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一 天黑请诛异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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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元年四月四日夜，南若村全村，为异乡人所屠。】

【现在，你们似乎误入了这一天的正午。】

【请尽量于灰雾弥天前，找出混入村中的异乡人，并击杀。】

【否则，被异乡人屠戮而死的村民们，即便是死，也发誓要杀尽所有异乡人。比如，误入此间的你们】

【注意，如果误杀村民，将触发时光倒流，一切重新来过。但你们误入此地的时间，相比上一次误入，将推迟一个时辰。】

字迹不长，只有五行。

但南奕甫一看完，眸光便骤然冷了下来。

此地，果非善地。

燕青云也彻底按捺住兴奋之情，蹙眉说：“灰雾弥天，是晚上点，现在是正午2点，也就是说最多才三次误杀机会。”

南奕没有说话，因为他正在借「洞真」天赋解析何为灵境。

此世，分阴阳两界。

阴世，诡灵当道。偶尔阴阳两界意外交汇时，如有诡灵想进入现世，就会生成诡灵境。

诡灵境会持续侵蚀现世，最终让诡灵得以成功降临现世。但在此之前，修士亦可以提前进入灵境。

上古时期，修士进入灵境，是直接与诡灵斗法。

但「五月司幻」，即妙觉止念流照月宰证道后，祂改易灵境法则，让灵境之争，从斗法变成了斗智：

诡灵不能直接伤人，只能发布带有恶意的考验类任务；而修士完成考验，即可攻略灵境，驱逐诡灵，并得到灵性反馈，乃至于收获诡器灵宝、神通异能。

当然，若修士攻略失败，身陨于灵境，亦会加快诡灵境对现世的侵蚀。

此外，「六月司空」，即南极绝尘方寸月宰证道后，亦更易法则，让灵境从直接侵蚀整块区域，改为生成一个灵境门户，只有通过门户才能进入灵境。

而后，「八月司牧」，即赤运衔书卫鼎月宰证道，传下龙气法禁，保境安民，分离仙凡，约束神诡，更是使得灵境渐隐，于凡间成为众说纷纭、难辨真假的奇闻怪谈。

有卖报者书曰：

“自古至今，兹山浸荒，灵境寂寥，罕有人游。”

“灵境不可状，鬼工谅难求。”

不过，随着凡人得到保护，不再轻易被神诡殃及，却有不少凡人开始主动追寻起灵境。

毕竟，一旦误入灵境，凡人无灵根者虽会暴毙立死，但有灵根者却会觉醒天赋神通，踏入传说中的仙途大道。

某些人，或是真的痴迷修行，愿舍命一搏；或是自认天命之子，福缘深厚，灵根绝佳，喜欢没事便往荒野跑，想要找到灵境，逆天改命。

但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燕青云和南奕，本没想过主动追寻灵境。可南若村废址的大槐树，却刚好生成了一个新的灵境门户，将南奕两人吞没。

暑气升腾，燥风吹拂，吹散地上形成字迹的树叶同时，也让按一月气候穿衣的南奕，感到一丝燥热。

燕青云见树叶散开，蹙眉凝思片刻，试探着问：“郎君，依你看，直接逼问村民谁是异乡人，可行乎”

“若能有如此简单就好咯。依我看，都说了是混入村中的异乡人，多半是直接问不出来的。”南奕扯了扯衣领，走向村民，“不过，可以先试着找村民问下情况。”

看着南奕面色从容，燕青云自忖自己不是动脑子的料，决定放弃思考，只看南奕如何安排。

“大婶，炖肉呢”

南奕走向最近的一户人家，也是之前曾扫过南奕一眼、似是奇怪南奕他俩为何在此的一位大婶。

大婶不太习惯与陌生人说话，目光躲闪，显得有些拘束，但仍是答道：“在炖狗肉。”

南奕扫了眼，整个村子所有人家，都在各自院子里起锅炖着东西。

他问：“这么多人，都是在炖狗肉”

“应该是吧，今天难得宰了只大狗，大家都想分点肉炖来吃。”大婶说着，露出一丝垂涎，看向汤锅。

南奕也瞥了眼汤锅，锅里只有一块肉，还透着丝丝生红，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炖好。

不过，即便如此，闻起来也已经有了一股肉香，让南奕忍不住嗅了好几下，食指大动。

“大婶，这肉……”

南奕话还没说完，大婶立即变脸，梗着脖子说：“干啥我就这一坨肉，你可别想抢！”

“不抢不抢，大婶你放心，我们不会抢你的肉。”

“买也不行，我打死不卖！”

“算了算了。”南奕哭笑不得，换了个问，“那大婶，我问一下，你知道你隔壁邻居是叫什么名字吗”

“记得，张三，李四。”大婶说了两個名字。

“那再往外的两户呢”

“忘了，年纪大了，记不清了。”见南奕还想继续追问，大婶直接不耐烦地说，“别问了，除了左右两户，别家人我连姓都不记得了。”

南奕稍稍有些蹙眉，但也觉得果然没这么简单直接问清全村人姓名。

他又换了一家问，一样是只知道自己左邻右舍的名字。

南奕便吩咐燕青云，各往一个方向挨家挨户地问。

等问完一圈，两人碰头一对，发现单论姓名，全村人都是对得上号的，不存在被人叫不上名的人。

燕青云往地上吐了口痰，恨声道：“要我说，跟他们客气个啥。不若拿剑直接逼问，让他们指出谁最可疑。反正只要不弄死，单纯戳伤，又不会耗去重来机会。”

说着，燕青云的右手，已然下意识地放在身侧佩剑剑柄上。

“燕镖头，你觉不觉得，自己的火气有些大”南奕叹了口气，轻声问道。

燕青云先是一怔，旋即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该死，不知怎的，燕某心里莫名邪火直冒，竟浑不自知。”他深吸几口气，看向南奕，“多谢郎君点醒。”

南奕有「洞真」随时自省吾身，其实早就知道自己跟燕青云身上多了个「易燥」状态。

他催使「全愈」，轻松便抹去了异常状态，时刻保持冷静。

只是事关自身天赋秘密，南奕不好提前告知燕青云。直到燕青云不知不觉已变得有些暴躁易怒，南奕方才出声提醒。

不过，这种躁动状态深入骨髓，发乎内心，很难凭自身意志克制。

燕青云虽然收敛了情绪，但仍是碎声低骂：“四月出头，未至酷暑，居然就这么个鬼天气。还有这些村民，一个二个，眼神也是怪异，净在背后偷瞄打量。直娘贼，不知道燕某乃武夫，背后偷窥跟当面上下打量没甚区别么！”

“我呸！”燕青云说着，又吐了口痰。

南奕却是心中微微一动：“背后偷瞄”

这点，他之前倒是没有注意到。

而后，南奕见燕青云仍旧是武夫思维，不知道利用「意气」斩灭异常状态，只得心中暗叹了一声。

但为了确保燕青云不成为不安定因素，南奕想了想，委婉说道：“燕镖头，不如你就在这打坐，调节心境，蕴养剑意气势。等需要你出手时，我再来叫伱”

“反正，接下来我也是找这些村民套话，询问他们对街坊邻居过往经历的印象，再加以比对。”

燕青云闻言一怔，先是面露不解，觉得哪怕自己没脑子可动，也应该跟在南奕身后做个样子才对。

不过很快，他忽地反应过来，自身觉醒的「意气」天赋，万物皆可斩。而且，不仅是万物皆可斩而已，如果不断斩灭虚幻之物，更是能积蓄气势，将所斩之物化作自身「意气」资粮，愈战愈勇。

燕青云倒是没想过自身天赋神通早就被南奕得知，只是觉得南奕的说辞刚好提醒到了他。

他轻咳了一声，扭捏道：“那就劳烦郎君费心，尝试找到藏起来的异乡人，并容燕某在此静心蓄势了。不过请郎君放心，真到了最后，即便村民暴动，燕某也定能护住郎君周全！”

“好，到时候便仰仗燕镖头戮魔诛诡了。”

燕青云盘腿坐下，开始蕴养剑意剑势。

南奕则继续走向村民。

这些村民，南奕早就用「洞真」看过，显示为诡灵分身。他原本还想看看有无诡灵真身，尝试偷渡过关，结果看了一圈，全是诡灵分身，没有真身。

南奕猜得到诡灵的来头，大抵就是源于当年被屠戮而死的一众村民。现在，这些村民化作诡灵，欲要重新降临现世，报复生灵。

南奕并不觉得这些村民可怜。他现在只想干掉诡灵离开灵境。

而灵境之中的这些村民，看似能沟通能对话，与常人无异。但其实只是基于灵境规则，充当提供信息的角色而已。

随着时间推移，村民们的神情愈发诡谲起来，甚至从暗中偷瞄，变成了肆无忌惮的当面垂涎打量。

村里的温度也愈发燥热起来，若非南奕以「全愈」维持冷静，怕是早就忍不住和村民动起手来。

“你听说过村子里有异乡人吗”南奕曾这么问过一个村民。

“听说过啊，不仅听说过，还见过咧。”被问的老头哈哈大笑起来，流着口水，贪婪看向南奕光滑白嫩的脖子，以舌舔唇道，“异乡人，那不就是你吗，哈哈哈！”

南奕冷哼了一声，不再问这个问题。

他只问每个人自己跟邻居的过往经历，然后挨着进行比对。

虽然知道这个法子多半是作无用功，但考虑到三次容错机会，南奕还是把村民全都问了遍。

等一圈问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村民们依旧在熬着汤、炖着肉。但他们左手搅着汤锅，右手却早已抓住了各种武器，有杀猪刀、解牛刀，有镰刀斧头，甚至还有拿粪叉的，不一而足。

很显然，等到晚上点，村民们便将化身暴民，杀向南奕。

南奕面无表情地退到燕青云身旁，轻声问：“燕镖头，假如这些村民变得悍不畏死，乃至于刀剑难伤，你有把握一击杀死他们吗”

燕青云仍旧盘坐在地上紧闭着眼，也未张口。

但周围空气却震动起来：“请郎君放心，我入灵境，得有神通。一剑之下，无坚不摧。”

此时，燕青云剑意冲霄，经过几个时辰的蓄势，早已笼罩整个南若村。

南奕假装不知，只是道：“好，那请燕镖头待会，听我指挥，我说杀谁就杀谁。未必能一次成功，但我还想看看，八点之后，这些村民里是否会出现行为有异于他人者。”

“好。”燕青云的剑意，更加凌冽。

于是，南奕静待着时间流逝。

他已经挨着问完了所有村民的过往经历，结合比对下，只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一众村民中，没有异乡人。

如果非要说谁是异乡人，那就是南奕与燕青云两人，才是所谓的异乡人。

南奕估计，如果他俩不是一个「全愈」、一个「意气」，都能守住灵台清明的话，受灵境易燥易怒的氛围影响，肯定会自相残杀。

姑且不说自相残杀起来，弱势一方会不会靠击杀村民来回溯时间。

即便真的一击杀死另一人，也可能只是无用功，仍旧得杀死那位真正混入村中的异乡人，才能成功脱离灵境。

至此，南奕对灵境诡灵发布带有恶意的考验类任务，算是有了深刻认知。

不过，再怎么恶意，受限于规则，任务也必定有解。

南奕静静等到了八点。

灰雾弥天，暑气升腾，整个南若村几如陷入了无形火灾之中。

原本被束缚在各自小院中的村民，像狂犬一样嘶吼着，冲了出来，举着五花八门的武器涌向南奕二人。

“嗷！杀死那个异乡人！”

“杀死，杀死，统统杀死！”

“是我的，那是我的，你们别和我抢！”

村民们或是嘶吼，或是狂呼，满脸狰狞，双目泛红，活像是人间恶鬼。

无一例外。

但南奕扫视一眼，仍旧全是诡灵分身，没有出现诡灵真身。

他叹了口气：“燕镖头，你可以做到在同一瞬间，一击杀死所有村民吗可以的话，就全杀了吧。”

燕青云没有说话。

但下一刻，还在涌向南奕他们的所有村民，都在一瞬间，被一分为二，直接裂开。

只是，不等村民裂开的尸体倒地，南奕两人眼前一花，已然又出现在了南若村的大槐树旁。

村民们也都跟没事人一样，一边在各自院里炖着肉，一边用奇怪眼神打望着两个异乡人。

时间，回到了下午二点。

燕青云轻声呢喃：“失败了啊……”

南奕此时，完全能猜到燕青云的心思：

要么，是灵境规则不允许一击击杀所有人，异乡人仍旧藏在村民里；要么，所谓的异乡人，指的就是明面上的异乡人，即南奕与燕青云。

南奕甚至敢说，燕青云这会肯定在心里盘算是否要朝他下手。

当然，盘算归盘算，燕青云肯定不会现在就下手。

毕竟，他俩才只浪费了一次机会，远未到走投无路，只能进行赌命尝试的地步。

南奕扭头看向燕青云。

燕青云心有所感，也同时转过头来，直视南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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