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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一同走在前往校长室的路上,西弗勒斯·斯内普感觉到一种异常的压抑,以及困惑。
沉默,他们两个似乎都不打算首先开口。斯内普注意到,非常难得地,佩弗利尔放弃了某些平时通常会坚持的礼仪;虽然他们一同穿过长长的走廊到什么地方去的次数并不是太多,但是斯内普已经对哈利·佩弗利尔在霍格沃兹城堡中取得的“认同”印象深刻——并不是所有的肖像人物都有习惯关注画框外的世界,就像不是所有的幽灵都愿意向生者打招呼一样,然而它们——或者他们,在佩弗利尔经过时都会暂停下自己的事务(谈话或是其他什么)而向他致意和行礼。哪怕那是最简单的一个“我看到你了”的眼神,至少都说明佩弗利尔取得了关注,甚至是敬意。斯内普不太确切了解有多少肖像人物对佩弗利尔表示出超过一般标准的礼仪,但是他非常肯定,有最少二十位女士在他经过的时候会向他屈膝,同时有差不多相等数目的有爵位者(不包括下位的骑士)行鞠躬礼或者执剑致敬;而这在佩弗利尔来到霍格沃兹之前是完全无法想象的。通常,对于这些佩弗利尔会予以相应的回礼。斯内普知道佩弗利尔非常善于使用那种贵族的含义丰富的微笑,他猜测即使是一幅画像或者一个幽灵,在看到这种微笑的时候都能从中得到某些足以令他们“心跳加速”、“血液沸腾”乃至“浑身舒泰”的东西;佩弗利尔甚至不需要同他们交谈就能取得很多人永远也无法从他们那里取得的尊敬、崇拜或是其他什么感情。然而今天,此刻,佩弗利尔没有展示他之于这些“存在”的魅力,严肃的面容和冷峻的眼神是他唯一的回应。
而那些肖像人物还有幽灵都了解到了这一点。斯内普发现它们……他们其实相当的善解人意:对佩弗利尔的反常他们显露出迷惑和担忧的神色,但没有任何一个直接地表达自己的疑问,甚至没有一个在他们能够听到、看到的范围内制造出一点点骚扰人的动静。他们只是让到一边,安静地看着佩弗利尔和自己经过;同时,无论哪是否必要,把画像弄到最亮——点起蜡烛、把壁炉里的火生起来或是点起更多的蜡烛和把壁炉的火烧得更旺,而使得他们经过的走廊也获得更多的光。
但他们其实不需要这么多照明,斯内普想。即使是在夜晚,城堡本身提供足够多的光亮。而且他们,无论自己还是佩弗利尔,都不太可能在城堡中迷路——当他们只需要从医疗翼到校长室的话。分散在各处的光源照射出众多的影子,深深浅浅地重叠在一起,时长时短,时浓时淡,显得凌乱而繁复……正如他此刻糟糕一团的心情,晦明难定,而且每一秒都在变化个不停。
然后斯内普突然意识到某些东西,某些在平常时候他或许早就注意到的事情:他们的行进速度一直在放慢。当然,从医疗翼到校长室的距离并不短,但无论如何,他们现在所用的时间已经大大超出了通常所需要的——如果他的计算没有错误,他们应该已经到达校长室门口,或者至少达到了校长室所在的那条走廊;而现在,他们刚刚走过了三分之一。
佩弗利尔导致了这种情况,斯内普在头脑中尖锐地指出这一点。事实上,是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控制了他们的行进速度。他有意识地放慢了速度……斯内普抬眼看向黑发绿眸的同事,注意到他的面容严肃一如方才从医疗翼病房里走出、看到自己的时候……或许更严肃一些。从紧紧蹙起的眉头斯内普看出他在思考,而这很可能是,也应该是他放慢脚步的原因——佩弗利尔需要时间思考,在见到邓布利多并与他谈话之前。
这个结论没有任何帮助,除了让自己继续抱持沉默,不去打扰他的思考——或者,还是他应该打破沉默,当自己同样被许多事情所疑惑困扰?
斯内普停下了脚步,因为身边佩弗利尔停了下来。他对上实践课教授翠绿色的眼眸,并从他目光里领会到,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正等待着自己选择后者。
这带来了问题。或者确切来说,斯内普发现自己一下子被众多的疑问淹没:首先,他想知道佩弗利尔对于今天一年级飞行课上所发生一切的态度,飞天扫帚、学校的管理或是学生的违规;接着,佩弗利尔是如何知道,或者凭什么猜测那把飞天扫帚的失控是由于不该存在的咒语,以及他是怎样做到在霍格沃兹范围内幻影移形的——斯内普非常确定,霍格沃兹的魔法防护运行良好,甚至比任何时候都更好,因为一星期前正是邓布利多、弗立维还有他自己一起对学校的魔法防御阵进行了加固。这不仅仅是为了魔法部教学评估团的到来,更是在确定接受“魔法石守卫任务”后,他们的一项日常工作。霍格沃兹范围内禁止幻影移形,除非校长临时修改权限允许某些空间在一定的时段不受魔法限制——但那通常只是为了让六年级的学生学习他们的幻影移形,而这一学期,魔法部有关幻影移形课程的通知还根本没有送到霍格沃兹。
但是毫无疑问佩弗利尔使用了幻影移形,从他在城堡一端的课堂直接移动到飞行课场地上。斯内普能够确定它是因为格兰杰,那个顶聪明的格兰芬多一年级女巫,在奔向魔法实践课教室求助的路上首先遇到了自己。他不得不承认当这个女孩开口的时候自己小小地吃了一惊,不过考虑到那是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合上的课程而且他学院的学生确实地卷入了麻烦,格兰杰的举动非常明智而且理所当然。他不确定格兰杰找到邓布利多还有麦格的时间——斯内普倾向于她同样幸运地撞见了麦格而邓布利多,如一般人所认为的那样,对学校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了如指掌——但是他们,邓布利多、麦格以及自己赶到飞行课场地的时候,佩弗利尔已经赶在所有人之前达到那里。没有人认为佩弗利尔会简单地将正在上课的学生们丢下,而这,意味着他只有一种方式更快地到达“事故现潮。
斯内普说不清自己更反对……更介意哪一点,佩弗利尔的公然违反校规或者他凌驾于规则之上的实力。他直觉地避免邓布利多给予了佩弗利尔自己所不知道的特权这个假设,尽管它能够完美地解释这些。
于是他抬头,望向佩弗利尔。实践课教授近乎坦然地承受他的视线。这让斯内普迟疑了——事实上,他完全无意刺探邓布利多和佩弗利尔那些“仅存在于两个人之间”的秘密。然而现在、眼下、此刻,哈利·佩弗利尔正等待着自己的提问……他不可能拒绝这样的机会。斯内普在头脑中迅速地搜索着,最后,“安东妮德·格林小姐,看起来她只用了小半个小时就得到了相当多学生的认可,不单纯是因为她外在的魅力。”
佩弗利尔微笑了:“阿不思好心地给了我建议,在聘用合同上有注明如果我认为课程需要而校长也认可所提供的人选的话,一到两名助教是被允许引入课堂的。”
“她做得不错……同时应付来自四个学院、五个年级的学生,而且是帮助他们试验那些由学生们自己生造出来的、几乎完全没有记载和研究的全新魔咒,结果她成功地控制住了局面。我简直想说她创造了一个奇迹——尤其考虑到她还很年轻。”
“她确实很年轻,”哈利·佩弗利尔点头,“三月份的时候才满二十一岁。然而我想也正是这一点帮助她迅速赢得认同——她不可能比我们更少地了解学生们的心理,当就在两年前她还是一名七年级学生。”
斯内普挑了挑眉头,“我假设那是你选择助教的重要原因,佩弗利尔教授?”
“我更多地考虑到她是当年德姆斯特朗毕业生的第一名而且她的十一门N.E.W.T考试拿到了全优。”佩弗利尔带了一点微笑看着魔药课教授吃惊的表情,“你知道,虽然邓布利多在教师聘任方面时常表现出任性,但他确实不是对所有送上门来的求职者照单全收。”
“但格林小姐显然超出了普通的优秀。尽管我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去考查或者亲自去确认……今天实践课的平安收场说明了问题。”斯内普斟酌着词句,“安东妮德·格林,所以她与‘格林—伍德’的关系是?”
“你在我房间的照片上看到过她。”佩弗利尔的表情变得温和,“她是老格林家的女儿,我的妹妹和家人。”
“而你一直教导她,”魔药课教授给予深深的一眼,他的目光掠过佩弗利尔长袍领口那枚银灰色的炼金术士徽章,“培养她成为你的左右手。”
哈利·佩弗利尔绿色的眼睛微微瞪大了,“我的左右手……当然,我教导她,但那是完全不同的。安东妮德有她自己的事业,她可以选择;尽管事实上,她为我工作,但这依旧出于她自己的意志——完全自由的意志。”他皱了皱眉,“我不能说我的作用在形成这一倾向上是消极的,但格林家、伍德家,还有费兹法赫和庞科,任何一个被承认属于格林德沃大家庭的人都有权决定自己的道路。”
“那不完全是我的意思,佩弗利尔教授。我想说的仅仅是,格林小姐似乎非常了解你对改写咒语的想法思路,并因此成功地控制了课堂——在你因为突发事故不得不暂时离开的时候。”
绿色的眼眸透露出放松的神情:“很抱歉我对这个问题过于敏感……我是说,我经常不得不向人解释这些。不过,正如您所说,教授,安东妮德了解我的思路。事实上,她总是成功地发挥它们——近五年来,‘伍德制造’有一半的产品来源于她;在用魔咒将灵感思路和确实的产品联系起来的这一点上,她甚至比伍德家的三兄弟更能干。”他注意到魔药课教授接受并完全理解他的说明,于是绿眸闪现出微微的笑意,“所以我对她有充分信心,相信她完全可以控制住课堂局面,鉴于那些咒语她几乎没有一条不曾反复琢磨和实际练习过。”
斯内普闻言点一点头。今天的魔法实践课,哈利·佩弗利尔让学生们实际试验他们上周的学习成果;让已经分好组的学生以学习小组为单位,相互讨论和实际练习作业中要求改写的魔咒——这几乎囊括了从一到七年级霍格沃兹教授过的全部咒语。每一条咒语,学生们想出的所有的改写方法都被呈现在黑板上,并注明了改写之后的咒语(希望)达到的效果。学生们必须自己来分析判断改写的正误与否、是否还有改进的余地,然后练习直到掌握那些被证明是正确的、有用的、而且形式和使用都最为简化的。斯内普意识到佩弗利尔其实是用这种与传统课堂教学不同的、充分调动学生兴趣和积极性的方式,展示了相当一部分被认为高深和难以掌握的咒语的内部构成和魔法由来——当某些改写的基础咒语被进一步改进,向着某些特定的魔法效果不断调整,最终到达最简洁和效果明确的状态,它们便呈现出高深魔法和高级咒语的本来面目。通过这种方式,高年级的学生能够更清楚地理解,并且更准确地运用它们。而较低年级的学生,则是在几乎无意识的情况下,利用他们学过的简单知识,自行推导出了那些复杂的魔法咒语——就像利用那些最基本的数学公理和公式,推导出众多能够直接运用于具体情况的定理——他们未必立即就能够掌握和实际运用这些咒语,但无论如何,这给他们未来的学习打下了基础和提供了便利。
而且,佩弗利尔事实上不需要担心低年级学生对高级魔法的掌握程度。每一个学习小组都包含来自各个年级的学生,高年级理所当然要照顾较低的年级;而且,因为同时有需要参加O.W.Ls和N.E.W.Ts考试的五年级和七年级在,学生们也基本能够自行判断每个年级需要掌握魔法的程度。除非是像格兰芬多的赫敏·格兰杰那种对知识不知餍足的特殊人种,通常情况下教师们根本不指望学生会用远超过要求的功课“折磨”自己。当然,他们会因为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努力学习,在基本要求的水平线上方略略超过一些。但斯内普绝对不期待他们会有跨越式的提升,在他深刻了解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都没有足够毅力战胜自己惰性的前提下。
从这个意义上,哈利·佩弗利尔选择的助教、格林德沃属下格林家的女儿安东妮德,显然是战胜了惰性而取得骄人成绩的成功者。而如果她确实如佩弗利尔所说,是在他的指导和训练下,反复琢磨和练习过学校教导的每一条咒语,则说明了佩弗利尔在魔法原理和魔咒研究上用时的长久——斯内普为这个发现而吃惊:佩弗利尔至少在十年前就已经明确并充分掌握了这一魔法的本质和规律。而自己,除去自幼对魔法、对力量的执著追求,还从黑魔王和邓布利多那里多多少少地学习到一部分最高深的魔法理论,却是在这两年才慢慢形成了对魔法本质和咒语作用的认识……显然,年龄、在校学习的勤奋程度并不是造成这一差别的根本原因。西弗勒斯·斯内普意识到为什么格林德沃至今仍是德国最重要的巫师家族,他们又是凭什么在德国乃至整个欧洲巫师社会保持着话语权的。
这或许是邓布利多聘用格林德沃·佩弗利尔的另一重原因:他总会在言语行动的细微处流露出某些普通巫师不可能拥有的习惯和知识。当哈利·佩弗利尔认真地履行他的教师职责时,他必然会用他认为最合适的方法教导学生——这种方法,不可能不带上格林德沃的痕迹。
而格林德沃,欧洲最著名同时也最古老的魔法家族之一,无论是否成为过孕育黑魔王的温床,保存着巫师世界最古老和最重要的一些东西。当血统引发的争论横扫过英伦三岛,当态度鲜明的两派由一般性的矛盾上升到对峙乃至战争,当随着黑魔王的失败光、暗双方的对立更加泾渭分明,传统的贵族诸如马尔福们再不可能在类似霍格沃兹这种本该保持中立的地方公开和明确地表达他们的思想和观点,进而也向绝大部分巫师彻底关闭了他们所掌握最传统和精深知识的大门……一个格林德沃,显然是邓布利多能够找得到的最好的替代和补充。
斯内普发现,他又一次地抬头看向佩弗利尔,目光毫不客气地在他脸上搜索。黑发绿眸的魔法实践课教授依旧坦然,或许,坦然中有一丝小小的担心……斯内普随即意识到那是因为自己。
“你在忧虑什么,斯内普教授?我只是将课堂暂时地委托给格林小姐,那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另外,出于这节实践课内容的考虑,我请求弗立维教授旁听和在必要的时候给予援助。如果发生了任何安东妮德·格林处理不了的状况,他会及时现身并控制住局面。最后,我还应该指出,当格兰杰小姐进到教室、告诉我下午发生的意外,我决定立刻前往飞行课场地的时候,距离课程结束的时间已经不是太远。”
“我当然丝毫不质疑你当时所采取的行动,佩弗利尔教授。虽然我不会说那也必然是我要采取的,但我充分认可你这么做的每一条理由。”斯内普收回心思。他意识到在某种程度上,他对“格林德沃”已经考虑过多。这会影响他的理智判断,不管是佩弗利尔的力量还是邓布利多的心机。“考虑到事实证明,那把飞天扫帚上存在不该存在的咒语痕迹,教师越及时的赶到,对学生们的安全就越有利。”
一道精光在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的绿眸里闪过,“你检查了它,那把扫帚。”他顿一顿,斯内普注意到他接下来语调的意味深长,“而不是奇洛教授。”
“只是因为邓布利多要求——海格把扫帚带过来的时候,教师当中还有空的就剩下了我一个。”魔药课教授微微皱起了眉,带着几分薄怒瞪视黑发绿眸的同事,“麦格和弗立维在应付魔法部而邓布利多忙着跟校董会就学校经费使用的问题较劲。霍琦被卢多·巴格曼缠住,他试图要为国家队招揽波特和马尔福,而这绝对是一个彻底的妄想。你则是跟庞弗雷分享了医疗翼,虽然我相当怀疑……好奇你是用了怎样强硬的手段,竟然能够从那个龙一样的女人手里争取到领地,但总之你很有效地把麻烦关闭在病房门外。最后,关于你提到的奇洛,我们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他原本应该做我做的这项工作,毕竟那是他的专业领域和职责所在;可惜,他刚好被一头母牛绊住了——必须回答丽塔·斯基特没完没了的提问,关于那把扫帚的失控是不是因为到了飞行工具的叛逆期或者更年期——因为非常不幸地,由于口齿的不够伶俐而无法用简单的三句两句把话说清,又怯懦到不能因为感觉不乐意掉头就走,于是奇洛成为了斯基特最喜欢的采访对象……而这成为霍格沃兹其他教师的幸运,所以愿梅林保佑他。”
尽管完全明白魔药课教授的怨气由来,听到这一串又快又刻薄的说明,佩弗利尔还是忍不住笑起来。西弗勒斯·斯内普习惯于隐藏他做某事的真正理由,比如他远超普通巫师的魔法实力,比如他在魔咒之外还可以充分施展作用的魔药水平,比如邓布利多对他的信任和他对邓布利多信任的回报……还有,他对这件事的真实关心。哈利·佩弗利尔完全相信,即便邓布利多不做要求,斯内普也会把那把扫帚从头到尾检查个遍。
“校长做了很明智的决定,因为其他人处理的那些事情明显都不符合你的风格。”注意到魔药课教授顿时挑起眉,嘴角扭出一个很诡异的形状,黑发绿眸的青年急忙丢开这个玩笑。恢复严肃的神情,“我希望校长和校董会之间的较劲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不管是否更换扫帚,弄清楚事故的真正原因才是当前首要。”
“这正是校长所以让我来找你。”斯内普颔首,黑色眼睛透出锐利光芒,“有关于你的观点、理由,还有对事情的猜测,都需要更详细的解释说明。”
“而你(们)会得到它。”佩弗利尔回答。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七楼那座滴水怪兽的石像前。“特浓咖啡口味的提拉米苏。”斯内普皱着眉,用一种厌恶的语气报出口令。
石像跳了开去。他们随后乘着螺旋上升的楼梯进入到邓布利多的房间。
校长正等着他们。同时,在邓布利多房间里的,还有黑魔法防御课的教授,奇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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