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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漫漫,孤月婵娟。清和观下起了绵绵细雨,风吹拂着竹林,窸窸窣窣的仿佛在控诉着什么……
“本宫愿为此子,成就先生救世之铭,为陛下破局。”
皇后颤抖的手中弃子滑落,重重的落在地上,打破了空中弥漫的静寂,也深深的触动了柳卿如的心。
“皇后,此言…何意”
卿如愣住了,方才皇后的提议正迎合了他的心境,其实在卿如的心里,早有了万全之策……
雪域之变,莫过于宗亲之变,而宗亲之变的根源是军权。
三年,卿如已经协助甄逸走好了每一步棋,安下了每一个伏笔,只待遍野变故,便可收局。
加冕称帝,是为了日后的封邦立爵。封王拜相,是为了权力制衡。无为而治,是为了让宗亲生变……
一切的一切尽在二人的谋策之中,但一切的一切又缺了个引子,缺了个突破口,缺了一个足以推动整个局势的破局人。
……
“先生国士无双,却不肯入朝为官。我猜测并非先生不惹世事,而是先生在等一个时局,足以让先生青云直上,彪炳史册。这个时局明皇给不了,魏公给不了,四上柱国也给不了。能给先生名垂千古机会的,只有陛下,只有雪域。而让先生破局的点,唯有本宫……”
一向温和静谧的皇后如今依旧温柔,可方才言语中每一字每一言都饱含征伐之音。
卿如跪了下去,伏在地上恭敬的拜道:“卿如拜谢皇后,愿为皇后娘娘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皇后笑了笑,拾起弃子放回了局中:“本宫不图先生为椒房所用,但求先生日后能教导保护澜儿,如此而已。”
“太子澜聪慧绝伦世无其二,未及笄已有王者风范,辅佐太子实乃卿如分内之事。”
皇后满意一笑,将头上的紫金凤簪取下,刺向了自己的手臂……
随着皇后低哼一声,卿如刚抬起头,皇后便对着卿如跪了下来。卿如吓得又将头叩了下去,只见皇后将沾血的发簪安置在卿如面前,将鲜血抹上朱唇。
“我们以鲜血封唇为誓,你会辅佐澜儿,登上皇帝位!”
卿如终于明白了皇后此行的目的,明白了皇后的至纯之心。明白了皇后对甄逸对太子,对他们这个家的爱……
为了实现爱人的抱负,为了保护孩子的平安,为了天下的昌定。这个雪域的皇后,这个平凡的母亲,打算用自己的生命换得朝廷安稳国家祥和。
卿如强忍泪水,用发簪割开手臂,取鲜血染上口唇。
“臣遵命。”
……
早朝,宣政殿内狼藉一片,甄逸颓废地坐在龙椅上,台下稀疏的站着士族子弟,而宗亲那边空无一人……
“丞相,今日为何只有这些许人”
陆相身为丞相,且协助太子监国多年,如今已为士族领袖。上次早朝告病居家,因此未能约束朝堂士族与宗亲的争端。
“禀陛下,士族多数伤病告假,臣已知晓。可宗亲众人,臣无权干涉,请陛下传唤常乐王吧。”
甄逸苦笑,丢句话便在婢女们的护送下退了朝,只剩下士族们面面相觑。
“退朝。”
常乐王,常乐王……
甄逸颓废的面容上,清澈的眸子透露着内心的憎恶。
“你们去吧,朕要独自走走。”
几声喏,身侧的仆人便各自散去,甄逸摇摇晃晃的在长宫道徘徊,左右无人后,闪进一侧的暗门,消失在宫道内。
进了暗道,甄逸随手脱了龙袍,亮出早已身着的甲胄,身侧诸般兵器里取了长枪,向深处走去。
短暂的黑暗过后,映入眼帘的,是层层明晃晃的银甲,和手持长戟的军将。
甄逸早已没了方才的颓废,嘴角稍稍扬起。毕竟,也无人问起,当初随甄逸端详宫政变的明军下落如何……
甄逸宫变后,将大部分明军充入军队,稳定雪域军政。而剩下的忠志精锐,被甄逸隐匿在此,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甄逸可从不缺暗子……
“陛下,有何吩咐”
“安心,静待时变。”
甄逸在等一个时机,等宗亲出现疏漏的时机。而皇后和卿如要做的,是替甄逸创造这个时机……
……
月色朦胧,椒房殿内身着华服的皇后正抬头痴痴的望着不远处的高台,手里紧紧的攥着褶皱纸张。
“陛下,我愿亲赴深渊,护你万世安长。”
随着开门声,皇后的贴身宫女进了殿内,跪了下去。
“皇后,有何吩咐。”
皇后取下发簪,看着那如鲜血般红艳的宝石,递给了她。
“出宫找太子,带着太子把这个交给柳卿如。”
烛光熠熠,皇后安坐在妆台前,铜镜映出皇后精致的佳颜,和盛世的妆容,淡淡一笑。
“就把这盛妆作为最后的祝愿吧。”
皇城弥漫着一股压抑,寂静的宫道闪过几个黑影,一个宫女慌慌张张的跑到黑影面前,不知说着什么,随后宫女蹑手蹑脚的进了锦林宫。
锦林是德妃的宫殿,恰好今日是雪域二皇子甄豫的五岁生辰,甄逸自然也在此。
席上甄逸望着满桌酒菜毫无兴趣,但德妃父亲是卞氏一族的领袖,碍于与士族的关系甄逸只能陪着德妃。
甄逸并不爱她,纵使她为甄逸生下了两个孩子,她在甄逸的心中仍只是个棋子,一个用来拉拢卞家的棋子。
“陛下,是今日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甄逸看着身侧的美人,强颜欢笑道:“没有,爱妃布置朕甚是满意。”
“陛下既然喜欢,不如来尝尝家父从西域带来的紫酒,说是由葡萄酿制的。”
身侧的宫女捧着酒壶见德妃话落便给甄逸斟满,甄逸看着杯中紫色的液体,也无多想一饮而尽。
一杯,两杯,三杯……
不知喝了几杯,甄逸的头开始晕乎乎的,沉重的睡意将甄逸压在了案上。
德妃意料之内的看了看自己首重一滴未碰的紫酒,试探性的唤道:“陛下,陛下陛下你是醉了吗”
身侧的宫女放了酒壶,轻蔑的对德妃说道:“娘娘,咱王府的东西,说什么便是什么。陛下只要喝了这酒,就任凭操控了。你再怎么唤,也是唤不醒的。”
“王爷答应过我,不会伤害陛下,只把我推上皇后位,对吗”
话音刚落屋外闯进一批军将,德妃吓了一跳,为首的将军笑着向德妃走来。
“当然,本王是做臣子的,自然不会伤及皇兄的性命,也不会伤及你的性命。”
宫女见状带着军将退了出去,常乐王抱起德妃,笑盈盈的看着怀中瑟瑟发抖的美人,突然死死掐住德妃的咽喉,轻轻说道。
“你当初出宫求我帮你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你要知道本王推你为后是为了让你把本王的儿子推上皇位!”
德妃拼死挣扎疯狂的点着头,常乐王终于松开了她,问道:“豫儿呢,今天是他的生辰,本王要送他一个太子的位置。”
德妃咳嗽了几声,贪婪的呼吸着空气,说道:“你要怎么做”
常乐王望着昏迷的甄逸,狂妄的笑道:“用我这皇兄的圣旨,赐死皇后,废太子。宫里都是本王的人,这雪域要变天了。”
乌云遮月……
柳卿如手握长剑皱着眉头望着天空,心里隐隐的觉着今日有着些许异样。
“先生,救救陛下,救救皇后太子!”
卿如大吃一惊回头看去,茜草跪在地上,手中奉着一支玉簪。而茜草身后不明真相的太子疑惑的看着卿如……
卿如自然识得这支玉簪,这支承托着誓言的血簪。
卿如跪身下去取了簪子,又望向太子,自顾自的说道:“今日便是皇后赐予卿如的时机吗”
黑子已落……
“太子殿下,去相府!宗亲想必已把控皇城,借百官威压宗亲可拖延宗亲的行动。”
皇城早已乱成一团,丞相陆成早已聚集士族百官相府议事,陆相皱着眉头望着台下乱糟糟的同僚,怒道:“肃静,肃静!”
士族多为太子监国时陆相提拔,陆相和太子便是他们的支柱,陆相话已出,莫敢不从。
“常乐王如今率军谋反,控制陛下太子,我们如今要如何行事,诸位有何意见。”
“李大将军的军队分批驻扎在圣轩皇城附近我们可送出信去,以求援军!”
话落,屋外便传来一阵骚动。
柳卿如带太子闯进议事厅,扫了一眼群臣,拉起太子的手,喊到。
“太子殿下在此,谁敢造次!”
群臣一愣,待看清太子后,悬着的心落了下来,纷纷躬身行礼。
“参见太子。”
卿如焦急的冲向长桌,对陆成说道:“陆相,不可!现在要做的不是出城,而是封城!马上封锁圣轩外城的人员进出,晚上出城者追回,快!”
陆成一愣,随后反应了过来,喊道:“来人,按先生说的做,封锁圣轩城!”
卿如一把夺过案上的地形图,指着图上一点,对众人说道。
“宗亲已经掌控皇城,是因为皇城禁军换班,今日恰巧尽是常乐王的手下,而士族都被调往了外城。常乐王今日慌乱夺位看似周密,实则疏漏百出。他们图的,就是迅速掌控圣轩,联合诸王夺权!”
卿如皱着眉头,将地图推给众人,取出凤簪对众人说道:“皇后将太子托付给我,我即太子太傅。今日事变,我奉皇后命,守护国家保护太子,诸位可否助太子,助我一臂之力”
陆成与柳卿如皆是甄逸身为明质子时的挚友,今日自当相助。
“陆成,愿听太子一切安排!”
群臣见陆相和太子皆在此,便不再多言,亦从了太子。
柳卿如欣慰的笑了笑,躬身拜向太子:“可否让臣协助太子殿下。”
太子扶起卿如,看向群臣,点了点头:“先生,澜儿尚小,一切依先生和丞相行事。”
“不知柳先生有何妙策,可解今日之变”
“今日之变,宗亲行事的无非一个‘快’字,现在常乐王控制陛下,应是陛下正处昏迷之中。他们图谋的是在陛下苏醒之前掌控雪域架空皇帝,臣等为陛下臣子,自当为雪域计,为陛下计……”
屋外的军士打断了卿如,向陆相禀报:“回禀太子,丞相。圣轩已封城,抓回已逃出和正欲逃出的学子和商人,不知如何处置。”
未等陆相回话,柳卿如便说了出来。
“今晚出城者皆为反贼同党,杀无赦!”
军士领命退了出去,陆相不解的问道:“为何不调查一番便杀了这些人”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皇后用生命换来的时间,换来的机会,柳卿如必须保证事情万无一失。
“不能向外放出任何圣轩城今日的消息,绝不能!”
卿如严肃的重复着刚才的话,屋内鸦雀无声,只有窗外的暴雨声……
“现在,随我闯宫救驾!”
一身白衣的卿如牵着太子,身后伴着百官浩浩荡荡的向皇城开去。
红子亦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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