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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娇彻夜未眠。

丹阳道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自认为那么喜欢傅娇,那么尊重爱护她,却仍旧换不回她的一颗真心。

次日,他们又恢复了以前的模式。他自顾自地给她做饭喂饭、伺候洗漱,傅娇冷着脸漠然对待。

冬去春来。

一连好些日子,丹阳道人算算时间,已经快两个月了。

他在茅山,与傅娇耗了将近两月。这两个月,他什么事都没做,就连师父交代的话都抛在了脑后。

再次被傅娇打翻送去的饭菜,看着一地狼藉,丹阳道人内心暗暗作出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必须考虑阿大的提议。

或许,生米煮成熟饭才是唯一的办法。

思及此,丹阳道人忍不住取来师父留给他的阵法旗帜,在傅娇的屋外布置下了迷魂阵。这迷魂阵可以迷乱人之神智,加上他的迷魂香,傅娇一定会乖乖就范。

这一晚,一直难以入睡的傅娇不知为何呵欠连天。

她再次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今天这么困?难道是因为手脚被绑的太久,已经血脉不通,堵住我的脑子了?”

躲在窗外偷听的丹阳道人微微一笑。

他喜欢的少女,就连怀疑自己的困倦都这么可爱。

丹阳道人看了眼夜幕上漫天的星斗。

他默默掐着时间。

子时过后,屋子里发出桌椅磕碰的轻响。

丹阳道人透过窗缝朝里面看去,傅娇似乎已经中了阵法和迷魂香,晕晕乎乎,扶着头一直叫困。

时机一到,他连忙推门而入,殷勤地扶起傅娇:“怎么了?”

傅娇睁大眼,努力想看清面前人是谁。

但看了半天也不认识。

“你是谁?好长的胡子啊?”

一看她这架势,丹阳道人内心窃喜却又带着深深的惭愧。他将傅娇抱上床榻,温柔地哄道:“傅娇,娇娇,我是你的丈夫。”

“是吗?”

“你喝醉了。”

“为什么我会喝醉?”傅娇眨眨眼,分辨不出面前人的五官。

丹阳道人继续哄骗她,抬手沿着她姣好的脸部轮廓抚摸,“因为今日你我成亲,你不小心喝多了合卺酒。这酒太醉人了,你不胜酒力。”

傅娇惨白着脸,稀里糊涂地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丹阳道人摸着她的脸,她便也想伸手摸丹阳道人。

可是双手被绳索捆住了,她奋力地挣扎了两下,哭唧唧地说:“为什么我的手被绑住了呀?我都没法摸你了。”

“你想摸我?”

“嗯。”傅娇傻乎乎地点头,“你都在摸我呀。今日我们成婚,难道不该抱在一起才觉得幸福吗?”

丹阳道人被她无意撩拨的心如鹿撞。

他一边为她温柔地解开绳索,一边诱导:“娇娇,今日你我成婚,你该唤我做什么?”

“……夫君?”

丹阳道人心头一跳,耳朵都红了。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对,就叫我夫君。我叫你娘子,可好?”

“是挺好的,可我为什么会和你成婚呢?”傅娇的小脸蛋皱成了一团。她虽然受阵法影响,但还是不理解,“你这么多的胡子,我最讨厌胡子了。”说着,她便伸手去摸。

丹阳道人由着她动手动脚。

只是被她摸的心痒痒,难免起了别的心思。

他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如今的山巅上,只有他们一户人家。他们二人独处,孤男寡女,发生什么都不意外,也不会有任何人来坏他的好事。

纵然这种办法有些下流可耻,可他逼不得已。

希望以后傅娇能理解他眼下的不容易。

丹阳道人握住她一直不安分的手,沙哑道:“娘子,我们歇息了吧。”

“好啊。”

傅娇迷蒙地眼眨了眨,“我也很困了。”

得到傅娇的同意,丹阳道人压抑住心头狂喜。他脱掉鞋袜外衣,挤上床榻,将傅娇抱进怀里。不知是不是错觉,傅娇软软的身躯有瞬间的僵硬,待他低头看去,却看见一张可爱漂亮的笑脸。

……想必是错觉吧。

“困了就睡吧。”

丹阳道人想到明日她清醒,会记起现在的一切,始终不敢迈出第一步趁人之危。

即便他喜欢她喜欢的快要疯了。

“我还不能睡睡。”

“怎么又不睡了呢?”

“我们那边有个习俗。”傅娇一本正经地说,“夫妻若有一人想要提前入睡,需亲一亲自己的另一半。如今我想先睡,所以我要先亲吻夫君。”

还有这种习俗?

丹阳道人仿佛捡了大便宜,他飞快将脸凑了过去,“那你亲一下夫君吧。”

“嗯。”

傅娇点点头。

她刚凑过去,又羞涩地捂住脸,“啊,不行,你看着我我不好意思。”

这般可爱的动作,让丹阳道人的心如一汪春水激荡。

此时此刻,他可以纵着她的一切。

“那我闭上眼睛。”

“好呀。”

丹阳道人抱着傅娇的肩膀,轻轻闭眼。下一秒,他便感觉到灼热芬芳的气息凑近了右侧脸颊。两片柔柔软软的唇瓣贴了上来,没等丹阳道人仔细体会那美妙的滋味,傅娇张开了嘴,将一团湿漉漉的口水糊上了他的脸。

丹阳道人十分诧异地睁开眼睛。

他不嫌弃她的口水,反而觉得她连口水都是香香甜甜的。

“为什么要这样亲我?”

“因为喜欢。”

傅娇笑着回答。

显然,这四个字戳中了丹阳道人的心窝。他低低笑出声,就要凑上去反吻傅娇的唇,傅娇却猛地往后躲开。

丹阳道人皱眉问:“你方才亲了我,还糊了我一脸口水。怎么不让我亲你?”

“不想被弄口水。”

丹阳道人说:“娇娇,我不会将口水弄你脸上。我只亲亲你的嘴。”

哪怕是让他捧着她的唇里的唾液缠绵,他也心甘情愿。他只想和她像真正夫妻那样亲密无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你讨厌。”

傅娇哼哼唧唧地撒娇。

她一边拒绝,一边伸出手,去摸她刚才亲过的地方。指腹的口水还没干,就着这点湿哒哒的口水,她强忍着嫌弃和想吐的冲动,用力揉搓。

终于,感觉到轻微疼痛的丹阳道人察觉到不对劲。

他想往后闪躲,终究是慢了半拍。

“刺啦——”

傅娇眼疾手快扯下他易容的符纸,发出一声计谋得逞的如雷爆笑,“丹阳道人,让我看看你真面目究竟是人是鬼!”

符纸被口水沾湿,很轻松地被揭了下来。

屋中灯火通明的蜡烛,瞬间照亮了丹阳道人胡须之下的脸庞。

傅娇定睛一看,笑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瞪大了瞳仁,不可置信地道:“是你?!”

万万没想到,丹阳道人那张油腻恶心的中年皮囊下,是傅娇向来以礼相待的老熟人——何无恙!

“怎么会是你?”

傅娇惊呆了。

她又重复一遍询问:“为什么会是你啊,何大夫?!”

冰冷死气的面具下,何无恙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像打翻了颜料盘那么精彩。

不得不说,傅娇博学多识。

连易容符怕水这么小众的知识都了解。

他有一瞬间不敢去看傅娇的眼睛,只苦笑道:“我又中你的计了。”

傅娇撇撇嘴,“歪打正着。”

她知道何无恙用的是易容符纸之后,便开始思考对策。如果直接用水泼何无恙,肯定会引起对方的怀疑和警惕。正在她一筹莫展之时,何无恙却按耐不住,在她屋子周边布置迷魂阵。

那阵法傅娇一看就知道是干什么的。

她知道何无恙对她图谋不轨,干脆提前扔去茶杯,破坏了阵眼。阵眼不成,那迷魂香的作用也就不大了,傅娇只要长时间屏息,便不会受到影响。

她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虽然用口水十分恶心,但是为了生死大事,不得已而为之。

双手被何无恙解开了束缚,傅娇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失误两次。趁何无恙没有反应过来,她飞快抄起事先准备好的尖锐竹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住了何无恙的脖颈。

何无恙想动,那尖锐的竹片立马刺了进去。

鲜血瞬时流出。

感觉到温热的血,何无恙心都碎了。

他看向傅娇,蹙额问:“你当真想杀我?”

“是。”

傅娇才不和他叙旧。

这两个月快被他逼疯了,想到连日来受的苦楚,她岂止想杀他,碎尸万段的心都有!

何无恙失落至极,他扯扯嘴角,“我以为你会对我有少许怜悯。”

“即便有,也被你给磋磨完了。”

傅娇态度冷漠。

何无恙想上前与她解释,可傅娇却厉声呵斥:“不许动!再动半步,休怪我割断你的血脉。”这个位置的血脉连接心脏,只要戳破,瞬息之间就能要了他的命。

何无恙顿住脚,当真不再上前。

风水轮流转。

如今是傅娇占据主导权,她问出萦绕在自己心头的问题:“为什么绑架我?”

“……因为喜欢。”

何无恙喉头哽咽。

“胡说八道!”

“你为何不信?”何无恙抬起眼,那清俊的眸子里泪光盈盈,显然是动了真情,“这两个月,我披着丹阳道人的皮,可我实实在在是想对你好,难道你感觉不到吗?傅娇,我说过很多遍,若非造化弄人,你我早就是真正的夫妻。”

傅娇差些气笑了。

她怒道:“错过就是错过,你将我绑来身边,便觉得可以恢复到从前吗?何大夫,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何无恙被她连续质问的说不出话。

他当然知道是错的。

……可是,错的是丹阳道人,和他何无恙有什么关系?

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思作祟,放大了他内心的“恶”。何无恙无奈地闭了下眼睛,柔声问:“傅娇,能原谅我吗?”

回归何无恙的身份,丹阳道人的嚣张肆虐荡然无存。

“……”

傅娇失语。

她怎么可能原谅?

但眼下,她还有别的问题要问:“你的师父传授你玄门道法之后便死了?”

何无恙不知她为何突然扯上他师父。

他道:“嗯。”

“你师父是谁?是男是女?多大年纪?为什么他会懂这么多的道法?”

傅娇抛出一连串问题。

何无恙显然不想回答,但他一旦闭口不言,傅娇便又将竹片狠狠往里面一送,刚刚凝固的鲜血又汩汩流出。

至此,何无恙算是知道傅娇的心肠对他是真硬。

她会真的杀了他。

“说不说!”

傅娇厉声喝问。

何无恙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你就不怕我说谎话骗你吗?”

傅娇冷笑,“你只管说,真话是假话我自能分辨。”

她手中竹片死死抵住何无恙的脖子。何无恙权衡利弊,到底是缓缓开口:“我家是医药世家,自我年满十八岁,便开始四处义诊。父亲在太医院任职,不小心言行冲撞了陛下,全家获罪……父母郁郁而终,我从此颠沛流离居无定所。一日,我在茅山附近义诊,救助了一个流浪来此的叫花子。天寒地冻,那叫花子耄耋之年却衣不蔽体,我见他可怜,便接济了一段时间。”

“那叫花子便是你师父?”

“嗯。”

何无恙轻轻颔首。

他垂下眼,继续回忆道:“师父许是被我诚心打动。他恢复精力后,便将一身道法传授于我。待传完了道法,他便驾鹤西去了。”

“传授给你功法后就死了?”

傅娇讶然。

她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复又看向何无恙,“不对。你父母去世之后,年岁已经不小,要想将玄门道法学精十分困难。即便天赋极高,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掌握这么多的道法。”说到此处,傅娇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何无恙的脸,不放过他一丝丝表情变化,“没猜错的话,你师父传授你功法时……用的是血吧?”

何无恙闻言一怔。

他看向傅娇,对她愈发捉摸不透了。

紧接着,傅娇又说道:“你师父将他的血画作符箓烧成灰烬,给你连服了七七四十九日。四十九日后,你无需学习,便精通他一身道法。这是传闻中的‘传身传世术’。”她语气一顿,“传身传世术乃邪术。你师父会死,不是因为他年事已高,而是凡施法者,皆会因此油尽灯枯。”

何无恙此前并非玄门中人,不懂其中弯弯绕绕。

得知此事,他愧疚地呢喃:“师父不传功法于我,他其实不会死……也就是说,师父的死与我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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