。明渊凰不及分辨戢武道微妙的变化,便被强烈的光线夺占了视野。

无极山上,时刻已至。就在五百畸眼族民即将血溅当场之际,俏如来、剑无极、玄狐及时赶到,阻止了这桩惨剧发生。

救下畸眼族人之后,俏如来急急赶赴战场,却从史艳文口中得知,元邪皇并未出现。不止史艳文,镇守更前方的独眼龙、逾霄汉同样没等到元邪皇。

俏如来不可思议地说道:“难道是胜弦主成功了”

另一边,幽灵魔刀茕然躺在地上。长琴无燄手捧常阳,与西经无缺默然相对。此战的结果始料未及,不只元邪皇止步于此,犁灵也走到无法再修补的一天。

终究,该道别了。

也许,西经无缺会忘了此战,但他绝对不会忘却,人界有如此赏心悦目的竹林。林中有一把琴、一杯茶,还有一口剑。

长琴无燄盘膝而坐,慢慢地将断弦缠回琴柱。即使手被割伤,她也浑然未觉,执拗地系上不再合适的琴弦。

西经无缺提醒道:“琴弦并未调正。”

长琴无燄置若罔闻,专心弹奏变了调的离殇。鲜血染红了琴弦,那是送行者不会流的眼泪。

“此剑、此念,将遵守约定,回到该回去的所在,仍识弦上古调。”

长琴无燄埋头抚琴,开口道:“沉沦海上,犹记江湖。”

西经无缺注视着她,反问道:“黄泉一片,不也江湖”

“那片江湖,不闻常阳音律。”

“尸会……”西经无缺抬手按住胸口,“牢记在心……”

最后,他留恋地看了一眼犁灵,直直倒入尘埃。长琴无燄停止抚琴,起身想要搀扶西经无缺,却只触摸到一片空气。

“啊……”长琴无燄捧起一抔黄土,好似又听见熟悉的呼唤。

无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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