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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间,张鉴听到自己心中似乎有块石头落了定,“大先生有话带给我吗?”
秦娴不知道这大汉口中阁老是谁,有种预感,似乎对先生不利。
梁鹿笙适时出声,“大勍阁老有三人,但能从褚巨相口中说出来,应该是儒门大先生——颜赋。”
“敢问四先生,害王家秀才性命可认?”
张鉴点头,笑道:“认!”
这老夫妇前脚刚到祖洲寻自己,后脚大师兄就派人到了,若不是大师兄精通卜卦?或者根本就是一道来的,此刻才现身罢了。
“徐来,你站得倒快,怕被我所累吗?”张鉴微笑着望着褚巨相身边的徐来说道。
“四先生哪里话,家师传来手谕,我自然要近一些聆听。”
张鉴点点头,“跟着大先生确实风光些,你对大先生多些尊敬也是好的,毕竟若不是他,你还只是个普通狱卒。”
徐来没回应他这意有所指的一句话,沉默了一会儿,对褚巨相说道:“师兄,宣读手谕吧,刚好大剡王朝的前辈也在,是……时候!”
褚巨相回道:“好!”
怀中摸出一卷手谕,展开后,宏声道:“儒门张鉴,无端害人性命,欺凌弱小,其行为有失先生体统,有违儒门圣训,今内阁议定,除去儒门先生位,收回“孝”“信”二简!”
“你说什么?废除先生位?凭什么!这先生位又不是他颜赋给的,是夫子给的,他凭什么要除就除,还有害人性命,原因查清楚了吗?怎知那人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就算这些都不论,他颜赋指挥的几场战役,死了多少人,多少平民遭殃,远的不说,就只坠日山,他水淹……”
“放肆!”
梁鹿笙话没说完便被人打断。
她顺着声音处看去,来人正是大勍太子——梁璞。
“什么?”梁鹿笙莫名其妙地看了这个堂哥,不,皇兄一眼。
梁璞岁数比自己大,城府不深,性子有些慢热,但很爱装腔作势,他老觉得炎帝是老眼昏花了,不然怎么选这么个人当太子?
不知何时四周的烛火渐渐亮了起来,梁鹿笙的眼睛里折出了异样的光,原本清澈的眸子因为愤怒和不可置信蒙上了一层阴影。
“皇兄?为什么?连你也不护着儒门?我大勍开国靠的是什么?”
“我大勍开国自然靠的是儒门!但却不是张鉴的儒门,是大先生传承的儒门,像这等邪儒,就应该除去!”
梁鹿笙张了张嘴,不知为什么,好多反驳的话到嘴边她没说,咽了回去。
事已至此,还看不清,她也太笨了,这都是那个人的手笔,此次他肯定要摘了四先生帽子的,只是不知道他还有什么目的。
梁鹿笙愧疚地上前抓住张鉴的衣角,眼泪打着璇儿。
张鉴摸了摸少女的脑袋,笑道:“你这小鹿就这么点出息?摘了也就摘了,在这小小学堂安稳教书,岂不更好!”
梁鹿笙望了望简陋的学堂,撇着嘴道:“可这里太破了,像猪……”
“嗯?”张鉴佯怒。
“好了好了,别生气,不说了还不行嘛!”少女咬着下唇委屈道。
梁璞皱起眉,堂堂公主,虽说只是先帝留下的独苗,但是总归是皇家人,大庭广众之下和一罪人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梁鹿笙!过来!知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与你何干?”梁鹿笙声音突然轻了许多,她怕废嗓子似的,声音虚虚地吊在喉咙里,故意气梁璞道。
梁璞被落了面子,一时间又拿梁鹿笙没办法,只好心中暗自发狠,回了天兆城一定叫这臭丫头好看。
随即一摆手中扇子,对徐来和褚巨相道:“快些,别耽误时间!”
“四……额,张前辈,还请不要让晚辈难做。”徐来恭声道。
“自然不会,你回去传话,手谕我接了,今天起我不是四先生了,只是张鉴,如何?”
徐来露出十分感激的模样,随后对着张鉴摊开手掌。
张鉴问道:“什么意思?”
“儒字简。”徐来说完,面垂着地,看不清神色。
神色微顿,张鉴道:“书简是夫子像传下,我自有之物。”
“可夫子像也是儒门的夫子像。”
秦娴心道:去你娘的吧。
他总算听明白了,如今的先生跟他当初一般处境,只是当时他还有先生,而如今的先生真正是一个人。
秦娴往张鉴身旁靠了过去,在离对方一步的距离停了下来,就像学生站在老师身后,定定地垂手而立。
张鉴自然感觉到了。
略一沉吟,说道:“若我不给?”
梁璞冷哼一声。
褚巨相则是面无表情。
唯有徐来先是苦笑,而后道:“家师说了,若是四先生不愿,那便是要他亲自取……”
这一句虽然声音不大,明眼人都能听出,威胁之意十足。
张鉴倒是还好,梁鹿笙犹如鲠在喉,不等张鉴阻拦脱口而出道:“来就来,谁不知道他是‘纸糊的三阁老’!”
遥远的大勍风麟州,颜赋一连打了三四个喷嚏,最后更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
场面一时间僵住,张鉴出声道:“书简我是不会给你们的,我会自己还给夫子像,若是大先生等不及,那便自己来取吧。”
“吧”字话音没落,被一声震天裂地的轰鸣声压了下去,只见远处天空一道血红雷霆竟然自下而上,一下又一下地击打在天空之上。
三击过后,那笔直血红的雷霆逐渐化成了实体,一道龙影。
龙影张开了一对金瞳,夜色里亮如星辰,亦如两盏不灭的业火。
突然化作漫天的红炎,随着整个龙影砸进天空中。
原本红霞化作的夜色,此刻犹如瓷器破碎之前,竟生出了丝丝裂缝,随后在红炎中化为乌有。
整个祖洲都抖了三抖,天空恢复清明,繁星点点。
姜禅隔空一抓,天地灵力瞬间便汇聚在掌中,握拳,一拳朝着星空打去,拳芒贯穿天际。
与萧玄道对视一眼,随即喃喃道:“亚夫子禁制……破了。”
褚巨相骇然道:“什么人能破亚夫子像禁制?”
“世上飞升的可不是只有你儒门!”洪飞鸾沉声道。
“是你大剡搞的鬼?”徐来问道。
姜禅笑呵呵说道:“你这小娃娃,可别乱扣帽子,世上飞升的,除了你儒门,可不只我大剡。”看见张鉴若有所思,便说道:“看张先生神情似乎知道些什么?”
众人都看向张鉴。
张鉴道:“像是应龙精血……”
心道,这是在为开启鼎湖洞天铺路么?
————
众人散去,学堂只余张鉴,秦娴,莫七迦,宋钱,恭喜,梁鹿笙和老僧。
其他人都在坐着,只有莫七迦被老僧粗鲁得如同拎鸡仔般,拎在手里。
莫七迦挣扎着冲张鉴求救,“先生救救我,先生!”
宋钱怜悯地看了二哥一眼,心道这下后者可是在梁姑娘面前丢尽了人,没理由再跟自己抢了吧。
“大师,不知西漠哪里来?”张鉴也很平心静气地问道。
“阿弥驼佛,贫僧知页,修行于化度寺。”老僧答道。
张鉴神色多了几分郑重,站起身行礼道:“不知是甲佛座下,失敬失敬。”
老僧单手行佛礼道:“四先生严重了。”他说着,手中透下一股莫名劲气,将扑腾的莫七迦打晕。
宋钱惊呼道:“你把二哥怎么了?”
秦娴一把按下宋钱的脑袋,他相信有先生在,不会让莫七迦有危险的。
突然张鉴手中飞出一道浩然之气化作的绳索劲力,直接穿透空间瞬间来到老僧面前,引着莫七迦就要回来。
老僧抬手诡异一抓,便又将莫七迦扣下,“四先生,这是何意?”
“这娃娃从小没了父母,吃百家饭长大,如今也在我这学堂呆了些日子,他有求于我,我不能坐视不理,对了,我不是四先生了。”张鉴微微一笑道。
“这是他的命,先生也要阻拦?”老僧眯眼道。
“命不命的,现在看来,信就有。不信……又有什么用,这样吧,你可以随意使用各种手段只要让他自己愿意,我便不再管,当然不可以强掳!”
“那老衲若是强掳呢?先生打算如何?”
“世人常说夺天之下,纳灵都是蝼蚁之辈,若是不登夺天境,自然无法撼动飞升仙山,那么,不知大师是否要以纳灵来战我这夺天?”
突然张鉴抬手翻出那把灰色纸伞,撑开。
一阵浩然青气,从伞中透出,将老僧一起遮住。
在秦娴等人眼中,伞撑开的刹那,自己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觉耳朵里一阵锐痛,一时失了聪。
一时间,他们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随后,秦娴等人听见一声脆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折断了。
眼前恢复清明,只见老僧似乎比方才衰老了好多,眼眶骨也似乎塌陷了一些,眼窝显得更大更深了,眼睛里满是浑浊。
老僧喃喃道:“便……依先生所言!”
说罢,放下莫七迦,转身缓缓离开了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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