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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张母生病得下不了床, 家中也无人整理打扫,一进屋王君实就闲到一股霉臭气味。张琬凝进了厢房,她也闻到了屎尿味, 脚步随之一滞, 最终还是跨了进去。

张母在床上迷迷糊糊轻声哀叫,形容枯槁,张琬凝到底还有母子之心,心中一酸,走近叫道:“妈……”

张母幽幽醒来,见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一时没有认出来, 张琬凝又叫了一声:“妈, 是我回来了。”

张母心中一激动,脑子忽然清明起来:“小凤……小凤……”

张琬凝落下泪来,说:“妈, 是我。”

张母说:“小凤回来了,我……我很久没有看到你了,让妈看看。”

张琬凝怀着孕,躬着身子也不方便,在床沿坐了下来, 说:“妈,哪里难受?”

张母眼睛浑浊, 哀叹道:“痛,很痛很痛……”

张琬凝问道:“有没有吃药?”

张母叹道:“吃了, 那药也不好,城里有没有好些的药?”

张琬凝也不通医术,她自己也没有钱再给她治病, 能把欠亲戚的那些钱还上都不错了。

张琬凝只能说:“这病也只能好好养着,妈有什么想吃的就和我说,有想去的地方,我也尽量送你去。”

这种病症到了这个阶段只能熬着了,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张母坐着不舒服,又躺下了,忽然张琬凝的堂婶子来了,她上下打量着站在一边的厅中的王君实,赔了笑又往厢房来。

张家堂婶一见张琬凝就哎哟一声说:“小凤,你可算回来了。过年时我就和你说过,你妈情况不好,你怎么就没空回来呢?”

张琬凝那时刚刚怀孕,王母对她不太满意,她一心要在王家站住脚跟,也想要王家的富贵,哪里会想回这个不堪的家来?

母亲三天两头不舒服,难不成她就不过日子了?

张琬凝神情忧虑,说:“之前我走不开,我这不回来了吗?这段日子多劳婶子帮忙了。”

张家堂婶说:“这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看着你妈在屋里饿死吧?你现在回来了,就好好孝顺你妈……哎哟,你这是……有身子了?”

张琬凝尴尬不已,可是这五六个月的身子掩也掩不住,只好点了点头。

张家堂婶说:“那只能辛苦一点了,我到底是你堂婶子,也不能总让我来料理你妈吧?你要不接你妈回城里照顾?”

张琬凝又想像鸵鸟一样钻到沙子里去,王家怎么可能接受她妈住进去,别说她妈妈现在病成这样,就算健健康康的也绝无可能。

张琬凝说妈现在也不便移动,我在家照顾她些日子吧。

张家堂婶又说:“之前我们陪你妈去看病,垫了些医药费,你也不在,你妈是说拿家里的地给我们,其实也不够……”

张琬凝哦了一声,她还是要脸的,心中再怎么样也不能当众赖账,说:“我也不要地,还差多少,缴费单给我看看,我会还的。”

张家堂婶这就放心了,转身说:“我去家里拿单子。嗯,你们要不晚上在我家吃顿便饭吧。”

张琬凝知道现在家里很久没有开伙,没有任何菜,她要在家张罗一顿饭实在不容易,可是去堂婶家吃饭也尴尬。

张琬凝就婉拒了,表示要去店里吃。

张琬凝本来想要回来一天,探望了母亲就回城,显然不能达成。张母已经病成这样,身边怎么可以没有人呢,就算她能请人料理,她作为唯一的亲人,也不能瞟了一眼就走。

晚上时,王君实是绝对不想在张琬凝家住哪怕一夜,他们就和司机去了乡里的小宾馆。

王君实冷冷说:“明天你不回去,我是要回去的,我公司那么多事。”

张琬凝唯唯诺诺,说:“耽误你的大事,我也不好意思,我本来就没想让你来的。可是我得在家呆几天。”

那是她的亲妈,王君实再无情也说不出让她将张母弃之不顾的话来,只说:“随便你。”

两人宾馆勉强地睡了一夜,王君实一早就让司机先送他回城了。

张琬凝看着他绝然地上了车,扬长而去,心头一酸,直欲落下泪来。

……

省人民医院,血液内科专家门诊部。

张主任细致地看了尹羲的身体的详细检查报告,特别是她的全面的血液检测。李斯言也坐在一旁陪着,他觉得自己是医生兼男朋友的身份。

这时的尹羲心头反而平静了,因为早前她通透了。

张主任看了很久,才抬头看尹羲说:“尹小姐,你是凭借什么觉得你会患白血病病?”

尹羲说:“血液里没有病毒吗?”

张主任失笑:“如果有那类病毒,就会引起相关的病变了,血液检查的指标上都会显示。你的血液检查显示出你非常健康。还有你的心电图、各器官的B超上也完全没有显示出相关的病变。你在工作和人际关系上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或者看了电视剧受了影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尹羲看着专家的脸,还有专家胸牌上写着“主任医师”的职称,这可是最高级别的职称了,也就是教授了。

尹羲赔着笑,说:“我……我可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张主任说:“如果要得白血病也会有相应的早期症状,你这种身体素质,完全没有那种迹象。要说你在一年后会得白血病,除非是受了辐射和化学物质影响,否则就我的经验来看,那不可能。”

尹羲呵呵,张主任整好资料,笑道:“你不用担心,你这像是二十五岁的身体,不会有事。如果你不放心,你可以四个月来医院检查一次。”

尹羲点头:“没事我就放心了,四个月检查一次也好的,我也怕不知不觉受了辐射。”

李斯言笑着说:“我上次就说你没事,你还说我医术不行,现在听了专家的话,放心了吧?”

张主任说:“小李去年是以第一名考进我们单位的,这种身体检查报告怎么会看不懂?”

尹羲白了李斯言一眼,然后跟张主任道了谢,拿着报告起身告辞。

李斯言冲张主任颔了颔首,跟着出去了。

李斯言拉住尹羲的手,说:“你去哪里?”

尹羲歪着头说:“我看完医生当然回家去。”

李斯言清澈的眼睛波光盈盈,带着一分委屈:“你这就回明州去?”

尹羲说:“那我没病我呆在医院干什么?”

李斯言说:“我还有两个小时就下班了,我们一起吃饭。我明天值晚班,你在江城住一晚,明天白天我陪你。”

尹羲睨着他说:“我干嘛要你陪?”

李斯言想了想,说:“那我晚上坐高铁去明州,明天下午再回来。”

尹羲心头有一丝暖意,推了推他,说:“你摸鱼够久了,小心你们科室的主任扣你工资。”

李斯言笑着说:“那你是选择留下来,还是选择我晚上坐高铁去明州?”

这种话让尹羲怎么回答,李斯言握着她的双手,拉近了她:“没有生病应该庆祝,难道你回明州后有更合适的人陪你庆祝吗?”

尹羲睨着他,淡淡笑道:“你好好上班吧,我明天再走。”

李斯言咧开嘴笑,眼睛亮得惊人,忽然俯头在她颊上飞快一吻,已经越过她去,他转过身来朝她挥手。

“晚上见!”

尹羲歪着头,被这还带着少年气的小伙子感染,不禁露出淡淡的笑意,就见那小子踏着轻快地步伐赶回他现在轮转的急诊科了。

……

夕阳远去,夜幕降临,万盏灯火点亮了江城,特别是步行街的灯光格外繁华,似一条绵延在夜色中的皓辉银河。

已经是4月30日,明日开始就是五一小长假,所以今天晚上许多工薪阶层和学生党都会出来压马路和聚会,人流熙熙攘攘。

李斯言看着优雅的女人提着那值他所有个人身家的珀金包,那包就横在两人之间有些碍眼。他想着母亲说男人要自信勇敢脸皮厚,伸出手去拿下她肩上的包,说:“我帮你提包。”

尹羲清亮的眼睛看着他,微微不解:“我拎得动。”

李斯言夺过包,一把抓住她的手,伏下头轻触她的耳畔,笑道:“谁说你提不动,你的手与其用来提包,不如用来牵我。”

当一个人很喜欢一个人时就会渴望亲昵和靠近,小狼仔精力旺盛就是这样。

尹羲头一回和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男人试着开始,她总有一分世俗加在心理上的怯意和羞感,他这样的热情也让她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尹羲脸上一红,瞧着他像是一只意气分发的小公鸡,心想着这一刻他总是真心的,她心底也是开心的。

李斯言忽然问起她是不是喜欢他多过当初喜欢前夫王君实,尹羲哭笑不得,说:“你干嘛跟他比?”

李斯言说:“我不和表哥比,但我要排在王君实前面。”

尹羲笑道:“那我排在谁前面?”

李斯言眼珠子一转,说:“哦,原来你想知道我有几个前女友,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尹羲径自向前走:“你自己掖着吧。”

李斯言又靠近一些,说:“我没有掖着呀。”

李斯言见她矜持,笑着说:“那我亲你一下,我再告诉你。”

尹羲说:“你接吻狂魔吗?这大街上的……”

李斯言丝毫不以为耻,道:“吻你怎么吻得够,还要分地方的话,我怎么忍得住?”

尹羲不理会他这种花言巧语的调笑,又听他说:“我之前交往过两个女生,一个是高一时的同学,后来举家移民了。一个是大学的学姐,两年前出国进修了。”

现代社会的二十三岁正常大帅哥要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除非他之前心底有深爱之人。李斯言性格阳光开朗,自然有前女友,但他也不滥/交。

尹羲是有社会阅历的人,也不会介意男人之前有女友,反而大方笑道:“你怎么运气这么背,找的女朋友都想出国去。”

李斯言注视着她的脸,眼睛发光:“为了遇上你,她们不主动离开我,我怎么拥有你?”

尹羲说:“你够了,也不怕肉麻。你以为我是不谙世事的女人,男人什么场合说的话,我都信?”

李斯言一脸认真:“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这样的女人,男人看一眼,必定终身难忘的。”

尹羲暗想:我又不是顾若兰。但想前世时除了哥哥和萧驰风,年轻俊美有地位的男人只要看她一眼,没有不沦陷的。

尹羲说:“我要是真的那样完美,就不会让人生厌了。”

李斯言努力回忆脑海中很模糊的张琬凝的样子,上回在超市遇上过她。

李斯言说:“觉得那个女人比你还美的男人一定是个瞎子。”

这是尹羲坚持保养、锻炼、吐纳的结果,去掉了原主的憔悴之感,如今的精气神都是她自己的。

尹羲笑道:“那你是见色起意吗?”

李斯言想了一下,说:“我不是圣人,但我也不是一见色就起意的。”

尹羲转开头笑着,他轻触她的耳畔,忍不住想去吻她的唇,尹羲伸手挡住接吻狂魔的唇,笑道:“不是去吃饭吗?”

……

找了一家好吃实惠卫生的店吃完了晚饭,两人去了江边的公园逛逛,美好的夜晚有许多出来透气的情侣。

尹羲倚栏吹风,他的手搭在她的肩头,之后又贴近从她背后抱住她的身子。

李斯言低头贴着她耳畔,问道:“我真的舍不得你明天就回明州了,分开两地要几天才能相见。你觉得是我想办法调到你那边的医院去还是干脆你嫁过来。”

尹羲说:“你在省人院好好的,干嘛降到明州的医院去?”

“那你同意嫁过来吗?”

尹羲一肘他的肚子,他哧得一声。

“你跑到家里来告白已经够奇葩的了,还这样骗我嫁给你,嫁人是这么简单的吗?”

李斯言说:“你这么有钱,你可以做财产公证的。”

尹羲笑道:“其实不用公证,也能分清婚前的财产,我并不担心钱的事。”

李斯言掰过她的身子,搂着她的身子,说:“那咱们计划见家长,准备今年年底结婚吧,现在可以开始装修房子了……我虽然没有什么钱,可是我爸爸妈妈会借给我的。”

尹羲说:“你黄鼠狼给鸡拜年。”

李斯言说:“我怎么黄鼠狼了?我就是不想你离开我太远而已。”

尹羲吐嘈:“你做什么事都是光速的?”

李斯言笑道:“不会,有件事一定不会……”

“什么事?”

他俯下头触上她的唇,碾蹭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她的唇将她抱在怀里。尹羲依在他肩头,阳光热情的小伙子身上的气息都清爽许多,不像王君实那样自以为魅力无边的油腻。

……

翌日约会时,李斯言本想带她去游乐场玩的,尹羲却做主带了他去马场骑马。穿来这一年都没有骑过马了,她前一世毕竟出身将门世家,马术在女子中也是属一属二的。

尹羲财大气粗,给两人在马场办了VIP会员,就由驯马师带着去马厩挑马。尹羲看中一匹棕马,见它身躯粗壮,四肢坚实有力,体质粗糙结实,头大额宽,胸廓深长,是典型的蒙古良驹。

尹羲见李斯言看了这匹,瞧瞧那匹,实在没有主意,就做主给他挑了一匹年轻的枣红马。

尹羲上前牵着辔头,挠了挠棕马的马脖子,轻抚马面,然后取了一块糖给它吃。棕马被尹羲老练的手法抚挠得很舒服,舌头卷走了糖吃着,一边甩起了尾巴,李斯言在骑师的指点下与马熟悉,他的马很温和,他也抚着马身兴奋起来。

到了跑马场,李斯言就跟着骑师学习,而尹羲表示自己会骑,那上马身手利落,骑师看出来她确实不是新手,就让她在马场小跑。

尹羲哪里是小跑就满足的,逐渐放开了速度。李斯言就见穿着西式骑装的女子腰杆笔直钉在马背上,身子随着马的奔跑流畅起伏,像一个中世纪王国优雅的公主。

李斯言痴痴看着她笑,羡慕不已。在尹羲跑完了障碍区域出了一阵汗后,李斯言才刚刚上马去,由骑师牵着走了半圈。

尹羲骑马小跑过来,看着他的模样,笑道:“放松一点,让屁股随着马走的节奏起伏,找到平衡感。”

李斯言眼睛亮晶晶的,说:“我找到一点感觉了,我一定能学会。我是男人嘛,狂歌策马笑傲江湖的能力是必须的,不能被你看不起。”

尹羲一手收着马鞭,一手轻轻抚着马头,说:“现代人不会骑马很正常,没有看不起。”

她以前也不会骑,但是到了古代,作为一个贵族小姐,这就是像开车一样的基本技能了,车技有优有劣,骑术也有好有差。

忽然有一个玩家骑马走近,冲他们自我介绍打招呼,两人都笑着颔首报了名字。

那骑士打量着尹羲,说:“尹小姐的骑术很好,有没有兴趣一起跑一圈?”

尹羲点了点头,欣然说:“好呀。”

两个人跑马确实要有趣得多,尹羲冲李斯言挥了挥手,随那骑士去了大场地。

李斯言伸长了脖子,看人家的骑术相当,骑马的背影都格外和谐,他不由得喃喃:有什么了不起,我也能学会。

尹羲和这个新认识的张承宇比赛跑了近一万米的越野场地,只觉酣畅淋漓,这才下了马,让马匹得到休息。

工作人员牵了马去,两人去休息区喝水,张承宇喝了半瓶水,才觉得爽快,笑着说:“我还是头回在国内见到骑术这么好的女子,这马还不能发挥你最好的水平吧。”

尹羲可不敢乱吹牛,说:“也差不多了,体力跟不上的。”

张承宇说:“你水平跟我差不多了,可我以前在英国训练过。”

尹羲奇道:“我不太关注体育,你还是专业的运动员吗?”

张承宇笑着说:“原来想要打进奥运会,但是没有获得资格,于是就回国来干别的了,现在是业余玩家。”

一个圈子有一个圈子的朋友,就像是打网络游戏的圈子、麻将圈子一样,骑马当然也有圈子。尹羲这样的业余高手实在不多,张承宇自然有结交的想法。

尹羲恭维几句,张承宇的助理过来了,他就从助理那取来一张名片递经她。

尹羲双手接过名片,一看是“星城集团”的董事,吃了一惊说:“您是星城集团张董事长家的公子?报歉,您平时太低调了,我还真没有认出来。报歉,我现在是一个‘自由职业者’没有印名片。”

张承宇没有因为她是什么“自由职业者”就认为她落迫失业,他们这类人看人眼力是很准的,有实力没有实力基本不会出错。

张承宇笑道:“尹小姐留个联系方式,有空出来一起骑马。”

“行……我没有纸笔……”

张承宇的助理递了小本子和笔上来,尹羲这才写下了名字和电话,正在这时李斯言也回来休息。

李斯言的手搭在尹羲的肩上,笑着说:“张先生的骑术真好,我可要什么时候才能有你的水平。”

张承宇微微一笑:“李先生有尹小姐这么好的老师,我相信很快能进步的。”

尹羲将写好名字和电话的本子交还给助理,张承宇也没有多留表示告辞了。

目送他离开后,李斯言酸酸地说:“你还留电话给他?”

尹羲解释道:“正常拓展社交。现在国内除了职业运动员之外,马术好的人都不是一般人。所以他才会主动给我名片,我没有名片只好写电话给他了。”

李斯言想到一个点,说:“那一定是商场上的男人,你不喜欢的吧?”

尹羲不禁扑哧一笑,戳着他的额头,说:“你想什么呢!”

李斯言嘟囔:“那我就当这像是会约我打网球的那类朋友一样了。”

……

当尹羲开开心心的发展和小鲜肉的恋情时,王君实却一点都不开心。随张琬凝回她老家来后,他心底十分嫌弃,从前喜欢的妹子也没有了趣味,心头总是闷闷的。前段时间王君实把股价抛售得太快了,他原想减少损失,现在发现那几支股票回升了不少。

王君实损失了两百多万,把前两月在股市赚的钱又赔了回去,可是越是这样越想“翻本”,心头直痒痒。

于是把心一横,将资金又全都投进了股市,之后就一边工作,一边盯牢股市。

王君实一方面对公司的兴趣大减,另一方面他知道那几家已经融资的对手公司不会给他喘息的时间,会迅速占领市场,王君实决定含泪接受红枫资本的条件。

王君实再约到红枫资本的蔡先生谈融资的事,这回他们约在江城见面。蔡先生这回却收回了之前的条件,说愿意出资7000万全资收购他的公司,至于之后他们会引入团队将之改造就不关他的事了。

王君实差点跌破了下巴,这也才狠了吧?王君实哪里会同意,极力争取原来的条件,可是蔡先生说那是一年前的条件,此一时、彼一时。

王君实与蔡先生讨价还价,蔡先生说给他一个星斯考虑,但是不会给出更优惠的价格了。

王君实觉得商场变幻之快,简直神鬼莫测。五月份,他正焦头烂额之际,接到张琬凝的电话,可怜兮兮地让他汇钱给她。

王君实一腔郁闷无处发,骂道:“钱钱钱!你就知道让我给钱,你当我是什么?扶贫办吗?”

张琬凝身子颤抖,泪流满面,说:“君实,我……我在医院,我动了胎气,要在医院住两天,我现在没有办法。”

张琬凝一方面因为母亲重病将死百感交集,另一方面因为王君实提前离开后就无音信而心烦意乱,一个六个月身孕的孕妇怎么面对这个处境。

她还一点保障都没有,把钱付清了从前家里欠的款,还了堂婶照顾母亲的人情债就没有多少了。

现在她在医院里,眼看母亲将死,要料理母亲的后事,又是需要钱的。她一个动了胎气的孕妇,除了问自己男人要钱之外,还能怎么办?

王君实啊一声像是咆哮帝一样的叫喊,说:“你没有办法要我管,那我没有办法问谁去!”

王君实恶狠狠挂了电话,另一边的张琬凝无声流泪了几秒钟后忽然嚎啕大哭。

她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她以为遇上了真正疼她爱她的男人,到底还是看不起她的,她现在身怀六甲、母亲将亡,曾经甜言蜜语的男人却不见了踪影。

她现在该怎么办?

张琬凝现在不适合下床,急诊之后只能求堂婶子帮忙缴了费用,可是堂婶子家里也有事,况且人家帮她够多的了,她以为王家会来人,就离开了医院。

王君实根本就不想再去张琬凝的老家,他知道母亲也不会乐意,那孩子都还没有生,不知是男是女,娶不娶进来还两说。

张琬凝到底怀了自己的孩子,于是派了司机跑一趟,在一些事上可以看着点。

张琬凝在医院休养了两天,情况稳定才在司机的陪同下出院。之后就一直是司机住在她老家的小宾馆里,有时给她搭把手。张琬凝从前面对司机时还有身为王家的第二代女主人的感觉,如今在司机面对也觉一点儿脸面都没有了,她连底裤都被人扒光了。

过了一个星期,张母回光返照起床在院子中坐了一会儿,然后夜里就咽气去世了。

张琬凝已然无心可伤,她像是解脱了,拿着王君实那新讨来的两万块钱到了堂叔家,请他们帮忙简单料理张母的后事。

张母在家里停灵,乡里来了一些远亲朋友吊唁,均由堂叔家记账回礼。

一天后,大着肚子的张琬凝在堂叔、堂哥的陪同下扶灵送到殡仪馆火化,在公墓找了一个位置安葬。

从始至终,王君实和王家人都没有出面,这让原本都认为张琬凝发达了的街坊都觉得王家不通礼节,又觉得张琬凝没有尊严。

料理丧事之后,张琬凝再次动了胎气进了医院,这回差点丢了孩子。还是司机打电话给了王君实说明事情的严重性,王君实才赶了过来。

躺在病床上的张琬凝再见曾经以为的真心疼爱她的“白马王子”恍如隔世。

张琬凝暗自发誓,她再也不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和所谓的爱情了,她一定要变成有钱人,她一定要在王君实身上捞够钱。

心已然死了的张琬凝面上并没有多怨王君实,反而她的态度像是王君实并没有在她最艰难时抛下她不管一样。

王君实得她示弱,念及从前的情分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态度才软化了,好像关系又恢复到了张母的事件爆发之前,可事实上不过同床异梦。

……

时光如逝水,到了8月15日,原主的记忆中这天晚上发生大火,尹建华才遇难。尹羲担心会有自己并不知道的漏洞导致这个结果,于是这天就蹲守在纺织厂里。

尹羲又在厂房各处排查火灾隐患,就差将地皮都翻过来了。就算她能保护父亲,她也不希望工厂发生火灾造成损失。

傍晚终于下班了,尹羲回到办公楼区域,就见许多工人说说笑笑从两层的简单办公楼出来,今天正是发工资的日子。

现在是2010年,网银可没有那么便捷发达,许多土老板开办的中小民营工厂都喜欢发现金工资,这同样是尹建华二十几年养成的习惯了。须知,作为土老板出身的夫妻在二十几年前都是两自己管账的。

早年银行网络也不发达,给各个工人打款麻烦得很,那时的银行服务并不好,如果出过错工人没有收到,更有许多麻烦事。所以大部分的土老板都是取出现金统一发放现金工资的,工人领工资签字,就毫无争议了,从前这种方法的工作量也相对较小。

尹羲上了二楼,走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口,正要推门进去,就听里头传来说话声。

尹建华看何小平仍然啰啰嗦嗦个没完,不禁也发火了:“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去赌。你现在找我有什么用?”

何小平哀求道:“尹总,我还不上钱,他们真的会打死我的,我儿子小学都还没有毕业,我怎么办。”

尹建华喝了口茶,冷冷道:“你前头还骗我,说家里人生病,让我预支一年工资给你,原来你都是拿去赌了。还有前头的事,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仓库里少了一些尾单的布。”

何小平说:“尹总,我跟了你十二年,你就这么对我?哪次赶货时不是我留在厂里?”

尹建华说:“这世上的赌债是还不完的!你怎么说都没有用!我这里庙小,装不下你这大菩萨,你拿了这两万走吧。你到别的地方发了财我也高兴,这没有什么好说的。”

何小平恶狠狠地说:“你不让我好过,那么大家都别过了!”

尹建华到底是有一两亿身价的土老板,平时不显山露水,可也不怕事,自有底气。

尹建华也提高声音,说:“你不看看你自己,你到我面前来叫得响就有用?你真那么能耐,你还怕欠了赌债别人会打死你!”

何小平骂道:“你那么有钱,我跟你十二年,你连五十万都不给我,你这种人活不长!”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一把被推开了,就见尹羲沉着脸进来。

尹羲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因为尹羲的“天仙”长相,工厂里的男工人没少在背后议论,这也是人之常情。

何小平这种油子,与人私下谈论尹羲时,什么意/淫下流话都能说,可是真的面对她时,又觉压力山大。她敏捷的思维会让员工心虚,在工作上的问话时,会让人觉得没有什么能逃脱她的眼睛。

何小平顶着压力,破罐子破摔,说:“我怕你吗?你跟你爸一样为富不仁,都没有好下场!”

尹羲上前一招将何小平撂倒,按着他的头贴着瓷砖,何小平不禁挣扎,可是她的膝盖顶着他的腰,手正扭着他的手臂,他根本就动不了。

“臭/婊/子!放开我!”

尹羲冷冷道:“你算哪根葱,敢在老娘面前装大爷?”

尹建华深吸了一口气,说:“阿羲,放开他吧,让他走。”

尹羲撇了撇嘴,这才放开了何小平,何小平狼狈地爬起身来,知道不可能让尹建华再吐出钱来,又打不过尹羲。

他重重往他们跟前吐了一口痰,很神气地甩门出了办公室。

尹羲秀眉一蹙,又看向尹建华:“他偷了仓库里的外贸尾单货?”

尹建华深吸了一口气,说:“损失不大,尾单货本来就要折扣处理的。”

尹羲不禁气乐了,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睁只眼闭只眼,大家都偷拿,以后你怎么管工厂?”

尹建华蹙着眉头,说:“他有老婆孩子要养,老家还有老父母,送他去拘留所吗?你信不信那时他的一家老老小小都来找我们,跟他们说得清道理吗?讲道理这么有用,世上就不会有犯罪了。我开除他,也算以警效尤了。”

尹羲无法反驳。就算是一个不怎么好的人,他在其家庭里仍然不可或缺。这就好比如一个出轨或嫖/娼的丈夫/爸爸,很大部分的妻子/儿女还是要张开怀抱让他回归,因为他能赚钱养家,他能补上家庭的角色。这就是社会,这就是人生。

尹建华说:“那借钱给他的人都找到工厂门口来了,之前我都不清楚他欠了这么多赌债。这人一沾赌就有无穷的麻烦,赌债是不能帮着还的,这次帮忙还有下次。看他在厂里这么多年,给他点钱打发走吧。”

尹羲叹道:“我知道了,我没有说你不对。我就早说过,让你别干了。我不缺钱,我不用继承你的厂。你和妈卖掉厂后好好享受人生行不行?”

尹建华睇了她一眼,一边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边说:“不过是琐事,你爸我要是这么脆弱能养大你吗?你生了孩子,我们再谈退休的事。”

尹羲挠了挠耳朵,说:“好了,好了,下班了。”

尹羲确保尹建华在家里,不会为了省时间在工厂住着,她才安心。

吃过晚饭不过七点半,尹羲借口要去江城离开家,二老不疑有它。

尹羲却赶回了工厂,这时几个集装箱还要在夜里装货,一直到十一点才集装箱才走。安照原来的发展,原主都在忙“君悦”的事,娘家工厂的一切只有二老来安排了。

估计为了赶西班牙的一个大订单的船期,这几天都要赶着出货,尹建华才留在厂里睡。

现在尹羲有空,把仓库、业务、财务这一块都重新理了一遍,有相关的负责人员的明确分工及相应工作绩效,尹建华不来看着出货也没有大碍。

集装箱拖车走后,人员散去,尹羲就在大厂房中她改造后的临时休息室凑合一夜。

其实尹羲都在打座,并没有睡着,到了夜间两点半左右,依稀听到外头传来细微的脚步和呼吸声。

尹羲睁开眼睛,如死水一样平静,等待到这种谜底似乎引不起她半点激情。

何小平今天被尹家父女这样欺负,怀恨在心,尹建华虽然让他走,可是那时都傍晚了,他们也不会管他有没有离开工厂宿舍。

现在的厂房里被尹羲全面改造过,只怕这点汽车也烧不着厂房了,但是除了厂房还有货物值钱又易燃。

何小平提着一壶汽油悄悄摸近仓库,他作为原来的副厂长自己配有仓库小门的钥匙。

现在厂里在赶好几个外贸订单,今天晚上刚刚装了一集装箱,明天还要装一箱,他就把货一把火烧了,赔死他们。

何小平把汽油倒在一堆货上面,他点燃了一根烟吸了一口,然后将烟扔进到了浇了汽油的货堆上。

顿时燃起熊熊烈火,何小平忙转身跑向仓库的小门,开门时他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锁了。

这时火势更大,热浪灼人,何小平转身看着大火,烟霾滚滚,眼底露出极致的恐惧。

尹羲站在仓库的小门之外,她用铁丝弄坏了门锁,除非让开锁匠来,这锁是转不动了。

仓库大门是外面反锁的,何小平更不能开了大门出来。

尹羲听到何小平在门口嚎叫、对这扇生门拳打脚踢,可是他呼吸越来越困难,力气不大。

在对方的生死之间,尹羲忽想万一被查出来蹊跷,她成了杀人犯,毁了自己的大好人生,就不值得了。

尹羲转过身,运气一脚踢向小门,小门被踢开了,一股热浪和烟袭来。

尹羲屏住呼息,探进门一看,就见何小平昏迷在门口,幸好火还没有烧到他身上。

尹羲拖了他出门来,见他呼吸停止,扒开他的口鼻,然后在他胸口按压几下,何小平在昏迷中咳了两声。

尹羲见他死不了,连忙打119、110、120,最后打电话给了尹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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