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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永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到洛阳来了,可每次都是乘船,走山来到崤山县还是第一次,远远见到陈宫带着县中的官吏恭恭敬敬守在官道旁。
陈宫看到羽林军的旌旗立刻作揖下拜,可刘永的马头经过他面前丝毫没有停留径直走了过去,羽林军浩浩荡荡开进县城,留下陈宫一干人等好不尴尬。
崤山县县衙中,刘永坐于正堂常言立于身后,陈宫等地方官员站了两排,自己管辖之内出了这等大案,崤山官吏知道自身责任重大,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陈县令在崤山任上几年了”
刘永突然开口令陈宫猝不及防:“小臣做崤山县令有四个年头了。”
“有何功绩”
陈宫心道哪有这么问的,自己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彪炳政绩,于是自贬道:“小臣迂腐,任上只是恪守本分,未曾有大功绩。”
刘永点点头:“陈县令在任上专心结交贼寇图谋不轨,怎可说没有功绩呢”
此言一出陈宫大惊失色,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颤声道:“二皇子,您……您何出此言啊!”
“啪!”刘永猛拍了一下几案,“陈宫你治下的崤山出了袭击羽林军抢夺朝廷饷银的巨案,事发前你毫无察觉,事发后你推诿说不知情,不是歹人的同谋又是什么”
陈宫腿一软跪倒在地:“小臣万死不敢做这等忤逆的勾当,请二皇子明察!”
“哦孤且问你,崤山中有多少盗贼”
陈宫又磕了个头:“二皇子,近年中原地区没有天灾战祸,崤山县地处京畿,商路畅通,粮食年年富余,百姓还能靠贩卖山产贴补家用,日子过得不错,哪有什么成群的盗匪啊”
“依你说来,羽林军遭袭、二百万两白银被劫是无中生有喽”
“不不不,小臣并非此意,只是……只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人干的!崤山中大大小小的村落有三十多处,每年的税负徭役不曾少半分,都是本分百姓,近二十年没有上报过匪情,偶尔有流民和罪犯逃入大山躲藏,三三两两也不成气候,哪敢打羽林军和饷银的主意!”
“如此说来是本王子错怪你喽”
陈宫道:“小臣自知罪孽深重,愿意将功补过!请二皇子给小臣指条明路啊!”
“哼,谅你不敢通匪!起来说话!”
“谢殿下!”陈宫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的汗像下雨一样。常言掏出一块手帕递给陈宫,装出一副提点下级官员的样子,说道:“陈大人,你我均是戴罪之身,若不能尽快破获大案,皇帝震怒咱还有命吗”
“是是是,下官全听殿下和将军的调遣!”陈宫一边擦汗一边鞠躬,他手底下的小吏们不由得感慨,真是难为陈大人了,这么大岁数了还要受这等惊吓,做官难啊!
刘永冷冷的问:“陈县令,歹人劫了这么多银两会怎么运出崤山”
陈宫道:“殿下,二百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凭人力搬是搬不走的,只能用车载,目前出山的路都被封锁了,陆路不通。相比而言水陆更隐蔽,但这几日大雨滂沱河水暴涨无法行舟,因此小臣推断歹人会将银子藏起来,待到水流平稳再用船运走,那时候严加排查定能找回被劫的银子!”
刘永急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西北加班加点的日夜修城,就是要赶在明年开春前完工,要是因为钱的事误了工期,拿你们的家眷去挡箭矢!”
一句话,崤山县衙内的官员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常言的语气看不出情绪起伏:“陈县令,你认为二百万两银子目前还在你崤山地界”
“对,小臣敢拿脑袋担保,银子还在崤山!”
常言点点头:“明天一早你便组织人手去搜山,能去多少去多少!”
“是!”
陈宫把县衙收拾出来让刘永住下,常言换了便装找到了老丈女婿,一个叫胡班的洛阳驿驿卒。
胡班正在家中劈柴,听到有人敲门,忙扔了斧子去开,却见一个英俊的小伙站在门前,不认识。
常言没有亮明身份,笑着一抱拳:“是胡班胡兄吧!”
“正是,你是……”
“哦,昨日在崤山山道上遇上了胡兄的岳父,我二人相谈甚欢,他提起胡兄在洛阳驿当差,我正好有些路途上的事要问,于是便来叨扰了!”
“原来如此,贵客快屋里请!”
“多谢!”
常言进了胡班家,仔细打量一番,院子不大倒也整洁,算是殷实人家。胡班给常言倒了碗水,又让妻子端来一笸箩山产:“山里人家没什么好招待的,贵客将就着用些吧!”
“这已经很好了!”常言吃了颗大枣,挑起拇指赞道,“好,真甜!”
胡班乐了:“贵客既然是岳父大人朋友,有事尽管开口,胡班知无不言!”
常言收起了笑容:“胡兄,我此次登门拜访是想问你,三日前你从长安来洛阳途径崤山山道的时候道路是否通畅。”
胡班奇道:“贵客为何有此一问”
常言道:“昨日途径山道,被一处塌方阻拦,绕了路,才想起来问一下。”
“是哪一段啊”
常言一直东南方向:“离县城步行一个时辰的路程。”
胡班摇了摇头:“我当时带了份紧急公文,赶得很急,途径山道时策马狂奔险些坠崖,不过道路畅通终是按时送到了。”
常言道:“胡兄几时出的崤山山道”
胡班皱眉回忆了一下:“我到洛阳驿的时候正当巳时,这么算来应该是卯时左右。”
常言大喜:“那你可曾遇到押送银车的羽林军”
胡班听到此问立刻警惕了起来:“贵客,你问这个作甚”
常言亮出了官印,胡班认得那是将军印信,肃然起敬:“将军!小人眼拙……”
常言托住了要下跪的胡班:“胡兄,不必如此,如实答我便好。”
“是!那日小人赶路着急出崤山山口的时候正碰上一队百十来人的羽林军进山,因为马走得急了差点撞上大车,闹了点小误会,好在对方急着赶路没难为我。”
“崤山上有一处西山哨岗……”常言没有多说,胡班便明白了:“小人虽不是朝廷命官,但一年之中大半时间都奔波于两京之间,道路上的事物比旁人知道的多得多,西山哨岗在县城东边十五里,大河下游,是附近山峦的制高点。”
“西山哨岗的人在辰正看到了羽林军队伍,如果按照这个行进速度,申酉之交羽林军该行进到了何处”
胡班把常言请到院子里,自己那根柴棍在地上画出了崤山山道的全域路线图,又自顾自的点点算算了好一会儿才道:“应该已经通过了将军所说的那段塌方,然后又走了半个时辰。”
常言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留下重金酬谢胡班,但胡班却是不收,还送上了一大筐山产,常言执拗不过只好抱回了县衙。
刘永见常言带回这筐东西,忍不住笑了出来:“常将军,孤等了你这许久,原来你去赶集了!”
常言笑着说:“殿下,这是朋友给的,地道山货,着实好吃啊!”
刘永真不客气,拿些柿饼果干吃了起来:“怎样,问出什么来了”
常言点点头:“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
“姓胡的驿卒可靠吗”
“他没必要骗我们,不过我已经派人去洛阳驿调查去了。通过胡班的讲述基本可以断定,押运银车的军士卯时入山,骁骑军西山岗哨辰时看到羽林军过境时一切如常,傍晚大河畔出现了漂浮物,说明事发在申酉之交,已经经过了塌方区域。”
刘永放下了手里的干果:“这段山道咱们走过了,地形是险但没有伏击条件,而且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啊!”
“是啊,羽林郎一个个都是十中拔一的精兵,我也不相信有民间的队伍可以击败一百五十名羽林郎,连个活口都没留下!哪怕有一千人也做不到!”
“线索断了,搜山又能有多大收获贼能上山,银车可上不了山!”
常言忧虑的说:“怕只怕贼人把银车推入大河之中了!”
刘永倒吸口冷气:“不会吧!崤山一段大河湍急,深有十数丈,又淤积大量黄沙,银车沉重一旦陷入泥中就算挂上钢构也拉不上来,若银车散架银子便彻底无踪了!”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二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谁人舍得丢到河里,但倘若真有这等魄力敢为之的,那其志不小啊!”
刘永脸一黑,二百万两白银不动心,野心得大到什么程度!难道……刘永猛甩了几下脑袋挥去这令胆战心惊的想法。
“常将军,算上路途耽误的时间,已经过去两日了,查无所获,难道真要把希望寄托在搜山上吗”
常言只说了一个字:“等!”
“等”
“等天黑!”
入夜之后几个人提着灯笼出了崤山县城走上了山道向东而去,在山道塌方的地方停了下来,其中一个对另一个年长的人比比划划,这是道旁的山壁上突然亮起了十几具火把。
“陈县令,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呦向导也在啊!”火光中出现了常言的身影,旁边站着一面怒色的刘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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