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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瞬,他丹凤眼被一层暗蚀的缱绻洇红,愈发显得他骨相艳绝。
他丹田一燥,肌理线条分明的胸膛在轻轻颤抖。
沈漪留意到萧璟落在她手上炙烫的视线,她目光一滞。
阿璟似不喜她的触碰。
她不动声色地缩回手,语气轻柔:“阿璟,你来寻我所为何事?”
萧璟敛目,深望了一瞬被沈漪触碰过的手臂。
他抬眸,眉色一正,眸底清晰地映着她肌白黛绿的玉颜:“今日喂我服药一事,幸而有你。”
听得如此萧璟郑重之言,她微微一怔。
随即她唇角扬了扬,两颊笑涡清浅荡漾:“昨日阿璟也舍身救了我,不是么?”
萧璟眼眸陡然一深,回想起他将沈漪护在怀中。
玉软花柔的躯体,淡雅如兰的脂香,皆是令他意动心猿。
渐渐地,他的耳根子泛红,就连缠着裹帘的胸膛也似缀着一片连着一片的艳丽海棠。
“区区小事。”萧璟有些狼狈地侧过头。
沈漪望着萧璟身上来得古怪的赤色,心下讶异。
她眉尖一蹙,问道:“阿璟,你通身泛红,可是伤口疼痛?”
萧璟修长的五指攥紧,薄唇亦几近抿成了一条直线。
半晌,他这才生硬地挤出三个字:“我畏热。”
沈漪眸光转动。阿璟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耐炎热?
上次她为阿璟上药,他亦是如此。他肌肤本是冷白,染上了红晕,显得格外炫目。
“殿下,沈小姐。”夜一在门外毕恭毕敬道。
萧璟丹凤眼深黯,声音低沉:“进来。”
“是,殿下。”夜一端着汤药走了进来,他余光望见萧璟通红的耳根,在心里啧啧称奇。
殿下向来清心寡欲,今日突然面红耳赤,究竟是为了哪般?
他面上却是丝毫不显,道:“殿下,药已经煎好了。”
萧璟目光落在案上,声音冷清:“放在此处,退下。”
夜一神色恭敬:“卑职遵命。”
他将药碗放下,一转身,他嘴角流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
一走出门,夜二便哥俩好地勾住夜一的脖子,心急如焚问道:“殿下与沈小姐如何了?”
夜一脸色不明,他沉吟片刻,故作玄虚:“大事不妙。”
夜二心下一沉:“今日清晨沈小姐明明喂殿下服药了,怎会不妙?”
夜一快速将夜二的手臂拿开,在夜二耳边低声嬉笑:“殿下心思深沉,腹黑透底,所求应是会如常所愿。”
说罢,他一溜烟地逃跑了。
夜二反应过来,对着夜一的背影咬牙切齿道:“好你这个小瘪三,敢戏耍小爷!”
门内。
萧璟伸手取药,倏忽,他低低地咳嗽起来。
咣当一声,药碗险些从案上掉落,溅出些许药汁。
沈漪微惊:“阿璟?”
萧璟看着沈漪关切的素靥,丹凤眼似氤氲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暗影。
他垂眸,薄凉的唇尖勾起自嘲的笑意:“我如此无用,连服药这般简单的事儿也做不了。”
沈漪走了过来,安慰道:“阿璟怎么会是无用之人,你率领神机营的禁卫军修筑堤岸,阻止了大决口,避免了纶城数以万计的老百姓流离失所,足以证明你的能力超群。”
“纶城老百姓皆是称赞你英明神武,天资卓越,是个宅心仁厚的好储君。”
她拿起碗:“而此时的你不过是负伤在身,这碗药我喂你喝可好?”
萧璟唇角扯动了一下,很快又敛住。
他嗯了一声。
沈漪舀起一匙汤药,汤药还冒着热气,她下意识送到唇边。
须臾,她不露痕迹地放回碗里舀了舀,趁凉了再舀起送到
萧璟将沈漪下意识的动作尽收眼底,眼底的深影明明灭灭。
他望着她,明晰的喉结用力地滚动了一下,将汤药喝下。
沈漪在心里有些感慨,又有些怀念,阿璟虽是长成了翩翩少年郎,他的目光依旧热忱。
她舀药,他乖乖喝下。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一碗药喝完了。
萧璟盯着空空如也的药碗,薄唇抿了抿,竟好似意犹未尽。
沈漪将碗放下,思忖片刻。
阿璟心性纯善在皇室之中是难能可贵的,夺嫡之争向来是刀光血影,风云诡谲,他该是明了其中利害关系,为求自保。
她语气凝重:“阿璟,夏侯将军与沛郡郡令,还有神机营的内鬼勾结一案,背后必定还有幕后主使。”
“他们欲陷害你造成护城堤岸决堤,为的就是让你遭受世人谩骂,在民间失去声望。此番恶行,恰恰是针对你的储君之位。”
萧璟眉骨一沉,认真地点了点头。
沈漪看着萧璟茫然懵懂的模样,心下一叹。让人一夜成长实属不易,前世她经历过满门抄斩之恨,才会痛定思痛浸淫史书,习得浅薄的谋略。
她只叮嘱道:“阿璟,太傅应是有教导你习资治通鉴,驭人与防人之术。”
“你一切小心为上。”
萧璟眉高眼深之下,尽是黯然:“太傅并未教导我这些。”
他声音染上了一丝落寞:“若是母后还在世,母后应该会告诉我的。”
沈漪惊诧,阿璟身为储君,太傅竟然不教导储君之道?
皇宫水深,阿璟却是纯良如白纸。贺元帝因着皇后的缘故,向来宠信阿璟,长安城的簪缨贵族是知道的。
太傅对阿璟阴奉阳违一事,贺元帝是否知情?
倘若知晓,贺元帝下令阿璟前来纶城治理水患,无疑是任由明枪暗箭朝他袭去,让阿璟送死。
她心跳得厉害,不由细看着萧璟。
少年的皮相殊绝,挺鼻薄唇,风骨难笔拓,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天之骄子。
前世却是落得万箭穿心,裹尸马革的凄惨下场。
沈漪心里像是被人恶狠狠掐了一把,酸涩在蔓延着。
她不忍再看,别开了视线,语气柔软:“阿璟,沈侯府藏有史书无数,皇姑祖母昭我进宫之时,我将之带到东宫与你。”
“若有不懂之处,我与你细说。”
萧璟凝视地望着沈漪,他眼底携裹着名为欣喜若狂的飓风。
暗无天日的等待,在梦中也不敢奢求之愿,终是生花了。
他声音喑哑:“好。”
已是掌灯时分。
一轮幽月高挂天穹,照落在修廊上。剪剪清风吹过,枝头的梨花随之摇曳,一派好春光。
沈策提着灯笼立在窗前,神明不明地望着隔窗低声交谈的二人。
他眉心跳了跳,俊脸笼罩着一层阴霾。
太子这小子,也太会装模作样了。
……
纶城的消息传至长安城,如巨石落湖,激起惊涛骇浪。
长安城的士族门阀瞠目结舌。
一个昔日击退敌国突厥的大将军,一个小小的沛郡郡令,一个神机营的内鬼,他们三者是如何勾结在一起,又是因何利益关系,去陷害太子,捣毁堤岸?
要知道,这可是株连九族的滔天大罪。
不日前为楚王世子退婚的沈侯府嫡长女,也令他们大吃一惊。
他们不少人以为,沈小姐主动撕毁婚书,同意退婚不过是意气用事,实则这几日在黯然伤神。她有多钟情楚王世子,他们是有目共睹的。
却没想到,沈小姐早已从长安城前去形势险峻的纶城,出谋划策,助太子捉拿恶徒,成功保住了护城堤岸。
沈小姐有此决断谋略,有此容颜家世,当真是冠绝长安城的奇女子。
待太子与沈小姐归来长安城之时,他们已能想象到,那是何等盛大的光景。
这一夜,有人注定是辗转难安,恨意难平的。
是夜深,长安城的府邸灯火熄灭,一片寂静。
“主公,太子设计捉拿了我们的人,严刑逼供之下,恐怕会出卖我们,可是要派杀手将他们灭口?”黑衣男子语气沉重道。
一人背对着黑衣男子,声音雄浑:“蠢货!此时派杀手前去,正是自投罗网。”
他捋了捋发白的胡须,混浊的眼睛迸射出凌厉的杀意:“老夫万万没想到,如此周之计,竟是毁在一个丫头片子的手里。”
“沈自山教出了一个好女儿!”
夜更深了。
楚王府幽室。
萧临涉又陷入梦中,他呼吸急促,额头被冷汗打湿。
“漪娘,当年你为我挡刀,今日我自刺还你。”
“求你原谅我,再回头看我一眼,好不好?”
梦中的萧临涉跪在地上,丰俊的脸庞蒙上了一层悲恸,眼里悔意滔天。
他大手拿着匕首,朝着心口的位置用力刺去。
鲜血喷涌而出,尖锐的疼痛感泛起。
萧临涉脸色惨白,他笑得极尽悲怆。
原来漪娘为他挡刀所承受的痛楚,是如此之强烈。
是他负了漪娘,伤了漪娘的心,他落得今日地步,咎由自取。
萧临涉猝然惊醒,心脏的疼痛感清晰可辨。
夜色深黑,透不出一丝亮光。
他双眼苍芜,分不清他在梦里,或是清醒。
良久。
萧临涉赤着脚走下床榻点起油灯,幽室亮了起来。
他乍然被灯火刺眼,微微闭眼,再睁开。
曾赠予沈漪的,又被她归还的匕首安安静静地放在床头的案上。
萧临涉脸色阴沉似水,他伸手紧攥着匕首,骨节用力得发白。
沈漪前去纶城一事,父王命人告诉他了。萧璟亦在纶城,他们二人必定是朝夕相处。
当年他窥探到萧璟对沈漪的觊觎之心,便设计令她误会萧璟,他们就此决裂。
没想到,他与她退婚之后,萧璟又死灰复燃,阴魂不散。
萧临涉剑眸溢满了浓重的不屑与愤然。
沈漪本是他的未婚妻,在她心目中,他至关重要,萧璟必然不可能越过他去。
萧璟休想和他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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