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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思?他眼下如何了?”听到这个名字,张应的眼中闪过了一点不自然,但随即恢复如常,“我多少也为他谋了个差事,足够他养老的了。”

王布就回道:“听闻黄思自去了那散骑省后,时有抱怨,说张家亏欠于他,是以从属官不敢近之。”

张应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心里本来就浅薄的一点愧疚,顿时烟消云散,带着怒气的摇头道:“黄思未免太不知进退了,若无我张家,他一寒门子,如何能位列五品中枢?那次让他出面,不过是回馈我张家恩情,结果他事情没有办成,我还费心帮他安排的退路,让他不至于老无所依,但其人尤不知足,私下里居然还在抱怨,真是令人失望。”

“黄思为五品正官久矣,常受贵人咨问,耳濡目染之下,其心早已不再清晰,是以不知进退,有此言语,并不为怪。”王布笑了笑,跟着又问道:“此人既已如此,将来断然不再为恩主所用,留其位又有何用?是否要将至裁撤?”

张应毫不犹豫的摇头道:“黄思何人?我既然安排他下来,又何必费心将之裁撤,他毕竟我张家也做过事,年龄也不小了,就留着吧,也好给世人看看,我张应的胸襟。”

王布微微点头,知道自家之主如今确定能为尚书令,这心态上就有了变化,但念头一转,又笑着问道:“恩主既要展示胸襟,那陈止是否也要留之?毕竟此人的官职,也不过就是个五品,其实今日百家茶肆,之所以议论黄思,正是因为陈止。”

“陈止?”张应听到这个名字,瞳孔猛然扩张,却没有立刻表态,而是问道:“那些个无事生非的士人,又是如何议论陈止的?”言语之中,张应对百家茶肆,似乎并无什么善意。

这也正常,其实不只是张应,还有其他诸多公卿大臣,一个个对这茶肆都颇为看不过眼。

这里面的原因,也很简单,新汉之地虽不禁止士人议论朝政,但总归不能过分,偏偏这百家茶肆的众多说书人,虽有避讳、隐晦之言,但放在洛阳这样四通八达、消息灵通、民风也相对开放的地方,所谓的避讳,根本就形同虚设,就好像之前黄通说话,虽然用了种种代指,不言明身份,但在场的人,哪个不知道所说何人?

其实,当今朝中,还有不少青壮之人,过去也曾在那百家茶肆中谈天说地,毫无顾忌,可等他们一旦等位,有了威严和气势,就反过来,不喜百家茶肆之评了,只是碍于规矩和茶肆的背景,不好发作罢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厌恶那些在茶肆中大肆言语之人,这也是黄通所说的,不担心朝廷,却惧怕世家记仇。

王布对百家茶肆的态度,明显和张应不同,闻言只是一笑而过,跟着就提起:“如今在百家茶肆中,对陈止评价颇高,每日皆有人提及此子,更有几人专门称赞他。”

张应点点头,说道:“陈家子本就是能人,为官一年多以来,大功小功不断,就算是我也是佩服他的,百家茶肆的那些小儿,对其推崇,并不值得意外。”

王布笑问:“那是否就真的任由陈止在秘书监的位置上做下去?也效仿黄思?如今恩主你为尚书令,若不想让陈止升迁,则足以让他在秘书省一直待着。”

张应笑着摇头,说道:“正因为我也佩服他,所以才不能放任他啊,对黄思我可以宽容,但对陈止却不能展现胸襟,否则让他留在洛阳,不知道还要闹出多少事来,我虽将为尚书令,但还有广汉王在上,如何能随心所欲?况且陈止亦不是轻易就能限制住的,只要他再立几个功劳,我就算拿出尚书令的权威,那也是压他不住的。”

“那就还是让陈止,去地方为郡守?”王布又问,其实心里却跟明镜一样,已经清楚自家主上的意思了,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张应筹谋之下,击败诸多竞争对手,脱颖而出,方为尚书令,这权柄在手,必须要有所展示。

果然,就听张应笑道:“你刚才说了三件事可以立威,第一件为私家之事,不好大张旗鼓,第二件为军国大事,我亦力不从心,那这第三件事,应该就是上下适宜,可为首选,我猜就是陈止一事了,一年前我驱他一小官不成,为诸卿所拦,而今再议此事,定要彰显权威,诸卿再如何阻拦,也是无用了。”

说话的时候,他虽然是笑着的,但话中却有着一股鉴定,蕴含着他心底坚定的意志,不容旁人更改。

王布也收起笑容,点了点头,因为他知道,这个举动的意义。

现在的陈止,可不是一年前的陈止了。

一年之前,陈止初入洛基尚浅,总有一点功绩,又和几大列卿交善,但终究还是官场新丁,七品之官。

但现在,陈永太仆之位已然稳固,权柄彰显,陈止为其族孙,族孙二人相得益彰,领陈家的势力有所拓展;

同时,杨公嫁女,陈止为杨家的姑爷,与那位大司农杨结据传更是言语投机,半年以来,大司农一连三策,劝课农桑、防微杜渐,皆有其效,据闻就是依陈止之言而成。

更不要说,那杨结背后的杨家,乃是关中大族,陈止虽然只是一姑爷,娶得还是庶女,但此女受杨公宠,陈止又有才干,能助杨结司农之职,翁婿和谐,要动陈止,无疑就要刺激到杨家。

再次,陈止这一年以来,对几位列卿皆有帮助,除了太常邓蒙、大鸿胪赵珉之外,宗正、廷尉等,与他亦有交情。

更不要说,陈止一年之中所做之事情,多对士人有所影响,如今在士人之中颇有声誉,推崇者众多,连诸多大家亦对其很是看重,不少人和他平辈论交。

这样一个人,有官品,有背景,还有名望人脉,已经在洛阳扎根了。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王布作为幕僚,也都一五一十的跟自家的主上分析清楚,以近其责。

“真是不想不知道,一想就要吓一跳啊,”张应听完分析,不由感慨起来,“这才多长时间,他就在洛阳深深扎根,假以时日,位列九卿也只是时间问题了,以他的出身而言,可以称之为人杰,而前后不过一年,连我家先祖都比不上他啊!”

王布在旁默默点头,也同意张应的这个判断。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立,他为张应谋划各方,张应所看的是前面,是煌煌大势,是人臣权柄,而王布所看的,就是诸多繁琐之事,是微末枝节。

张应可以不看重陈止,只要在需要的时候想起来就够了,但王布却必须经常关注,掌握情报,以供咨询,所以他比张应更为感慨陈止势力进境之快。

感慨过后,他又说道:“但正因如此,才不可放任啊,趁着他只是稍微扎根,立足未稳,又在各方有一定的影响的时候,凭着恩主即将到手的权柄,可以肯定将他搬动,同时借着他的人脉联系,震慑各方!”

“不错,这是一个威胁,也是一个有才之人,我不绝他前路,只是拖延的步伐,”张应看着王布,最后做出了一个决定,“就把他安排到王浚那边吧。”

“王浚?王大司马?只是要让陈止,去往幽并之地?”

王布听到这个名字一愣,随机面色连变,最后躬身长拜。

“恩主妙算,吾不及也!”

张应摆摆手,叹息道:“不用恭维,你心中定然也有所想,这大司马之职,自武乡侯辞之,为广汉王兼领,然半年前,鲜卑三部混战,皆为王大将军所平,此职遂有归其有,自此幽州之地,皆为其制,率土之官,亦受制约,动辄就有郡守因不合其意,而被驱逐,我听说最近又有两郡太守被其裁撤,换上了自己的人马,表奏朝廷请官,长此以往,那还得了?之前幽冀因旱灾贼祸,这才让王将军事急从权,而今大司农三策既出,自是要重归过往,那两个郡守还是要让朝廷委任的。”

王布闻言点头称是。

张应说完之后,忽然话锋一转,问起来:“对了,最近那陈止倒是安稳了许多,不知他又做出了何事?”

“听说已将秘书省东西阁的书册尽数整理了一遍,有心要编纂一部大典,而且听说他还写了一部农书,似乎就要成书了。”

“编纂大典?书写农书?”张应揉了揉脑袋,叹息道,“乍一听,还真是惬意,若陈止此人,真的只有这点志向,那便好了,我定搜集天下文章典籍,以供其人编撰,奈何他实际上志不在此啊,那杨结的司农三策、陈永的马政之书,都是出自他的手中,此人若还留在洛阳,我心难安。”

“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王布点点头,但他说完了这一句后,却是心中一动,又想到了什么,然后再次开口道:“对了,恩主,这次在哪百家茶肆中,众人谈论之时,却有两人参与,从属下所得的情报来看,这两人的来历,有些非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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