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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大群女学生中顺利脱身出来，莱因哈特·葛雷特巴赫很愉快地走在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身边。

当然，他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好友与自己截然相反的情绪。但考虑到佩弗利尔此刻“特殊”的身份，他将这种不快理解为对自己过分招摇的不满。所以在并肩同行了一小段路程，远离了有大量学生人来人往的走廊，莱因哈特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我……很抱歉，阿尔法多。”

哈利·佩弗利尔给予他锐利的一眼，不过目光远不是责备或者恼怒。“不是你的责任，莱因哈特。”他以一贯的平静而温和态度回答，眉眼间甚至还带了一点微微的笑意，“对于这些学生来说，你的存在确实耀眼，要他们忽视你是完全不可能的。”

这样的反应让莱因哈特反而感觉到窘迫：“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金发的青年贵族努力想要解释，“其实我只是觉得很有趣——不，这一点也不有趣……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阿尔法多！”他最后被挫败了，沮丧地大喊好友的名字。

哈利大笑起来，之前关于三强争霸赛的烦恼忧思一扫而空。“我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莱因哈特。你完全不必要如此认真。”

“因为是你，我没法不认真。”莱因哈特摇头，随即也露出笑容，“学生们很有趣，阿尔法多。我可以理解你投注在这上面的热情，应付这样一群想法天马行空、最能异想天开的年轻人本来就是你最擅长……不过，他们似乎比我想象的要容易取悦。”

“你总是能够取悦你希望取悦的。”哈利挑一挑眉，得到金发朋友一个怀疑般的微笑，他随即继续道，“所以现在，我希望你能够取悦我。”

“而我希望不要打破我在你那里建立起的印象和信用——那么，阿尔法多阁下，我恭候垂询。”

哈利闻言微笑起来。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城堡，站在霍格沃兹的大湖前。他选择湖边一块表面平坦的石头，但没有坐下，只是低头凝视眼前幽深沉静的湖水和水中悠长舒展的水草。莱因哈特注视着他的朋友，同样不急于说话。

“莱因哈特。”哈利·佩弗利尔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开口，“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间举行三强争霸赛？”

一道异样的光芒在金发青年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他随即露出惊讶的表情：“什么意思，阿尔法多？”

“德姆斯特朗。”佩弗利尔并不回头，随口简单地报出一个名词。

莱因哈特眉头猛然跳动了一下，“阿尔法多。”他深吸一口气，“我没有事先给予任何暗示，无论是通过魔法部的途径还是葛雷特巴赫的私人系统。这是一个意外，我甚至完全没有想到德国方面对此会有同样的期望。当星期六魔法部正式会议之前巴蒂·克劳奇告诉我，他已经就此事和伊戈尔·卡卡洛夫作过私下的、初步的交流，我的第一反应是惊讶。虽然我应该对这一点表示抱歉，因为在这一方面我不该全无察觉……然而你也知道我几乎已经脱离葛雷特巴赫的传统家族产业，我无法在第一时间得知他们的投资意向；而考虑到我兄长们的脾性习惯，除非阿拉冈亲自开口，我也绝对不可能主动地去影响——这是一个巧合，完全的巧合。”

“莱因哈特，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虽然我对你的解释感到很高兴，可是我丝毫不怀疑你并没有主动去促成三强争霸赛的举行——你知道我对你完全地信任，而你也从没有真正辜负过它。”哈利回过头，在注意到金发朋友渐渐放松的表情时微笑起来，不过笑容很快又被敛起。“所以我不想掩饰自己的心情，和我对于三强争霸赛真实的感受。莱因哈特，我不喜欢，也不愿意看到它被选择在这个时候提出、举行，基于个人的意志和喜好……尽管如此，我想知道、我需要知道别人是如何看待它的，而阿拉冈、卡卡洛夫他们又是怎样的心理。”

稍稍沉吟一下，莱因哈特斟酌着开口，他的词句因为语速的缓慢而显出尤其的谨慎：“我想你知道，阿尔法多，近七十年来葛雷特巴赫银行一直在为德姆斯特朗作理财投资规划，德姆斯特朗校产也有相当一部分被委托给葛雷特巴赫属下企业管理经营。换句话说，虽然葛雷特巴赫不持有德姆斯特朗的股份，但毫无疑问，它充分参与学校的各项经营决策。同时，葛雷特巴赫在德姆斯特朗设立了多项奖学金，以此保持相对其他家族和同类企业在人才方面的优势。”

“和格林德沃一样的做法。”青年实践课教授的绿色眼眸中闪动过一丝笑意。“当然，我们没有葛雷特巴赫的财大气粗。”

莱因哈特也笑了一下，他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在明显地重新变回轻松。“而这也是大部分贵族、世家、企业财团的通常选择……我相信。”他上前一步，和黑发绿眸的朋友并肩而立，“我确实和阿拉冈取得了联系，在上周六魔法部会议之后。他告知我葛雷特巴赫已经承诺，入选德姆斯特朗代表队的学生将获得特殊奖学金，其中七年级的学生更有机会优先选择葛雷特巴赫属下企业提供的职位，或者得到进入魔法部的推荐。我想，这解释了你之前的问题，阿尔法多。”

哈利·佩弗利尔点了点头。通过董事会等方式影响学校的日常管理，注重从学生中挑选优秀人才给予资助、引导和拔擢；无论是通过工作还是联姻，最终使这些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为己服务，这原本就是贵族世家的传统。而那些新兴的企业财团不甘于后，凭借雄厚的财力、通过奖学金、委托培养等等影响学校管理，为自己努力争取人才，也是最自然和普遍不过的事情。当然，学校通常会保持其教学方面的独立性，不过涉及到行政管理，校董会还是有非常大的力量。而一些大型的活动、学校间赛事，比如三强争霸赛，不经过董事会是完全不可能的；校董会有权对这类事务做出决断。魔法学校和巫师贵族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两者历史越悠久，这种联系也越深刻。作为德姆斯特朗学校董事会背后根基最深、资格最老的世家和财团，葛雷特巴赫的意志决不会为人所忽略。莱因哈特方才所说的一番话，事实上已经点明了这一次三强争霸赛的举办，德姆斯特朗的赞同倾向背后有葛雷特巴赫的强力支持。

不过，这仅仅解释了葛雷特巴赫的意向（但莱因哈特完全没有参与此事），并没有直接给出哈利·佩弗利尔所关注最重要问题的答案，也就是为什么选择在此刻提议明年举办三强争霸赛。当然，哈利非常清楚莱因哈特的身份处境，即使金发蓝眸的青年并没有更多说明，之前他提及他父兄们的只言片语也提供了头绪。他在头脑中略略作了下梳理，“阿拉冈看到了你的成绩，于是决定葛雷特巴赫可以也应当在政治这条路上走得更远？既然你目前在英国混得风生水起，让德国那群老顽固都大出意外同时又不能不附和跟随，那么趁热打铁就是个不错的选择。所以他利用葛雷特巴赫的影响，暗示卡卡洛夫和德国魔法部对英国方面的提议怀抱欢迎的态度。因为如果确定举办三强争霸赛，葛雷特巴赫提供的奖学金将使得所有入选德姆斯特朗代表队的学生获益，而不仅限于最终的选手或者优胜者。”

莱因哈特颔首：“是，阿拉冈的动作通常不会太慢。我想他也看到了这项赛事可能带来的好处，他会非常乐意借此在学校和魔法部同时扩大葛雷特巴赫的影响。另外，这对家族本身也有帮助——事实证明，菲利普不擅长金融，就像卡尔和埃马努埃不擅长经营报纸一样。”

菲利普、卡尔和埃马努埃是阿拉冈·葛雷特巴赫的三个较年长的儿子，莱因哈特的兄长。哈利听得出金发朋友语声中轻微的不屑，不过这三人就本身的才能来说确实远逊于莱因哈特，因此他将莱因哈特的说法视为普通意义上的评价。“如果接受葛雷特巴赫资助的学生进入魔法部工作，那么毫无疑问地，这将对你有所帮助，莱因哈特。”

“我怀疑在得到来自于他们的支持之前，我要首先付出不小的代价。”

“你是个葛雷特巴赫，莱因哈特，巫师世界最成功的银行家。”哈利摇头，绿色的眼睛里透出含笑的责备，“你很清楚规则，你得先放出贷款，等待时限，最后才能收回本息。即使是所谓一本万利的生意，你也必须首先进行投资，否则就根本不存在什么回报的问题。”他顿了一顿，“从这个角度，阿拉冈对你显然还是不错的。”

“他显然还没有完全忘记，我也是他的儿子。”莱因哈特轻哼一声，随后对他的朋友展开笑容，“那么，你不介意我由此获得利益，尽管你在感情上反对三强争霸赛？”

“当你表明了你的态度，而且我也完全理解你对巴蒂·克劳奇的提议乐观其成的原因，我想我是不可能阻挠我的朋友取得他想要的东西的。”哈利微笑了一下，“事实上，我得说你的时间点选得很不错。”

莱因哈特也笑了一下，但随即微微皱了皱眉头：“阿尔法多，我并不确定英国魔法部和霍格沃兹为三强争霸赛的举办准备好了多少。但是，这也正是我现在在这里，魔法部的评估团现在在霍格沃兹的原因不是吗？一年的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或者，你有特别的担忧？”

哈利不禁愣了一愣。金发青年的敏锐让他的心情无法抑制地微微动摇：“不。”他简单地回答，随后再次强调，“不，我没有任何特别担忧的地方。我仅仅是个人感情的因素对三强争霸赛没有好感，而这对我们讨论的话题毫无意义。事实上，真正令我困扰的是另外一件事情——莱因哈特，我想你还记得当初邓布利多邀请我担任客座教授的理由？”

“那是……三强争霸赛！”记忆立刻被唤起，莱因哈特顿时吃了一惊。蓝色的眼睛定定看着哈利，“我以为那是邓布利多随手抓来的理由——他不可能在那个时候就预见或是计划这件事！不，他当然不可能预见……我是说，就我所知，巴蒂·克劳奇在向魔法部提出举办三强争霸赛这个提议之前，完全没有同其他什么人进行过沟通。听到这个提议所有人都感觉到很意外，尽管他们大部分都很快就接受了它。”

哈利点一点头：“我猜想也是如此。邓布利多不太可能比我们更早地知道这个消息。虽然正式提出之前，巴蒂·克劳奇应该在这个提议上花了不少时间，不过这种……也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他确实有点□□……独断专行。”莱因哈特附和道。“但是考虑到他和福吉之间的较劲，我认为这确实帮助了他一个人完成提案的决心。”

哈利闻言微笑一下，到这里他差不多已经完全清楚他想要弄明白的事情，关于巴蒂·克劳奇三强争霸赛这个提议的提出，魔法部的支持和德姆斯特朗的响应。“我想马克西姆夫人那里的情况大概和卡卡洛夫差不多？”在头脑中梳理一遍后，他又加上这一句，“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应该是有类似的考虑，尤其让·弗朗索瓦公爵不仅是校董会最大的金主，他本身拥有布斯巴顿的三分之一？”

莱因哈特愉快的笑起来：“不，阿尔法多，我认为正是因为有让·弗朗索瓦公爵，马克西姆夫人才更加热衷于为学生们寻找‘雪松堡’以外的机会——这在法国乃至整个欧洲大陆已经无人不知，对维护她那些亲爱的女学生的利益，马克西姆夫人从来不遗余力。”

“你是指‘雪松堡’的垄断已经确实引起校方的不满？”哈利挑一挑眉，“那么，弗朗索瓦就是个蠢才。”他沉吟一下，“因此克劳奇只稍稍地透露了一下口风，马克西姆夫人就立刻抓住机会；而考虑到长远利益，弗朗索瓦这一次选择退步和妥协？”

“各人有各人的利益，所以各人有各人的烦恼。”莱因哈特耸耸肩，“但所有条件相加，这个提议最终通过的可能性已经非常大。”

“我已经意识到事情正在向这个方向发展。”

莱因哈特皱眉，他关切地凝视自己的朋友，但是从哈利·佩弗利尔平静的表情上他看不出任何东西。“你确实很担心，阿尔法多。”他最后说。

哈利静静地回视金发青年：“三强争霸赛具有相当大的危险。”

“但是现在你在霍格沃兹。”

哈利扬起眉。“莱因哈特？”

“我的意思是说，你会在这里，比我们更近地看着三强争霸赛。”金发的青年皱着眉，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三强争霸赛当然会有危险，这谁都知道；而且这也正是它一度停办近五十年的原因。可是从上一届，也就是1982年的那一次，三所学校都同意修改争霸赛的规则，将比赛项目的危险度压低在可控制范围内——这和以前相比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更不用说魔法部也有类似考虑，克劳奇提出全程的安全保障。我想这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而你也知道这些。但阿尔法多，你现在却明显的紧张……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不自信，好像有什么应该被掌握的事情脱离了既定轨道，而你完全不能修正它一样。”

“我只是不喜欢三强争霸赛而已。”哈利再次强调，“我确实有我的忧虑，然而这对魔法部决定的本身无关紧要。”

莱因哈特凝视了他一会儿，轻轻叹一口气又摇了摇头，随后在脸上展露出笑容：“那么，现在让我们换个话题？毕竟我抛弃舒舒服服的办公室，不辞辛苦地从伦敦来到霍格沃兹，不是为了专门来跟你解释和讨论三强争霸赛的……当然，我得承认，你的学生们非常可爱，比魔法部的那一群要容易忍受多了。”

哈利也笑了起来：“作为负责任的教师，我真该为这些孩子们担心。无论如何我得提醒你，莱因哈特，他们再可爱也还都是孩子——你可以在魔法部随心所欲，但是在霍格沃兹我必须禁止你任着性子胡来。”

“你不可能是认真的，阿尔法多。”

“我当然很认真。”见莱因哈特不相信地扬起了眉毛，哈利的笑容更加愉快和轻松。“鉴于你出现在《预言家日报》头版以及其他重要版块的频率，我不得不非常认真地对待这个问题。尤其我清楚地知道你对那一群学生的魅力。我一点都不怀疑之前紧挨在你身边、相互争抢着跟你说话的那两个女生可以一字不差地报出你这个月的全部行程，你的工作、下班后去哪里吃饭、结交了几名新女友……莱因哈特，我想你或许还没有意识到这个，但你的罗曼史不仅在霍格沃兹的学生宿舍里被津津乐道，甚至也是教工休息室里最重要的谈资——霍格沃兹一致认为，在于你，秋天是个格外活跃的季节，社交季节结束后的这一个月你大放光彩。”

一头金发的美貌青年顿时瞪大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学生，还有你们这些教师的谈资……关于我的新女友、罗曼史？！而且我在九月格外活跃还大放光彩？——哦，见鬼！阿尔法多，你明知道那是为什么！”他一张完美的面容上满是郁闷和不甘心的表情，“你明知道我是为了你，阿尔法多，我那是在给你打掩护！天知道自居保守的英国人有多喜欢关于我的绯闻，显然他们很乐意看到我每天都在伦敦所有的女巫之间疲于奔命！——而当我占据了头版头条，你在霍格沃兹任教这样的消息在《预言家日报》所能拥有的版面就会小得直接被人忽略。”

对金发友人的强烈不满，哈利微笑起来。他向莱因哈特走上前一步，伸手按住他的双肩，然后将他慢慢拉近，几乎抵上他的前额：“你是真心的吗，莱因哈特？当你周旋于那一个又一个漂亮的歌唱家、舞蹈家、艺术画廊主人、爱情小说作者、丽痕书店的经理、古灵阁的出纳、破釜酒吧的女服务生……你真正的、最终的目的仅仅是制造花边新闻，好来给我作□□？你真的那么好心，为了我肯不惜破坏贵族精英的形象，冠上花花公子的头衔？”

黑发友人充满邪魅光芒的眼神让莱因哈特不由自主地哆嗦，红晕从他的脖颈上升到面孔，一直红到耳朵根。“哦，梅林——阿尔法多，当初是你提醒我丽塔·斯基特和她那根该死的羽毛笔最擅长做什么的！我不可能跟每一个与我说话的女人上床，更别说我从到英国后就有一半的时间是睡在你家的客房！”

听到这一句，哈利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放开了他的肩膀，莱因哈特这才用力喘一口气，只不过脸上依旧微微泛红。“当然，最近这几个星期我是更招摇了一些。但你不能否认，这确实该死的有效！”

“这确实、该死的有效。”哈利微笑着重复一遍，“所以，我欠你一句谢谢？”

“保证你下次不再这样惊吓我。”莱因哈特恢复了一贯的轻松从容，“但是，和任何时候一样，我尊重和支持你一切有利于你自身以及格林德沃的决定——你对接受霍格沃兹客座教授一职十分愉快，这一点非常明显。而既然是我能力所及，那我就不会让那些无聊的人去打扰这种愉快。”

由轻松转为坚定的语声，让青年实践课教授的绿眸里流露出温柔和感动的光芒：“莱因哈特，你……非常慷慨。”

“阿尔法多，你让我有趁机索求回报的冲动。”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顽皮，莱因哈特愉快地挑起眉头，“星期六在白玉兰街33号的晚餐，路易斯·路易亲自料理的小牛排，以及外加两瓶1978年的勃艮第红酒如何？”

哈利重重叹一口气，随即微笑颔首：“完全没有问题。”他看一眼渐渐西沉的夕阳，被晚霞笼罩的霍格沃兹城堡，“但今天你要忍受学校家养小精灵的手艺，并且在用餐期间，继续释放你的魅力。”他暗示性地挑了挑眉，莱因哈特随即看到不远处银发银须的校长正笑眯眯注视他们两个。

“你成功地帮助我找到了叛逆的感觉，阿尔法多……”

金发青年轻声嘀咕一句，随后两人一起快步上前，迎向等候已久的霍格沃兹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