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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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个有些荒唐的春梦，竟然是真的？他身上的衣服，也是顾泉帮他穿上的。

钟赫喉结滚动了下，手掌颤抖，甚至不敢当着顾泉的面，将扣错的衬衫重新扣好。

他绷着下颔，胃里翻腾，本来脑子就因为药物而有些晕，此刻又回想到那个不堪的画面，掀起被子就前往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了出来。

“钟赫！”顾泉担忧的跟着他，顺着他的背脊，低声道，“都吐出来也好，会舒服些。”

钟赫昨晚就没吃什么，喝的都是酒，再加上残留的药物在身体里受到排斥，吐出来的都是水，吐到最后是苦涩的胃酸，脸涨得通红，顾泉拿着纸给他擦着。

钟赫浑身无力的站起身，走到洗漱台前冲了把脸，又漱了漱口，垂着头缓了缓。

顾泉伸手去扶他，说道：“好一些了吗？”

钟赫微微点了点头。

顾泉说道：“其实洗个澡会好点，但我怕你洗澡晕倒，先回家吃点东西吧，喝酒喝多了伤身……”

她说着接下来的安排，是想转移钟赫的注意力，她了解钟赫，钟赫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脑子也清醒，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保不齐心里会怎么内疚自责埋怨。

可钟赫却开了口，捅破了顾泉不愿意撕开的这层膜，他看着旋转向下流走的水流，低声说道：“安泉，我对不起你，我好像……和傅秋做了。”

他的睫毛微颤，声音也有些颤抖，“我好像记得，还有安宁……”

他才想起来，昨晚喝酒的时候，顾安宁也在的。

钟赫抬眼，看向顾泉，表情震惊，问道：“你来的时候，看到安宁了吗？我……我是不是……”他连猜测的可能都不敢说出来，他无法确认傅秋昨晚到底还做了什么。

顾泉心下刺痛，她努力克制着不要在钟赫面前因为崩溃而哭出来，她强压着悲伤，笑道：“我来的时候，没看到安宁，谁都没看到，我只看到了你。”

她伸出手，将钟赫翻到里面的衬衫衣领翻出来，说道：“你可能是喝多了，都开始说胡话了，你说的傅秋我也没看到……”

钟赫一把抓住她颤抖的双手，说道：“安泉，我不会骗你，你也要对我说实话。”

他还能看不出来顾泉的故作镇定吗？

顾泉的手拽着他的衣领，手背上青筋都冒出来，她垂着头，额头抵在钟赫的胸膛，还是没有忍住，喉中呜咽着，她忍了一晚上，以为在钟赫面前也能忍住的。

钟赫搂着她，嘴里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他想象不出来顾泉看到了什么，但顾泉处理的已经很好了，是他对不起她。

顾泉的眼泪将他的衬衫前襟都打湿了，她嘶哑着嗓子说道：“不怪你的，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有些难过……”

她明白钟赫是被傅秋坑了，连同着钟赫的难过而一起难过着。

顾泉说道：“钟赫，离开这个地方，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钟赫搂着顾泉的腰身更紧，哑声说道：“好。”

顾安宁醒来的时候，就觉得睡了一个很不踏实的觉，身上腰酸背疼的，看了眼手机居然十点多了，一睁眼不晓得是在什么地方。

她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这是昨天傅总订的那个ktv酒店。

还给她单独开了一间房吗？真好。

顾安宁起身洗了个澡，有些想吐，昨天喝了酒，好像喝的挺醉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看到姐姐顾泉昨晚打过来的好多个电话，还有早上给她发的消息：“醒了给我个电话。”

顾安宁连忙给顾泉打了个电话，顾泉接过，听声音有些低哑，顾安宁问道：“姐，你感冒了吗？”

顾泉顿了顿：“嗯，有点——你在哪儿？”

她当然知道顾安宁在哪儿，只是不想让顾安宁觉得奇怪而已。

顾安宁笑道：“我刚醒，昨天估计喝的太醉睡着了，在酒店了，应该是老板给开的房间，不和你多说了，我上午已经迟到了，我得洗洗去上班了。”

顾泉听到她要上班，冷声道：“你那个工作，最好给我辞了，你要是不辞，我就打电话跟爸妈说你天天陪客户喝酒喝到半夜，你一个小姑娘多危险。”

顾安宁装作没听到，说道：“哎呀不说了我要挂了，拜拜姐。”

顾泉就这么被挂了电话，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又发了微信给顾安宁：“你昨晚真的睡着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她很害怕顾安宁是想起来什么，所以才这么急着挂掉电话。

顾安宁看了消息，觉得莫名其妙，回复道：“真的就睡死过去了，我知道没接你电话你生气了，周末请你吃饭行吧？”

顾泉：“不了，周末有约了。”

顾安宁翻了个白眼，肯定是和姐夫。

顾泉放下手机，年后开工的第一天就请了假，因为放心不下钟赫。

钟赫回到家，整个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待在书房出神，过了一两个小时，钟赫可能突然不知道怎么了就跑去卫生间吐了起来，但他回来也是什么都吃不下，吐得都是酸水，吐过了又洗澡，顾泉就守在浴室外面，不时的跟他说着话，担心他出什么事。

钟赫在浴室里和她讲话的时候，语气也是正常的，但他正常中透着反常，顾泉不得不心惊。

听到浴室里的花洒声音关了，估计钟赫在擦身子，顾泉扬声道：“钟赫，我肚子饿了，我想吃你做的菠萝炒饭。”

其实顾泉并没什么胃口，但她就是想让钟赫不要再去想昨晚的事了，她觉得钟赫似乎像是高中时候，由于自责而将自己屏蔽了起来。

钟赫低声应了个“好”，穿上衣服打开门，头发还是湿的，顾泉拿了干毛巾，踮起脚给他擦着，说道：“好了好了，够干净了，我不嫌弃你，你赶紧给我做饭吧，我好饿的……”

钟赫弯起眼笑，洗完澡的身体热乎乎的，他低头看着顾泉，说道：“岳母带的腊肉和香肠呢？给你做煲仔饭吧，反季菠萝有些不好吃。”

顾泉笑，“好好好，都行都行。”

她跟着钟赫去了厨房，钟赫熟练地操刀切菜，顾泉心里不是滋味，对傅秋的恨意更加深刻。

但这种无力感却又上涌而来，她知道傅秋财大权大，她根本动不了她。

脑子里突然想到了当初她怨恨莫莉，和袁野在病房里商量着如何让莫莉得到报应，她记得，当时全部都是袁野闷声不响料理好的，听说那一年年后，莫莉和他的二舅莫昊就被查了，入了狱，也不晓得判了多少年，顾泉不太关心。

她也记得那一年被关在杂物间里，凶手被人绑了送到派出所门口，顾泉事后很久想起来，都会觉得这件事和袁野有关，但她已经和袁野不再联系，便也没有追问，可她的直觉一直有在告知她，当年那件事，袁野是为了她做了些什么的。

昨晚她说的那番话，应当是彻底惹怒了袁野，以后他也不会开着车守在小区门口了，顾泉垂着头，洗着手里的青菜，心里有郁结，不太舒服。

没认识袁野的时候，还不觉得，但如今晓得袁野的能力，才发现，原来她顾泉一直都在受着袁野的保护。

顾泉叹了口气，她这种工薪阶层，能对傅秋那种boss级做些什么呢？以卵击石而已，还是守着钟赫快点好起来比较靠谱。

顾安宁下午一去公司，就觉得大家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毛经理还给她买了一杯星巴克和一盒甜甜圈，说道：“小顾啊，恭喜你啊，升职啦!”

顾安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明明没请假就迟到了，还担心被批，却没想到突然就通知她升职了。

旁边的同事给她鼓着掌，说道：“安宁，祝贺你哦！”

顾安宁讪讪的笑：“我……我因为什么升职啊，我怎么都……都不知道啊？”

毛经理说道：“还能因为什么？昨天陆总的那个单子，全靠你哄得陆总高兴，才签下来的，过两天就走合同了，总部那边特意升你为区域经理了！”

从组员连升两级到经理，顾安宁脑子里的工资单瞬间就翻倍，她摆摆手，谦虚道：“其实我昨天也没说什么话，都是傅总太厉害了，还有姐……哦钟总监，我就是个凑个人数而已。”

她一说完，瞧着大家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怎么了吗？”

毛经理咳了一嗓子，说道：“那个钟总啊，昨天喝醉了，听说冒犯了傅总，被开了。”

顾安宁怔愣在原地。

休息时间，顾安宁偷偷跑去天台给顾泉打电话，连忙说着今天刚得到的消息，急切的问道：“姐，姐夫是不是出轨啦？”

顾泉手一抖，看了眼在做饭的钟赫，跑去阳台接电话，低声不悦道：“你瞎说什么呢？”

顾安宁道：“是真的，现在全公司都在传，说是姐夫酒后冒犯了傅总，傅总你知道吗？那个傅总啊，就是我们女老板，她和钟赫以前谈过恋爱的，我昨天知道的……”

她一股脑的说着她晓得的内情，以为顾泉还蒙在鼓里，劝说道：“姐姐你还是观察观察姐夫吧，虽然他人挺好的，但这个……也说不准啊……”

顾泉已经够心烦的了，听到顾安宁这么怀疑钟赫，很是不高兴，淡淡道：“你有那个功夫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如赶紧把工作给辞了。”

顾安宁乐呵道：“我才不呢，我升职啦，我现在是经理了。”

顾泉闻言，气得能把手机给摔了。

她傅秋到底想干什么？羞辱吗？是要让顾泉知道，她顾安宁和钟赫不过是在她手底下打工的，她踹走就踹走，想提拔就提拔，提拔了还得感恩戴德更加卖力。

顾泉厉声说道：“顾安宁，我不管你升到什么经理还是总监，哪怕她傅秋此刻让你做总裁的位置，你他妈都得给我赶紧辞职滚回来听到没有？！你要是不辞职，你就别认我这个姐！”

顾安宁噘着嘴，觉得顾泉有些无理取闹，她是不是吃姐夫的醋，自然就生傅秋的醋，所以才不愿意让自己留在傅秋底下工作的？这也太意气用事了吧？

“有钱不挣算哪门子的道理？”顾安宁回嘴，便把电话挂了。

顾泉得到顾安宁的这个回应，叉着腰站在阳台深呼吸好几下才平缓下情绪，她素来不是大喜大悲的暴躁之人，但这两天，被傅秋的骚操作着实给刺激到了，整个人像是站到了热锅上的蚂蚱，直想蹦跶。

她转过身，便被站在身后一言不发的钟赫给吓了一跳，钟赫目光沉沉，而后眼神闪躲，低声道：“煲仔饭好了，可以吃了。”

钟赫应该……都听到了。

顾泉心里懊悔，却也于事无补，只能开口不去提。

袁野有时候会比较庆幸他是学医的，因为一去医院，整个人就忙得根本没有时间去想私事，哪个病床要抽血，哪个病床要检查，哪个病人病情恶化赶紧手术……他穿着白大褂记录着病人身体情况的时候，有时候会觉得，好像他真的是个普通的好人。

他值了一夜的班，准备去早点铺买点包子油条回家吃，就收到了傅却的语音消息。

“喂袁野，你不是说搞到傅秋的丑闻吗？靠，她今天凌晨三点对外宣布已经离婚了啊，高步那个家伙怎么回事？把旗下所有股份都给了傅秋，还净身出户……你怎么回事啊？你妹妹在我这儿可都砸了我好多宝贝东西了，你再什么动静都没有，我就把你妹妹原封不动打包送到北城。”

袁野懒散的打字回复道：“你姐这个女人，真是够毒。”

这种外表狐狸精，内里白骨精，吞东西都不带吐骨头的，办事真是够狠。

傅却哈哈大笑：“你该不会是在她身上栽跟头了吧？”

袁野关了屏，懒得理他了。

他坐上车，在车里将包子三两口吃完，喝了口水，才缓过劲来想傅秋这档子事儿。

袁野一贯不喜欢吃闷亏，傅秋将他和顾泉之间搅和了这么大一个嫌隙，袁野即便清楚顾泉可能不会再原谅他了，但心里还是放不下，发动了车子兜来兜去还是去了顾泉的小区门口。

这个点也才七点多钟，顾泉请了好几天的假，反正产品年前因为投放失误，正在为了审查整改，也不忙，请假也批的下来，她就准备多陪陪钟赫。

她起了个早，拉着钟赫到小区门口买早饭，钟赫好像没睡醒，整个人恹恹的，袁野看着顾泉和钟赫并肩提着豆腐脑包子什么的回了小区，在顾泉的视线要往这边瞥的时候，连忙躬下身子躲着。

顾泉看到那辆车，心里叹了口气。

虽然车里好像没有人。

会不会是同款车呢？可能真的只是她想多了。

于是她收回视线，拉着钟赫回家。

袁野躲了半分钟，才悄悄地冒出头，也见不到顾泉的身影了，这才舒了口气。

他有些困，发动车子准备开回家，还是觉得今早有些犯贱，前天晚上都说了那么决绝的话了，隔了一天他就死性不改的又想见她。

他烦躁的“啧”了一声，心里暗暗下决心，以后都不来了。

顾泉粗略的算了一下，从初九到月底，袁野一共来了十次。

一开始的确觉得可能是同款车，但总能看到，顾泉心里便也有了数，甚至都能被气笑出来。

什么人啊真是，都二十六岁的奔三青年了，怎么还会这么幼稚呢？明明那天离开时那么决绝，说得好像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这才多少天，还是偷偷过来了。

但袁野可能以为他藏得挺好的，以为顾泉不知道，顾泉便也装作不知道。

只是顾泉心里始终过不去那个坎，钟赫和傅秋的那个事儿，袁野推波助澜，顾泉不能原谅他。

尤其是每天见着钟赫越来越沉默寡言，对外人也没有了以前的温和，而是有些冷漠，唯有面对顾泉时，才会展露出以前那种温柔的笑。

钟赫没有找工作，他外语好，不仅英语好，法语也会一些，都是大学时候学的，这些年功底也市场练着，所以老同学知道他闲着，给他了些散活，中译英或者英译中，钟赫便在家里做起了自由职业。

顾泉觉得挺好的，钟赫这些年循规蹈矩，这样休息下来，也可以放松放松。

这天顾泉刚下了班，钟赫也才做好饭，顾泉发现家里多了个鱼缸，里面有好些小鱼，顾泉笑道：“你今天去买的啊？”

钟赫点头：“嗯，就想养点动物，但你不是对狗毛过敏吗？就买了鱼养一养。”

顾泉站在鱼缸旁边看了会儿，不觉得有趣，坐到桌前吃饭。

钟赫给顾泉夹了个排骨，突然说了句：“我今天买菜回来，又看到袁野了。”

钟赫如今在家，每天送顾泉出门，就顺便出去买个菜，那个时间点，有的时候袁野的车会停在远处，顾泉看到过。

但顾泉听到那个“又”字，才意识到，原来钟赫和她一样，早就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