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扒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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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熊贵清睡得特别安稳。
屋内暖洋洋的。
他是听着外面的呼号声进入梦乡的。
醒来的时候,老妈还在沉睡。
窗子有些亮,白白的一片。
他蹑手蹑脚的穿好了衣服,走了出去。
轻掩上客厅的门。
他轻轻一推入户门,房门竟然没动。
他疑惑了一下,再次使劲儿推门。
吱呀一声,钉着棉被的入户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清冷的空气挤了进来。
他轻轻打了个寒颤。
手上再一使劲儿,房门被打开。
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片洁白!
院子里落满了白雪。
“我擦,真下雪了!”
熊贵清四下打量。
室外银装素裹。
天边几丝红晕把青灰色的天空染得有些暖意。
院中的大杨树也被白雪裹着,枝枝叉叉上压着一层洁白。
走进院子,脚下发出了嘎吱声。
一行清晰的脚印印在了地面上。
马路上静悄悄的,隔壁的于家也没有动静。
就连他家的老狗都在窝里避寒。
转头望向窗户。
洁白的塑料布有些挺阔,窗台的红砖上落着层晶莹的雪花。
房顶屋檐也是洁白一片。
收回目光,他看到仓房门口的一堆积雪。
他知道,这是剩下的土豆,被埋在了积雪里。
已经晒了多日的菜叶子好在被堆在了猪食棚子里,不然也得被雪埋了。
他用手使劲儿的搓了搓脸颊。
风有点硬,有点冷。
又搓了搓手,去东边的柴火垛里挑了几根木头,抱进了猪食棚子。
棚顶落着雪,白白的一片,把防雨苫布压的有些塌腰。
把木头扔在灶坑边,回身去拎水。
又点起火来。
很快,猪食锅里的水就开了。
昨天就剁好的白菜叶和土豆在水中咕嘟着,水间还翻滚着磨碎的麦粒。
至于草籽,已经停用了。
现在是催肥的关键时期,这些充数的草籽就算了吧。
在这清冷的早晨,熊家猪食棚子上冒出了青烟。
迎着东方刚露头的朝阳,映衬着雪后的清晨,浓浓的生活味激活了这个世界。
“喔喔喔……”
站在鸡架上的大公鸡引颈高歌,呼醒着世界。
当熊贵清拎着猪食桶来到猪圈这,慵懒的肥猪才晃动着肥硕的屁股,哼着小曲,走出猪窝。
豆包迈着四方步走出来,张嘴打着哈欠,审视着全新的一天。
望见主人正看着自己,连忙正色,一路小跑着来到栅栏边。
尾巴不要钱般的摇着,亲近之意尽显。
熊贵清倒了猪食,这才一把抱起豆包,把它放在雪地里。
豆包试探性的踩了几脚,觉得很是新奇,就在雪地里撒起欢来。
朵朵梅花印在周围的雪地上,如一副山水寒梅展现在熊贵清的眼前。
“呵,你还会画画?”
听到主人在说着什么,豆包好奇的回头。
只看了眼,又转身向前跑去。
吃早饭的时候,老爸回来了。
没多大一会儿,屋外突突突的拖拉机轰鸣声传来。
于洪刚也进了屋子。
“车来了,走吧?”
“走。”
三人走了出去。
于慧勇开着拖拉机,挂着個平板后斗,停在路上等着。
见他们出来了,就轰了几下油门,招呼他们上车。
豆包要跟着,被余秀华抱了回去。
这车豆秸中午的时候就拉回来了。
装车的时候,豆秸上的积雪都被抖掉了。
豆秸直接卸在了南园子的菜窖上。
中午这顿酒是免不了的。
在东北,相互换工除了有人情外,还能混个吃喝。
这是惯例。
哪怕再困难的家庭,人家来帮你干了活,你也得想办法整顿酒。
如果这事你没办,以后就没人给你换工。
熊贵清也不知道这算不算陋习,反正他家得顺应潮流。
他早就交代好了,让老妈去供销社还塑料布的钱,同时,买回来烟酒,这是必备品。
于慧勇总算是兑现了承诺,今天他很高兴。
中午也喝了几杯。
于洪刚家的豆秸就不拉了,有了麦秸足够。
这个人情就得记下,有机会再还。
老爸中午陪酒,有点上头,睡了一会儿。
熊贵清心里惦记着扒炕的事,只喝了一小杯。
真实原因是,怕酒不够喝,他就意思意思,哪能真喝?!
老妈知道儿子的想法,心里有点酸楚,可还是说道:“儿子,以后咱们生活好了,有的是好吃的,好喝的。”
“妈,我知道,我不馋。”
他越是这么说,当妈的心里越不好受。
其实,熊长禄也没真喝,只是做做样子。
昨晚夜班,没有休息好,中午才补个觉。
刚过一点半,他就起来了。
“爸,再睡会儿!”
“不了,扒炕要紧。”
老爸还惦记着这事呢。
“你去把土筐铁锹拿进来。”
“哎。”
熊贵清赶紧出去找工具。
等他拎着土筐和铁锹回来,老爸已经把大炕的炕席卷了起来。
“来,搭把手,把炕沿炕席抬下去。”
“哎。”
炕沿是一根四五米长的四方木方子,靠上面的两条边打磨的很光滑。
它是放在火炕边缘的,紧挨着火炕上的炕席。
它就是在上下炕的时候起到保护火炕的作用。
省得磕碰到火炕上的红砖。
炕席,顾名思义,就是铺在炕沿里边的一整块席子。
有的是篾席子,有的是报纸糊的。
条件好的人家会铺纤维板,后来还流行了一段炕革。
就是带图案的人造革,铺在炕上。
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缺点。
比如篾席子,好处就是通风散热都好,睡着舒服,没有啥异味。
缺点就是有毛刺,容易扎手。
熊贵清小时候就被扎过。
比如纤维板,好处是不扎手,传热也快。
缺点就是不能沾水,如果不小心撒了汤水,那纤维板就吸水变质,最后鼓包变形了。
炕革的好处就是轻薄,有图案,看着舒服,传热也快,容易打扫卫生,不怕水。
缺点也不少。
这玩意怕火,它毕竟是塑料材质,火炕要是烧的温度太高,炕革就会糊了,留下一片黑乎乎的,擦不掉。
再有就是有塑料味。
可能也有些挥发性气体。
只是在八十年代没人关心这个。
别看熊贵清是重生者,他对盘炕这活还真不懂。
说是扒炕,其实是盘炕。
这玩意技术性极高。
不会的人是不敢弄的。
这种活每家每户在入冬前基本都会干一次。
自己不会的,就找人来干。
分场有专门的瓦匠,他们会干这活。
至于技术咋样就很难说了。
想着他们应该更专业的,可这技术如果不过关,效果就不稳定。
老爸虽然是养猪的,可别人干这活他还看不上。
他对盘炕很精通,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把炕沿抬下去,靠墙立着,用一根麻绳在炕席卷中间系上,也立在了屋里。
熊长禄接过铁锹上炕,开始铲炕面上的沙子。
把沙子搓进筐里,倒在地上一堆,一会儿还得用。
熊贵清见老爸干的有板有眼,就接过铁锹。
“爸,我来干,你指挥就行。”
熊长禄想了下,就下了炕。
站在客厅里点着香烟抽着。
“把这上面的沙子都铲下来,把下面的砖露出来。”
“嘎吱,嘎吱……”
熊贵清用铁锹铲着沙子,一点点的清理装筐。
几筐沙子铲下来,炕面上就露出了真面目。
一块块完整的红砖露了出来。
“咋办?”
“把砖撬下来。”
“咋撬啊?”
熊贵清有些发傻。
红砖之间是有胶泥的,粘的很牢。
老爸把烟屁股塞进嘴里,一股青烟在他的鼻子下缭绕。
他喘着粗气,接过儿子手里的铁锹,说道:“看仔细了。”
用铁锹尖在红砖间来回的划动,几下就把干燥的胶泥划掉了。
锹尖插进缝隙中,使劲一撬,红砖就应声而起。
这块被撬起来的红砖,朝炕面这面红彤彤,砖质细腻结实,敲击有金属音。
而朝炕洞这面则黑漆漆,还挂着长短不一的烟灰。
“咋办?”
熊贵清问。
“把灰刮咯。”
老爸伸手拿起红砖翻过来,用铁锹刮着上面的烟灰。
这些烟灰扑簌簌的掉进了炕洞里,激起一股股的烟尘。
做了示范,熊长禄看着儿子,“会了吗?”
“嗯,会了。”
老爸伸手拿出含在嘴里的烟头,咳嗽一声,咳出一口痰来,他没有吐出来,而是含着走了出去。
熊贵清按照老爸的样子,撬砖刮砖,把弄好的红砖码在地面上。
老爸再进屋的时候,见儿子干的有模有样,说道:“这砖现在找不着了,别弄坏了,还得用呢。”
“哦,爸,这是啥砖啊?感觉质量挺好的!”
“那还用说!这是富拉尔基砖,只有他们那儿的土才能烧出这样的砖,现在没了。”
熊长禄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语气里有感慨有惋惜,情绪有些复杂。
“爸,你咋知道的?”
熊贵清好奇的问。
“啥我咋知道的?我就是知道呗。”
老爸也不解释,只是看着儿子干活,时不时的指出哪里干的不对。
待熊贵清把大炕炕面上的红砖都撬完,客厅的地面上已经摆了一垛的富拉尔基红砖了。
露出了黑洞洞的炕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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